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头个孩子兰登·克莱门斯生于一八七年十一月七日,他只活了二十二个月。孩子得这病的责任全在我。他妈妈让我照看孩子,我则带着他坐敞篷的四轮大马车出去透气,出游了好长时间。那是一个阴冷的早晨,但是他被用皮衣裹得很好,如果在细心人手里,他是不会有问题的。不过很快我便沉浸到了默想之中,将该管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皮衣掉了,光腿露在了外面。后来被马车夫发现了,我将孩子重新裹好,不过已经迟了。他已经几乎被冻僵了。我急忙赶回家,被自己所干的事吓呆了,对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也感到非常害怕。我一直对那天早上自己所做的对不住人的事感到羞愧,能不想就不去想它。至今我还怀疑自己当时有没有勇气去承认这件事。在我看来,很有可能直到此刻之前,我都始终没有承认过。

苏西出生在一八七二年三月十九日。在幼年时期,她总是到纽约的夸里农庄上过夏天,那个农庄位于埃尔迈拉以东的山上。其他季节则住在哈特福德家里 (一八七一年十月,我们搬到了哈特福德,不久后在那里造了一座房子)。像其他的孩子们那样,她活泼,快乐,并且爱玩。与一般的孩子们所不同的是她时时喜欢内心思考那些困扰人生的事以及自古以来令那些好问的人们同样迷惑不解的事,想要找出其中深藏的意义。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就能够对人世那短暂的逗留中所不停遭受不幸和被逼得发狂的情况表示感到压抑以及困惑不解,正像开天辟地以来,那些比较成熟的心灵也曾经为此而感到压抑以及困惑不解一样。成千上万的人生下来后,辛勤劳苦,流血流汗,为了面包而进行奋斗、争吵、责骂和打架,为了那些细小的利益而相互争个不停。

他们一年年长大起来,接下来的便是衰老。凌辱和羞耻将他们的傲慢和虚荣挫伤了。他们被和所爱的人拆散了,人生的快乐变成了惨痛。那些痛苦,忧患与不幸,一年比一年深重。到了最后,野心,傲慢和虚荣都死了,剩下的只有渴望解脱。最后也终究解脱了——这是泥土所留给他们的唯一一份无害的礼物——他们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本来就无足轻重,没有任何成就,有的只是错误、失败以及愚蠢,也没有留下丝毫他们存在过的迹象——这个世界会用掉一天来对他们进行哀悼,然后便永远将他们忘掉。另一批芸芸众生将替代他们,他们所干过的事进行重演,走着一条同样的无益道路,然后像他们一样消失——让路给另一批,又一批,千百万批芸芸众生,让他们穿过同样的沙漠,走向同样不毛的道路,来将那第一批芸芸众生以及后来所有的芸芸众生所完成的事情——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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