两汉常以少数族组成的军队出征。三国两晋南朝的国家军队和军阀部队中,常有少数族民众组成的兵种。《三国志·魏志·乌丸传》:“(袁绍)乃抚有三郡乌丸,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曹操击平三郡乌丸,归降者众。此后,曹军中的乌丸骑兵被誉为“天下名骑”。

江南地区,山越人慓悍能战。“放逸山险,则为劲寇;将置平上,则为健兵。”(《三国志·吴志·张温传》)。孙吴政权长期开展对山越的征服战争,被武力胁迫出山的山越民众强者补兵,弱者为郡县户,前后补兵的山越人达十余万。由于山越兵在吴军中所占比重如此之大,故时人言孙吴军事力量必称山越。《三国志·吴志·周瑜传》注引《江表传》载,黄盖诈降,致书曹操说: “盖受孙氏厚恩,常为将帅,见遇不薄。然顾天下事有大势,用江东六郡山越之人,以当中国百万之众,众寡不敌,海内所共见也。”孙吴所据之扬、荆、交三州,少数族甚多,而无节制地驱民为兵,又是孙吴政权的一贯政策,并无华夷之分,因而吴军中的少数族兵非唯山越而已。《三国志·吴志·陆凯传附弟陆胤传》称,赤乌中(238年—251年),陆胤为交州刺史,喻民以恩信,“贼帅百余人,民五万余家,深幽不羁,莫不稽颖,交域清泰。……复讨苍梧、建陵贼,破之。前后出兵八千余人,以充军用”。被料出补兵的“深幽不稽”之民,显然是山越一类的少数族民众。同书《陆逊传附子陆抗传》载,陆抗部将朱齐、俞赞叛降西晋,“抗日:‘赞军中旧吏,知吾虚实者,吾尝虑夷兵素不简练,若敌攻围,必先此处。’即夜易夷民,皆以旧将充之。明日,肇果攻故夷兵处。”吴军中除山越兵外,还有哪些少数族兵?惜乎史载简略,已难知其详了。

益州境内居住着许多少数族。先后割据益州的政权,无不使用少数族充兵。《三国志·蜀志·刘二牧传》注引《英雄记》:“刘焉起兵,不与天下讨董卓,保州自守。……董卓使司徒赵谦将兵向州,说校尉贾龙,使引兵还击焉,焉出青羌与战,故能破杀。”胡三省注:“青羌、亦羌之一种。”(《资治通鉴》卷七一、明帝太和二年胡注)青羌以勇悍能战闻名于世,后诸葛亮平南中, “移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为五部,所当无前,号为‘飞军’。”(《华阳国志·南中志》)。

嘉陵江畔世居板楯蛮,又称寳人。应邵《风俗通》:“巴有賨人,剽勇,高祖为汉中王时,阆中范目说高祖募取賨人定三秦。”东汉时常召賨人入伍,号为“神兵”(《华阳国志·巴志》)。刘璋以庞羲为巴郡太守,“羲以宜须兵卫,辄召汉昌賨民为兵”(《华阳国志·公孙述刘二牧志》)。益州境内臾人分布甚广。《尚书·牧誓》孔颖达正义说:“臾者,汉世西南之夷……蜀夷之别名。”又说:“后汉书兴平元年马腾刘范谋诛李傕,益州牧刘焉遣臾兵五千助之。”建安十年(205年),刘璋闻曹操将征荆州,遣使致敬;十二年,“璋复遣别驾从事蜀郡张肃送臾兵三百人。”以后蜀汉政权的军队中亦有不少賨、臾之兵。

刘备在中原逐鹿时,军中即有“幽州乌丸杂胡骑”。章武二年(222) 刘备征吴,“遣侍中马良安慰五溪蛮夷,咸相率响应”(《三国志·蜀志·先主传》)。诸葛亮执政行,为了扩充兵力,广取少数族民众为兵。《华阳国志·巴志》涪陵郡条:“涪陵郡,巴之南鄙……多獽蜑之民……汉时赤甲军常取其民。蜀丞相亮亦发其劲卒三千人为连弩士,遂移家汉中。”《华阳国志·蜀志》:“邛都县,郡治,因邛邑名也。邛之初有七部、后为‘七部营军’,又有‘四部斯儿’。”如即为邛都夷兵。《三国志·蜀志·张嶷传》注引《益部耆旧传》:“平南事讫,獠柯兴古獠种复反,(马)忠令嶷领诸营往讨,嶷内招降得二千人,悉传诣汉中。”蜀汉政权对这些獠民的处置方式与青羌迁蜀、涪陵夷迁汉中完全一样,自当照例组成像“飞军”、“连弩士”那样的少数族兵。同书张嶷本传载,嶷为越隽太守,“北激捉马最骁劲,不承节度”,嶷示以恩威,捉马降服,“种落三千余户皆安土供职”。这些安土供职的捉马夷,自然要像南中其他夷民一样承担“供出官赋,取以给兵”(《三国志·蜀志·谯周传》)的义务,因而蜀军中还当有捉马夷兵。

