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根据埃尔默的计算,我们现有两千五百五十块九毛。”布鲁诺说,“埃尔默说这等于需要筹款的百分之十点二零三六,我们还需要筹集两万两千四百四十九块一毛。”

斯特金先生微微一笑:“我无意对埃尔默?德里姆达尔的计算表示疑问。嗯,小伙子们,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设法筹到了十分之一的款子,确实了不起。这还没把安德森的豆形软糖算进去呢。今天早上又有一辆卡车送来了七十五磅软糖,是奖给喜象牌软糖的第二名和第三名的。我们只能希望其他学生再不要像安德森那样头脑敏捷了。”

“这个,先生,”布鲁诺沉思地说,“积少成多嘛,他们说,开头的百分之十是最难的,后面的百分之九十就十拿九稳了。”

布茨低低地悲吟了一声。

斯特金先生仰靠在椅子里:“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新计划?”

“是的,先生,”布鲁诺急切地说,“你知道,我们有许多好样的卖力者,但拿主意的只有我跟麦尔维。我考虑过一个方案,可以叫个人努力日。让两个学校的学生都出去摆货摊,各显其能挣钱。”

“这准能成功,”布茨感到布鲁诺的肘子碰了自己的肋骨一下,只好帮腔,“参加的人会更加多的。”

“我们会挣上一大笔钱。”布鲁诺点出了意义所在。

斯特金先生仔细考虑了一番,他曾经查问过学校的教师,他们都说所有的学生保持了原来的学生水平。事实上,成绩还略有提高,不轨行为也略有下降。由于害怕不能为筹款运动出力,没有一个学生愿意受到额外的约束和惩罚。不论从哪方面讲,这个筹款运动对学校都是件好事。

“我可以批准搞一次个人努力日,”校长最后说,“不过,你们要分清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你们要考虑到麦克唐纳男校的身份。准备把日期定在哪天?”

“再下个星期六,先生,”布鲁诺说,“这样可以给大家十天的准备时间。”

“那好吧。再见。”

在这十天里,麦克唐纳男校变得叫人认不出来了。学生们彼此几乎不再交谈,生怕不小心把自己的计划泄露出去。男女两校到处贴满了关于个人努力日的海报。木工车间里斧凿丁当,大家都在拚命地做货摊和各种秘而不宣的玩意儿。埃尔默?德里姆达尔的房间里传出了古怪的声音。大伙儿说的话也完全变了调:

“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关上门!”

“谁拿了我的活动扳手?”

“你把润滑油都弄到我的笔记本上了!”

“埃尔默到底在干什么?”

“要是你剽窃我的构思,我就用这块图板揍你!”

“打开收音机,别让凯文偷听咱们的谈话!”

“别坐上去!为了做它我足足花了五天时间!”

“哎呀!它垮下来了!”

“埃尔默,你给我走开!”

刺探情报的活动屡屡发生,反间谍活动也不甘示弱。在西德尼?兰姆帕斯基的房间外头,手持潜望镜躲在灌木丛中的彼得?安德森被人抓获了,为此他的脑袋上挨了一棍子。当马克?戴维斯一天晚上打开橱门时,他发现佩里拿着拍纸簿和铅笔头躲在里头,脸上十分尴尬。维伯?哈肯斯雷默通过钥匙孔偷看罗布的房间时,罗布突然推开了门,他来不及躲避,撞了个鼻青脸肿。

惟一未受间谍干扰的是埃尔默。他在开始自己的工作之前,就在房间的所有通道上都布下了机关,而大家也都知道这一点。布鲁诺主要是出于好奇,试图去窥探秘密,结果也只能承认201房间犹如铜墙铁壁———他在窗口被喷了一身水,还落进了一张挣不开的网里,在房门口,他挨了一下可怕的电击。

到了那个盛大的节日终于来临的一天,整日提心吊胆,惟恐有失托付的布鲁诺和布茨都如释重负。

斯特金夫妇步出大门,走进了秋天温暖的阳光里。

“威廉,你带了钱吗?”

“带了,米尔德丽德,”丈夫回答,“我开始觉得,游泳池基金要由我个人来赞助了。”

“你干吗总这么爱胡思乱想?”她叹了口气,“这些小伙子和小姑娘干得多卖力啊。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他们碰上的第一个货摊是马克?戴维斯开设的,他正在做一笔大买卖。货摊上的横幅写着“五毛钱让您的大名上报纸头条。”马克用手中掌握的校报,正在把一位顾客的名字印成大字标题。校长正在观看,克里斯举着一份报纸欢天喜地地走了,报上的大字标题是:克里斯托弗?塔尔博特在冷库被锁十天。最后,斯特金太太也拿着一份报纸从排着的队伍里挤了出来,报上的标题是:威廉?斯特金赢得重量级拳击冠军。她格格地笑个不停。他一下就看出来了,为了不使大家失望,她准备在每一个货摊前花钱。

