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袭登州指挥,整饬防务

戚继光(1528 —1588),宇元敬,号南塘,晚年易号孟诸。出身于山东登州卫一个世袭军官之家。祖籍原在山东东牟(今莱芜),因避元末战乱,六世祖戚详率全家迁居到离凤阳很近的濠州定远昌义乡。那时,起义烽火正旺,戚详也投身到郭子兴领导的起义军中,追随朱元璋南征北战,为明朝的创建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在征服云南的战斗中阵亡。朱元璋大封功臣时追念戚详开国有功,授予其子戚斌为明威将军,世袭登州卫指挥佥事。自此,戚家一直在登州(今山东蓬莱)任职。父亲戚景通刚毅好学,有军事才能,曾在镇压农民起义中屡立战功,先后出任过山东备倭军事都指挥,大宁(今河北保定)都指挥使以及京师中的神机营副将等职。

戚景通五十六岁时才得子,故对儿子要求相当严格。他不仅悉心教导戚继光读书识字、传授武艺,还常常灌输一些保国安民,为人处世的道理。尽管戚家出身将门,但家境十分清苦。戚继光十岁时父亲回籍奉养祖母,更是艰辛。在这种家庭氛围熏陶下,戚继光自小就喜欢“弄捭阖,多权奇”,少年时代即已“通文史经义”。嘉靖二十三年,戚景通身患重病,自知将不久于世,就让戚继光迅速赴京办理袭职手续,但尚未等到戚继光回家,就与世长辞了。这样,年仅十七岁的戚继光承袭了山东登州卫指挥佥事的世职,开始了长达四十五年的戎马生涯。他曾在一本兵书的空白处题了一首名为《韬钤深处》的诗,最后两句云:“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反映出他要为国为民奋斗一生的远大抱负。

嘉靖二十五年,十九岁的戚继光正式担当起登州卫屯田的管理事务。经过清理整顿,颇收成效。从嘉靖二十七年开始,五年里,戚继光每年一次率领登州卫兵家子弟前往蓟州戍边,都能出色地完成任务。这样戍边对于他后来镇守蓟镇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他晚年回忆这段经历时曾说过,“(吾)弱冠自奋,部署六郡良家备胡,稍习北鄙利弊”。在此期间,他于嘉靖二十八年十月考中山东乡试的武举。次年九月到京城会试时,恰逢庚戌之变,鞑靼军自古北口直抵北京城下,明朝廷慌忙筹划保卫京师。戚继光于是“条上便宜,部当其议”,被任命为守卫京师九门的总旗牌官。尽管这次会试中,他没有考中,但他的军事才能已显露出来。此后,山东直指刘瑶、兵科给事中王德等许多有识之士看到戚继光“青年而资性敏慧,壮志而骑射优长”,都上疏推荐他。到嘉靖三十二年六月,戚继光被提拔为都指挥佥事,管辖三营三十四卫,督理山东的备倭事务。当时各卫所由于年久失修,残破不堪,而且军卒逃亡严重,所剩都是些老弱残兵,纪律松弛,缺乏训练,根本不能打仗。戚继光决心“振饬营伍,整刷卫所”。一天,他母舅(当时是他的部下)仗着自己是长辈,不肯听戚继光的调遣。戚继光当众按有关的营规责罚了母舅。到了晚上,他又以外甥的身份脱冠向母舅表示歉意,使母舅心服口服。部属将士们目睹了戚继光的执法如山,不徇私情,都有所震动,从而使以前散漫的状况大有改观。这样,戚继光不仅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而且也使山东的海防得到了巩固。

抗倭于东南沿海

《练兵议》

嘉靖中叶以后,东南沿海一带的倭患愈演愈烈,尤其是浙江、福建两省,由于官兵征剿不力,倭寇出没无常,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出现明兵“数万之众,贼常以矛走之”。这种情况引起了百姓的恐慌和朝廷的担忧。戚继光于嘉靖三十四年(1555)七月被调往东南,任浙江都司佥书,管理那里的屯政。他多次为总督胡宗宪谋划御倭,深得胡宗宪的赏识。在胡宗宪的一再请求下,次年七月世宗升任戚继光为参将,负责防守倭寇出没频繁的钱塘江以东地区,即宁波、绍兴、台州一带。二十九岁的戚继光终于获得了大显身手,实现“海波平”理想的机会。