两晋南朝,少数族兵的使用十分普遍。据《晋书·段的传》载段的陈时宜:“昔伐蜀,募取凉州兵马、羌胡健儿,许以重报,五千余人,随艾讨贼,功皆第一。”又说:“臣前为西郡太守,被州所下己未诏书:‘羌胡道远,其但募取乐行,不乐无强。’且被诏书,辄宣恩广募,示以赏信,所得人名即条言征西。……是以所募感恩利赏,遂立绩效,功在第一。”《华阳国志·大同志》 “(咸宁五年)冬,十有二月,(王)濬因自成都帅水陆军及梁州三水胡七万人伐吴。”《晋书·河间王颙传》,“范阳王虓遣鲜卑骑与平昌博陵众袭河桥。”同书《惠帝纪》:“(东海王)越遣其将祁弘、宋胄、司马纂等迎帝。……弘等所部鲜卑大掠长安,杀二万余人。”东晋末,刘裕灭南燕,“纳口万余,马二千匹” (《宋书·武帝纪》)。此后,刘裕军队中就有了鲜卑兵。《宋书·朱龄石传》:“(卢)循选致死之士数千人上南岸,高祖遣龄石领鲜卑步稍,过淮击之。”同书《刘敬宣传》:“卢循逼京师,敬宣分领鲜卑虎班突骑,置阵甚整,循等望而畏之。”卢循义军中也有少数族兵士。义军主要将领徐道覆以始兴(郡治曲江,今广西韶关市)为据点,其部下多为“始兴溪子”(《资治通鉴》卷一一五安帝义熙六年)。溪子,即傒人。刘宋政权多次征伐蛮族,掠夺人畜,仅沈庆之前后所获蛮人达二十余万,并将俘降的蛮人“并移京邑,以为营户”(《宋书·沈庆之传》)。同书《沈攸之传》:“(攸之)又随(沈)庆之征广陵,屡有功……世祖以其善战,配以仇池步稍。”仇池政权为氏人政权,元嘉二十五年(448),仇池公杨文德为北魏所攻,奔宋。后荆州刺史刘义宣反叛,杨文德以不附和见杀,余众仍留于刘宋军中。因此,配属沈攸之的仇池步稍乃氏族兵。《南齐书·刘怀珍传》:“(沈)攸之围郢城,怀珍遣建宁太守张谟、游击将军裴仲穆(统)蛮汉军万人出西阳,破贼前锋公孙方平军数千人,收其器甲。”同书《蛮传》:“蛮俗衣布徒,或椎髻,或剪发。兵器以金银为饰,虎皮衣楯,便弩射。”蛮人骁勇善战,南齐统治集团大量使用蛮族士兵是十分自然的。梁陈承宋齐之制,多取蛮族人为兵。《梁书·徐文盛传》:“大同末,以为持节,督宁州刺史。先是,州在僻远,所管群蛮不识教义,贪欲财贿,劫纂相寻,前后刺史莫能制。文盛推心抚慰,示以威德,夷獠感之,风俗遂改。太清二年,闻国难,乃召募得数万人来赴。”宁州是爨人聚居区域,徐文盛募兵数万,主要成分当然是爱人。《陈书·周文育传》:“新吴洞主余孝顷……子公飏……领五百人伪降……文育囚之,送于京师,以其部曲分隶众军。”《隋书·焦国夫人传》:“谯国夫人者,高凉洗氏之女也。世为南越首领,跨据山洞,部落十余万家。夫人幼贤明,多筹略,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梁大同初,罗州刺史冯融闻夫人有志行,为其于高凉太守宝娉以为妻。……自此政令有序,人莫敢违。”高凉世居俚人,洗氏当为俚族豪酋。冯洗联姻之后,威镇岭表,冯氏藉以统治的武装力量中,有相当部分由俚人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