他们在黛安?格兰特的货摊前停下来买了—些家常小甜饼,这个货摊是专卖糕饼的。

“不用说,是斯克林式小甜饼喽。”斯特金先生说。

“哎,你是怎么知道的,先生?”黛安叫了起来。

“碰巧。”校长笑了笑。

接着他们又碰上了一个叫做“扔海绵”的摊子。布茨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放着满满一桶湿海绵。在近六码远的地方,布鲁诺站在一块胶合板的后头。胶合板上有个窟窿,露出了布鲁诺的脑袋。

“你想试试吗,先生?”布茨说,“花五分钱就可以朝布鲁诺扔一块海绵。”

斯特金先生立刻摸出一个银角子。“我先买五块海绵,”他说,乐得咧开了嘴。他飞快地扬起手臂,狠狠地扔了五下,打得布鲁诺脸上水花四溅。“我在念大学时打过几天板球。”他非常满意地解释说。

“嗬!”布茨赞叹地说,“幸亏现在轮到的是布鲁诺而不是我。”

“哦?”斯特金说,“还要轮到你吗?那好,一会我再来。”

校长走开了,排在他后面的是佩里?埃尔伯特。他递给布茨一张一元的票子,没有要找头。

校长和他的太太一路前行,在每一个摊子前面都停留一会。在克里斯托弗?塔尔博特的货摊前,斯特金先生买了一幅自己的漫画肖像,当他看到自己的眼神是多么冷酷严厉时,多少有些吃惊。斯特金太太打斯克林麦杰女校的一位姑娘那里买了一束纸花。他们又参观了马文的矿石标本展览,每人付了一毛钱入场费。

他们刚从两个男生手里买了杯柠檬汁,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尖叫。

斯特金先生捅了一下妻子:“是斯克林麦杰小姐,她在那儿。”他指了指一顶帐篷,那上头挂着的横幅写着:“凯茜恐怖宫”。他们俩朝它走去,凯茜正好牵着吓得六神无主的斯克林麦杰小姐钻出帐篷。

“那不是真的蛇,斯克林麦杰小姐。”她说,“那些大白鲨也不过是幻觉,没事儿,真的,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斯克林麦杰小姐慢慢镇定下来,最后也加入了斯特金夫妇的漫游行列。

最受欢迎的是埃尔默?德里姆达尔的摊子。他如此严守的秘密原来是一台巨大的吃角子弹球机。

“哟,瞧,威廉!多奇妙啊!”斯特金太太叫了起来,“你一定得去玩玩!”

“我看这是赌博,米尔德丽德,”她的丈夫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赞成任何形式的赌博。”

斯特金太太把一毛钱啪地拍进他手里,推着他走到埃尔默的奇妙机器前。“别吹毛求疵啦!”她小声说,“玩吧!”

斯特金先生把银币塞进机器,它开动起来。铃响了,灯亮了,球儿飞快地在盘子里滚动起来。

二十分钟过去了,许多银币扔进去了,斯特金太太走到丈夫跟前。“威廉,”她压低声音说,“你占的时间太久啦,后面还有好多人排着呢。”

斯特金先生连头都没回。“弹球是一种艺术,米尔德丽德,”他一边操纵机器一边心不在焉地说,“要求绝对集中注意力,要不是你打扰我,我就能赢一局不花钱的了。”

“咳,你快走吧!”她叫道,拉起他的胳膊把他拖开了,“要看的东西还多着呢。”

斯克林麦杰小姐花了两毛五分钱,从摸彩袋中摸到了整整一套印有一九七六年世界棒球联赛的口香糖壳子。她好心地安慰不好意思的主人说,她对这份奖品十分满意:“毕竟,我好些年来一直是‘火箭’理查德{1}的一名崇拜者。”

作为这天惟一的骑术运动发明者和管理人,维伯?哈肯斯雷默干得很出色。在一座小山包上有一个里面带衬垫的木桶,想“骑”的人钻进这个桶里,由维伯将它滚进下面的一个沙坑。这天惟一的一次事故发生在弗林教练身上———他在滚动途中打了个喷嚏,结果使木桶偏离了规定路线,偏过沙坑一直滚过草坪,跳过壕沟,气势凶猛地冲过公路(差一点撞上一辆旅游车),一直滚到斯克林麦杰女校的花坛才停了下来,等到兴头十足的弗林教练从桶里钻出来时,他惊慌地发现个人努力日已经踪影全无了,难道它在他“骑行”时结束了吗?直到维伯飞跑过来后他才明白过来,不过,维伯更关心他的木桶是否安然无恙。

斯特金先生看着他的妻子和斯克林麦杰小姐为了赢得奖品而朝一个盘子里扔硬币,越看越生气。他在旁边捅了她们一下,“该这样扔!”他小声说。但他扔了一下也没扔中,接连扔了几下仍然不中。“我非扔中不可,”他咬紧牙关说,“哪怕得扔掉一百块钱!”结果他扔掉了两块钱。奖品是一只巨大的扎着缎带的纸箱。在这个下午的其余时间里,他不得不拖着这个箱子到处转悠。