戚继光上任不到一月,就有一股八百余名的倭寇进犯浙中门户龙山所(今在镇海)。明朝廷调集了数千军士防守,倭寇兵分三路突入明朝各部军队。在数量上占压倒优势的明军,竟抵挡不住,纷纷溃退。直到新上任的戚继光奋不顾身地射死了三个为首的倭寇头目时,倭军才后退。十月,倭寇再次进犯。在浙江巡抚阮鹗的亲自督领下,戚继光、俞大猷和台州知府谭纶三位抗倭英雄首次协同作战,连败倭寇。但由于冒险轻进,明军又无纪律约束,差点全军覆没。这几次战斗,加上以前其他将领的抗倭战斗,使戚继光深深地感到,旧军队缺乏严格的训练,士兵素质差,战斗力不强,军纪松弛;若不另行组建和训练一支新军,就根本无法抵御武器精良、剽悍勇狠的倭寇。这年冬,戚继光起草了《任临观请创立兵营公移》,首次向上司提出了创立兵营,然后选兵、练兵的建议。嘉靖三十六年二月,戚继光再次向上司递交了《练兵议》。当时,左右认为这“自有督抚主持且从来未闻”,嘲笑他多管闲事。在《练兵议》中,戚继光分析了明军难以与倭匹敌的原因,要求“得浙士三千,亲行训练。比及三年,足堪御敌,可省客兵岁费数倍矣”。总督胡宗宪以前曾练兵,但毫无成效。这次他读了戚继光的建议后,尽管心中不悦,但他相信戚继光的卓越能力,还是勉强同意了。浙江巡抚阮锷则对此大加赞赏。这年冬季,从另部拨了三千绍兴士兵归戚继光训练。不出一月,舟山一带倭患大有减轻。

防守台州

嘉靖三十七年(1558)四月,戚继光奉命率军由舟山渡海防守台州,多次取得小规模的胜利。当时,倭酋汪直被胡宗宪诱杀后,余部占据岑港。明军在胡宗宪领导下,分几路强攻。戚继光率左路兵马猛攻,但岑港是倭寇经营多年的老巢,明军一时难以攻破,相持达半年之久。明世宗见岑港久攻不下,听信谗言,以为是将官作战不力,竟下诏剥夺了总兵俞大猷、参将戚继光的职务,限期一月荡平岑港。戚继光因奉命置身于岑港,无暇顾及台州的倭患,当时竟有人弹劾他“无功,且通番”,明朝廷准备拘捕戚继光加以审讯。幸而正在这时,岑港被攻破,戚继光奋勇冲杀是有目共睹的,“通番”更是无稽之谈,戚继光也就恢复了原来的官职,驰援倭患最烈的台州地区。戚继光悉心剿杀倭寇,先后在桃渚(今属临海)、海门等地取得了一连串胜利,充分显露了他的军事天才,他每战“技能独擅,勇敢先登”,“御台、温数千之贼,擒剿无遗;功屡建于浙东,名亦闻于海外”。

组建“戚家军”

然而,戚继光始终没有放弃练兵的计划。以前拨给他的三千军士,经过训练,转战各地,取得了不少战果。但由于选兵这一关并非戚继光亲自把握,士兵多是市井的油滑之徒,在作战过程中遇到不少问题。如军纪不严,甚至滥杀无辜冒功;一遇到短兵相接的情况,就怯懦不前,或者临阵脱逃。于是,嘉靖三十八年(1559)秋,戚继光第三次提出练兵建议,指出:“无兵而议战,亦犹无臂而格干将。乃今乌合者不张,征调者不戢,吾不知其可也。”当时,义乌百姓为争夺开矿权,与永康矿夫发生大规模械斗,双方都十分勇猛,戚继光就请募兵义乌。这一主张得到谭纶的积极支持,并为总督胡宗宪所采纳。恰好义乌县令赵大河此时也上书胡宗宪,建议募当地矿夫当兵,以减弱械斗势力。胡宗宪于是命赵大河协助戚继光招募义乌矿夫。

