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大大突破四千元大关了,先生。”布鲁诺说。

“我在你们的银行结账单上看见了,”斯特金先生说,“突破了两毛九分,对吧?”

“四百五十元两毛九,”布鲁诺快活地说,“斯特拉顿先生和他的太太买下了罗布赢的电冰箱。以后还会有更多的钱来呢。”

斯特金先生向后一仰,“嗯———呃———我一直想更多地同你们谈谈。你们坐下吧———不,不是长板凳,坐椅子吧。”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到目前为止,你们的筹款运动非常成功。不过,你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大多数钱都是从同样的口袋里掏出来的———我们自己师生的口袋。上个星期我收到了许多家长的来信和电话,抱怨说他们的孩子一个劲地向家里要钱。这样做显然是不妥当的。”

“可是先生,”布鲁诺争辩道,“捐赠义卖挣的钱有很多是来自校外的。还有竞赛的奖品。再说,还有斯克林麦杰女校。”

“不错,”校长回答说,“但多数钱还是出自麦克唐纳的学生。至于竞赛奖品嘛,那是没准儿的事。你们一直很走运,可你们不能真的指望用竞赛的方法挣钱。我指出这点不是想跟你们过不去,沃尔顿,我只想说我们自己的口袋已经被榨干了,我不能允许你们再干下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再去筹款了?”布茨焦虑地问,他仿佛看见自己在打点行李去约克学校了。

“不完全是这样,”校长说,“不过,将来的任何筹款必须来自校外。”

布鲁诺小心地干咳了一声,“事实上,先生,我们刚巧弄到了来自校外的一百块钱。”他从衬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彩票和一份揉皱的剪报,“我们中了最后四位数。”

斯特金先生冷冷地凝视着。“你们很清楚我对于赌博的态度,”他说,“我不记得我允许过你们购买彩票。可以问问这张彩票是哪儿来的吗?”

“是斯克林麦杰女校的姑娘们进城时给我们买的。”布鲁诺坦白了。

“不用说,她是用信寄来的喽,”斯特金先生挖苦地说,“让我瞧瞧这张彩票。”他仔细地查看着。它是以唐纳麦克的姓名买的,地址是学校的,确实赢了一百块钱。“干吗叫唐纳麦克?”他最后问。

“嗯———凯茜———呃———那个姑娘就这么写了,”布鲁诺解释说,“你知道,麦克唐纳男校———唐纳麦克……”

“对,对,我懂了,”校长叹了口气,“既然这笔钱已经属于游泳池基金了,我进城去的时候就把它取来。”

“谢谢你,先生。”布茨说。

“先生,”布鲁诺说,“我有从其他来源筹款的办法了。现在正是水果丰收季节,我们可以为附近的农民建立一个学生劳务组织,学校放两天假———”

“够啦,”斯特金先生打断了他的话,“你的父母不是让你到麦克唐纳男校来当农业工人的。”

“是,先生。”布鲁诺和布茨齐声说。

垂头丧气的布鲁诺坐在前草坪的小山包上,失神地望着外面过往的车辆。现在还是没门儿,学校造游泳池的事一点也没了门儿。

—个身影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布鲁诺,”布茨说,“你在这儿坐了一个多钟头了。这不是办法。咱们已经尽力而为了,就是不行。也许没指望了。”

“也许还有指望!”布鲁诺咆哮起来,“否则麦克唐纳的许多好伙计就得待在像约克学校那样的臭地方了,许多人的好交情也就完蛋了———比方说你我的交情。”

“别烦人了!”布茨叫道,“咱们学校就是没有游泳池也比约克学校强!”

布鲁诺点点头。“是这么回事。”他说,“所以我一想到那帮混蛋对咱们神气活现就受不了———”他猛地打住,挺直了腰板,“咱们学校就是比他们强。布茨,”他一下子来了精神,“瞧瞧这些来往的车辆。他们都在瞧咱们的漂亮校园———是免费的!”

布茨笑了:“你想要干什么?想设立关卡向他们收钱吗?”

“说真的,这可是个好主意!”

“布鲁诺,你真的疯了?”布茨嚷道,“‘鱼儿’决不会允许的!”

“咱们不必问他,”布鲁诺认真地回答,“他已经说过要咱们出去另找攒钱门路了。这过往交通就是一个门路。”

布茨抬起头:“布鲁诺,这回咱们太过火了!要是咱们给抓住了,约克学校能要咱们还算是走运的呢!”

布鲁诺没搭理他。“走吧!”他兴奋地说,“咱们去找维伯!”