他们每人又花了两毛五分钱,观看由麦克唐纳的两名学生表演的木偶戏。这出戏讲的是一个有游泳池的坏校长和一个没有游泳池的好校长。最后,国王把游泳池从坏校长手里夺走,给了好校长。从此以后,好校长和他的好学生过得非常快活。

斯特金先生看得开心极了。“这个坏校长就是约克学校的哈特莱。”他对斯克林麦杰小姐讲解道。

“噢,那谁是好校长呢?”她天真地问。

斯特金太太买了由天才的克里斯?塔尔博特手书的一幅标语:

兴建泳池 勿当傻瓜

这个下午快要结束了,斯特金夫妇在斯克林麦杰小姐的陪同下朝家里走去。突然,校长记起了他要回去扔海绵的誓言。这回是布鲁诺收钱,布茨当靶子了。斯特金先生又摸出两毛五分,拿起了头一块海绵。

“噢,这太残忍了,”斯克林麦杰小姐说,“我还是去瞧瞧卖糕饼的货摊吧。”

斯特金先生振臂扔去,正中布茨的脸蛋。

“好极啦!”布鲁诺喝彩。

斯特金先生又拿起一块湿海绵,仔细瞄准。现在他得保持神投手的声誉,可不能打偏了。他挥臂发力,谁知心不在焉的斯克林麦杰小姐正好打他的火力下穿过,啪地一声脑门中了弹。

布鲁诺拿着一块毛巾跑了过去,扶住踉踉跄跄的斯克林麦杰小姐。

“先生,”布茨担心地喊,“这不会被看作是我们的错吧?”

“不会,”斯特金先生说,听得出他十分开心,“是我扔的。”他一心要让这笔钱花得不冤枉,第三块湿海绵又打中了布茨。

人群渐渐散去,卖主们也开始收摊了,吃饭铃响之前,个人努力日宣告胜利结束。

斯特金先生拖着他的其大无比的奖品,好容易挤进了家门。“它应该有点好玩意儿,”他嘲讽地说,“花了我两块钱呢。”

“好吧,把它打开,亲爱的,”他的妻子说,“咱们瞧瞧你赢了什么。”

斯特金先生想把这个庞然大物放到起居室的咖啡桌上去,结果一失手,让它砰的一声掉到了地板上。箱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起来,突然有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喊起来:“你好!我叫杰克!”

“米尔德丽德,这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你讨厌它,威廉,”她解释道,“就把它送给搞个人努力日的学生们了。”

“而我赢到了它。”他喃喃地说,“又一次赢到。”

“对,亲爱的。”

“把它拿走,米尔德丽德,”校长下令,“把它放到我永远也看不到、听不到它的地方去!”

“一千四百三十七块三毛九!”布鲁诺把最后一个硬币扔入六号钱桶,对布茨和埃尔默叫道。

埃尔默拿出一张十元钞票。“是库尔可乐公司寄给我的,”他骄傲地说,“这是特别安慰奖。他们说我的顺口溜是公司历史上最最不寻常的一首。”

“这是西德尼的两块钱,”布茨说,把两张一元钞票扔进钱桶,“大概是他给花生糖公司拟广告时大吹了一通。”

埃尔默若有所思:“现在咱们有了四千块两毛九,占百分之十六点———”

“得啦,埃尔默,”布鲁诺打断了他的话,“我们知道这不够数,可昨天干得真不赖!”

“那还用说,”布茨说,“特别是斯克林麦杰小姐让湿海绵砸了一下,‘鱼儿’却根本没怪咱们!”

“我在想,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开始建游泳池了,”布鲁诺沉思地说,“咱们可以先给承包商四千块定金,以后再付清其余的钱。”

“那个‘以后’得大大朝后了,”布茨说,“差不多二百年后吧。”

“在抵押公司考虑你的申请之前,得让他们知道你稳定的收入来源。现在可没人愿意为你担这种风险。”埃尔默说。

“得,伙计们,一人拿两个钱桶吧。”布鲁诺下令,他一点也不泄气,“咱们把钱给‘鱼儿’存银行,”他对布茨咧嘴笑笑,“你还得写信呢。”

“不!”布茨呻吟起来,“不写啦!”

“你爹妈还没听说你最近上过的妙不可言的历史课呢,”布鲁诺告诉他,“要是他们不知道,也许你就得当约克混蛋了。”

“快点吧。”布茨屈服了。

房门被人响亮地砸了一下。

“他们来啦!他们来啦!他们来啦!我赢啦!”有人在嚷。布鲁诺、布茨和埃尔默冲出房间去瞧瞧出了什么事,结果差点被蜂拥的人群踩扁了。

“我赢啦!”那个声音又叫起来:“他们带着我的电冰箱来啦!”

布鲁诺与布茨对视了一下。“咱们走!”

他们顺着走廊冲了下去,撇下莫名其妙的埃尔默看管钱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