嘉靖三十八年九月,戚继光前往义乌募兵,一时应募者云集。其中有个名为王如龙的矿夫首领,“闻檄而率子弟出山”,后来成为戚家军的中坚,王如龙也成为屡立战功的虎将。戚继光认为士兵“第一切忌不可用城市游滑之人……第一可用只是乡野老实之人”。他综合体态丰伟、武艺精熟、聪明伶俐、力大如牛四方面对应募者进行严格挑选,认为“四者不可废,而但不可必耳”。他强调选的士兵要胆大,只有胆大,才能发挥自己的优势,克敌制胜。戚继光在选编士兵时还有“三不用”,即“凡城居者不用,尝败于敌者不用,服从官府者不用”。由于赵大河的密切配合,戚继光在很短时间内即招募到四千经过严格挑选的士兵,前往绍兴进行训练。

由于以前曾训练过三千绍兴兵士,再加上有了对倭作战的经验教训,戚继光制订了一套切实可行的训练方案。

首先,用卫国保家的思想教育士兵,一再教导士兵要认识到自己是从百姓中来,为解除百姓祸患而战的。他指出:“你在家哪个不是耕种的百姓,你肯思量在家种田时办纳的苦楚艰难,即当思量今日食银容易。又不用你耕种担作,养你一年,不过望你一二阵杀胜。你不肯杀贼保障,他养你何用?”又指出:“你们本为立功名报效而集兵,是杀贼的东西,贼是杀百姓的东西。百姓们岂不是要你们杀贼的?”他的教育是言之有物,浅显易懂的。

其次,加强军纪,严明赏罚。他以岳家军“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的精神要求士兵。将各种紧要号令编印成册,发给士兵,视掌握程度加以赏罚。对军官要求也相当严。“所谓身先士卒者,非独临阵身先,件件苦处要当身先;所谓同滋味者,非独患难时同滋味,平处时亦要同滋味。而次技艺岂可独使士卒该习,主将不屑习乎?”戚继光本人就是一位身体力行的军官。他还强调要赏罚分明,“凡赏罚,军中要柄。若该赏处,就是平时要害我的冤家,有功也是赏,有患难也是扶持看顾。若犯军令,就是我的亲子侄,也要依法施行,却不干预恩仇”。因而,尽管赏罚名目很多,却都得以切实执行。

第三,十分重视武艺的练习。戚继光指出,学习武艺“不是答应官府的公事,是你来当兵防身立功杀贼本身上贴骨的勾当。你武艺高,决杀了贼,贼如何又会杀你?你武艺不如他,他决杀了你。你若不学武艺,是不要性命的呆子”。

另外,针对倭寇的作战方式,参照东南沿海的地形,分析敌我双方的短长,戚继光创立了“鸳鸯阵”。这种阵法以十二人为一队,队长居前,次随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再次两人执狼筅,后继四人持长枪,再后两人用短兵器,最后一名是专事樵炊的火夫,长短迭用,使一队成为坚不可摧的有机整体。不仅如此,鸳鸯阵还可演生出许多阵形来,如“两仪阵”、“三才阵”等。总之,鸳鸯阵机动严密、变化多端、调动便捷,在对倭作战中具有极大的杀伤力。在鸳鸯阵外,再配上鸟铳手、弓弩手、火箭手,就组成了步军大营,同样能机动、变化。四千新军经过戚继光两个月严格而有效的训练,“无不以一当百也”,成为打击倭寇的有生力量,被称作“戚家军”,故“戚家军名闻天下”。

台州大捷

嘉靖三十八年(1559)十一月,戚继光率军奔赴台州抗倭前线。次年三月,他改任分守台州、金华、严州三府的参将,一面训练步军,充备水师,一面整饬当地卫所武备,使浙东防务有很大的增强。嘉靖四十年(1561)四月,倭寇大举进犯浙江沿海各地,倭船不下数百艘,人数达一二万。五月初,大批倭寇由象山海口侵入奉化、宁海之间,企图牵制明军主力,乘虚直攻台州。戚继光识破倭寇的真实意图,先在台州部署了必要的兵力,亲率大军赶往宁海剿倭。倭寇以为得计,派兵直犯台州城。戚继光得报后,挥师南下,先敌一步来至台州城下,以鸳鸯阵猛攻来犯之敌,大败倭寇,追出四十余里,俘斩敌人数百,其余倭寇全部淹死在江中,五千多被掳百姓也得到解救。不久,倭寇后续部队窜至台州东北大田一带,谋袭处州(今丽水),戚继光侦知敌讯后,在通往处州的必经之地上峰岭设下埋伏,以少胜多,以一千五百人全歼倭寇二千五百人,充分显示了他出奇制胜的指挥艺术。此后,他又在台州一带取得陆战七捷、水战五捷的战果。台州之战历时一个多月,共斩杀倭寇一千四百余人,焚溺而死的达四千多人,这是戚家军抗击倭寇的首次大捷。与此同时,“总兵官卢镗、参将牛天锡又破贼宁波、温州”,斩倭寇一千多人。这样,浙江的倭寇基本上肃清了。这年九月,戚继光因在台州之战中“旌麾之所指,即捷报之连闻;台民共倚为长城,浙东实资其保障”,晋升为都指挥使。两浙人民修生祠纪念戚继光的功绩。不久,戚继光再次募兵义乌,使戚家军的总数增加到六千多人。十月,戚继光奉命率军前往江西镇压了反抗明朝廷的义军,并于十一月班师。