他们跑过校园,直奔第一宿舍,冲进去在维伯的门上一阵猛敲。这位大个子正在做功课。

“维伯,咱们需要你帮忙,”布鲁诺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要你到木工车间去借两个锯木架出来,别让劳特里克先生知道。”

“干吗别让劳特里克先生知道?”

“因为他会想知道你用它们干什么,可我不想告诉他。”布鲁诺解释说。

维伯并不是个特别胆大的人,脸色有点变了。

“可要是我给抓住了怎么办?”

“不会的,”布鲁诺哄他说,“你不必为这种事担心。你把锯木架漆成白色,今晚九点到公路上去等我们。”他转身对布茨说:“走吧,咱们得去找克里斯托弗。”

在走廊里他们撞上了克里斯托弗?塔尔博特,他刚打图书馆回来。

“两幅标语,”布鲁诺说,“今晚九点要。白底黑字,每个字大约一码高半码宽。”

“写什么?”克里斯托弗立刻问。

“停车,付通行费两毛五。”

克里斯托弗不相信地瞪着布鲁诺:“你是糊涂了还是怎么的?你是想拦下车辆,让他们付给咱们两毛五分钱吗?”

“哦,正是这样!”布鲁诺笑道。

斯特金先生把所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摊在柜台上了。

“依我看到的情况,你是斯特金,不是唐纳麦克。”银行女职员说。

“我一直是这么说的,”斯特金先生说,“我是麦克唐纳的校长。要知道,根本就没有唐纳麦克这个人。”

“那为什么彩票要这么写?”女职员问,怀疑地打量着斯特金先生。

“很简单,这是麦克唐纳的倒写,”斯特金先生起码已经解释过三回了,“这张彩票是属于麦克唐纳男校的学生的,我作为他们的代理人来取这笔钱。”

“你说的是真话?”女职员半信半疑地问。

“姑娘,”斯特金先生冷冷地说,“我向你保证,要是我试图欺骗安大略省政府的代理银行,也不会仅仅要这微不足道的一百块钱。就像人们说的那样,我要骗也得骗大把钱。”

她皱了皱眉:“你能担保唐纳麦克先生不会到这里来声称,一百块钱是他的吗?”

“绝对担保。”斯特金先生伤心地说。

“好吧,既然他好像已经把彩票给了你,我看这么办也没问题。”她终于这么说。

斯特金先生宽慰地长叹一声,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咒骂害他丢人现眼的布鲁诺和布茨。

夜里九点半,48号公路的南北两条通道上已经竖起了两个新刷了白漆的锯木架。两幅标语向南北两方宣告:停车,付交通费两毛五分。布鲁诺和布茨把守北道关卡,维伯和克里斯托弗把守南道。关卡进入了战斗状态。

布茨、克里斯托弗和维伯完全是出于对布鲁诺的忠心才来的,他们三个人都怕得要命。而布鲁诺发现他的道口前面有车灯驶近时,却高兴得要命。

“嘿,伙计!咱们的头一个买卖!”

“但愿不是警车,”南道上的克里斯托弗喊,“这肯定是非法的!”

布茨夜视能力极佳,他眯起眼睛看了一会,脸刷地一下白到了耳根:“是‘鱼儿’!”

布鲁诺也一反常态地发慌了。“赶快逃命!”他叫了一声,飞快地朝自己的宿舍逃去。克里斯托弗和维伯吓愣了,只有布茨紧跟着布鲁诺逃窜,不过,他们没能逃多远。

“站住!别跑!”布鲁诺喘着大气说,“咱们不能就这么逃走!得回去从‘鱼儿’手里救出维伯和克里斯托弗!”

“谁来救咱们?”他们又朝犯罪现场跑回去,布茨老大不高兴。

“闭上嘴巴,快跑!”布鲁诺扭过头对他说。

“隐蔽,维伯!”克里斯托弗终于清醒过来,大声喊道。他们俩朝女校的苹果园跑去,可是还没等维伯翻过栅栏,车灯就清晰地照出了他硕大的背影。

斯特金先生把车在路边停下,钻出汽车看了看现场。接着他穿过公路,小心翼翼地翻过铁栅栏,走进了树林的阴影中。

“塔尔博特———哈肯斯雷默———赶快出来!”

克里斯托弗和维伯挺不情愿地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红着脸战战兢兢地站在校长的面前。

“你们俩都得费一番唇舌啦,”斯特金先生板着脸说,“但头一件事,你们把这个该死的东西从公路上搬走!现在我们———”

一声刺耳的尖啸打断了他。接着,斯克林麦杰小姐的声音在广播喇叭里响了起来:“入侵警报!入侵警报!大家都待在房间里别动!不要害怕,有人保护你们!”

斯特金先生身后灌木丛里响起了一阵沙沙声。啪!校长跌倒在地,挥舞着垒球棒的凯茜?伯顿站在他的身旁。

“哎哟!”

布鲁诺和布茨冲了过来。“凯茜,你打的是‘鱼儿’!”布茨大叫。

布鲁诺跪倒在校长身旁:“先生,先生!你说话呀!”

砰!

斯特金先生猛地坐了起来:“老天爷,她又拿到那枝猎枪了!大家卧倒!”

斯克林麦杰小姐出现在果园里,一手拿电筒,一手拿猎枪。手电筒的光柱照亮了斯特金先生、凯茜,还有卧倒在地上的四个小伙子。

“天哪!我把他们打死了!”她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树林里又露出了黛安?格兰特白白的脸蛋。“凯茜,现在出来没事吧?”她小声问。

“先生,你能肯定咱们确实没事了吗?”布鲁诺焦心地问。

“斯克林麦杰小姐,你醒醒!”凯茜一遍又一遍地恳求,“谁也没死!”

男女两位校长面面相觑。斯特金先生脸色发青:“你为什么要开枪!打死我的学生怎么办?”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大叫大嚷,先生?”斯克林麦杰小姐气得发疯,“是你们偷偷溜进了我的果园!你们恐吓了一名可怜的妇女和她无辜的学生,我可以把你们送进监狱!”

“走吧,同学们,”斯特金先生总算收拾起了他的体面,领着四个学生走出果园,再翻过栅栏到了公路上。眼前的景象叫他大吃一惊:南北两股道上的汽车在收费关卡前排成了队,长得望不到头!有些司机已经变得焦躁起来,时而能听到几声汽车喇叭声。

“快把这卡子拿掉!”斯特金先生小心地抱住脑袋下令。小伙子们赶紧跑去掀开了挡道的锯木架。

等他们干完回来时,校长说:“现在回房间去,待着别出来。明天早晨八点整,沃尔顿和奥尼尔到我的办公室来。塔尔博特和哈肯斯雷默以后听候处理。”

“是,先生。”布鲁诺说,用焦虑的眼神看着校长,“先生,你真的没事吗?也许还是让我们送你回去好。”

“照我说的办!”斯特金先生吼道,他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咱们最后还是倒了霉,布鲁诺。”布茨抱着脑袋坐在床上,神情十分痛苦,“咱们过去也遇见过麻烦事,可这回说什么也要被开除了,我完蛋啦!我的爹妈会要我命的!现在连约克学校都能算是好地方了!”

“布茨,”布鲁诺冷静地说,“咱们在一块儿闯过不少世面了。要是说咱们互相需要帮助的话,那就是现在。所以,咱们还是别吵架,别闹翻了。我想,咱们现在还不会给开除。”

“咱们还是拉倒吧,”布茨说,“‘鱼儿’决不会放过咱们的。我跟你说过那是发疯,你怎么会想出这种主意来的?”

“那是你的主意,”布鲁诺为自己辩解,“还记得吗?你当时说———”

“你明知我是说了玩的!”布茨绝望地躺下了,“咱们还是睡觉吧,”他说,“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看就是那么回事了。”

“那才够派!”布鲁诺说,“别去为你无法避免的事操心。七点三刻叫醒我。晚安。”

“这是你要买的东西,米尔德丽德。”斯特金先生说,把一个纸袋放到厨房的柜上。

“噢,谢谢,亲爱的,我正要一些———威廉!你出什么事啦?”她的丈夫衣服又湿又皱,脑袋上还有个鼓包。

“哦,没什么大不了的,”斯特金先生苦笑着说,“只不过被那些学生在公路上设置的非法关卡挡住了,你还夸他们对学校忠心呢。后来我被一位有教养的小姐用垒球棒结结实实揍了一下,而她的主人‘梭子鱼’又朝我顺便开了一枪———警察把猎枪还给她了,你能想像这后果吗?谁也不会安全了!”他打开衣橱,把外衣放好,“除此之外,我没出什么事!”

衣橱架子上的一个盒子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业已受伤的脑袋上。盒盖跳开了,—个软软的家伙钻了出来,用留声机式的声音喊:

你好!我是杰克!

“米尔德丽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