《纪效新书》

在台州大捷的前后,即嘉靖三十九年春至四十年秋,戚继光在戎马倥偬中,总结了自己练兵及与倭寇作战的经验,编写成《纪效新书》。“夫曰纪效,明非口耳空言;曰新书,所以明其出于法而不泥于法,合时措之宜也。”表明戚继光编写此书的精神是不尚空言而讲求实效,不拘泥古法而有所创新。此书初编十四卷,台州之捷后,又补入了新内容,扩充至十八卷。卷首有两篇《公移》作总叙,并用问答体裁写了《纪效或问》,用以解除士兵疑问,“历述所急与可办者”。正文有礼、乐、射、御、书、数六帙,共十八篇,“集所练士卒条目,自选畎亩民丁,以至号令、战法、行营、武艺、守哨、水战,一一择其实用有效者,分别教练,先后次第,各为一卷,以诲诸三军,俾习焉”。此书通俗易懂,“其词率如口语,不复润饰”,实用性强,是中国古代军事史上的经典名著。

率师援闽

浙江倭患终告解除,福建的倭寇活动却愈来愈猖獗了。嘉靖四十一年(1562)七月,戚继光率领六千精兵,由温州渡海至平阳,再由平阳抄小道抵达福建。福建人民饱受倭寇的蹂躏和官兵的劫掠,见戚家军来援,十分不安。后来,戚家军“号令金石,秋毫无犯,民乃以手加额曰:‘今日始见仁者之师矣。’所至箪食壶浆,争相馈饷”。当时,福建倭寇主力集中在横屿和牛田两地,加上其他小股倭寇,东南互为声援。戚继光分析了敌情后,决定先破横屿。横屿位于宁德城外的海中,四面都是水路险隘,岛边又是一片泥淖浅滩,既不利于步军跋涉推进,又不利于水师舟船泊岸。倭寇凭借优越的地理条件和坚固的防御工事,已占据横屿达三年之久。戚继光首先攻破了与横屿相呼应的张湾,随即于八月初八日直攻横屿,强行登岸,仅半日就收复横屿,歼敌数百,救出被掳男女八百多。这是戚继光率军援闽后第一个胜仗。

略作休息后,在中秋节的次日,戚继光率军开往牛田。牛田在福清城东,是倭寇在福建的最大巢穴,周围小据点星罗棋布。戚继光在到达福清城的当晚,就带军悄悄地扑向牛田。他让士兵各持柴草一束填平堑壕,突然杀入。倭寇因戚家军新到,不加防备,在受到袭击后乱作一团,全部被歼。接着,在九月中旬的一个夜里戚继光又智歼逃往林墩(今莆田境内)的残敌,倭寇仅落水淹死的就达一千余人。兴化城(今莆田)的市民直到戚家军凯旋才得知喜讯,于是“牛酒劳不绝”。戚继光在兴化的平远台上镌碑纪念这次大捷。戚家军入闽不到两个月,转战千里,荡平横屿、牛田、林墩的大倭巢,名声大噪。各地许多将官纷纷仿效戚继光,练起兵来。“于是,东南诸省俱征义乌兵,而自直隶以至闽、广、川、贵及腹里,一时大将、偏裨,下至部曲多练。”戚家军因在福建作战时略有伤亡,须作补充休整,于是戚继光在十一月回到浙江。十二月,戚继光因功绩卓著,升任为分守台州、温州、兴化、福宁中路等处的副总兵官。

可是,倭寇得知戚继光班师后,“私庆曰:‘戚老虎去,吾又何惧?’”不到一月,又卷土重来,用计赚开了兴化城,在那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四野一空,八闽俱震”。直到次年二月才自动退出,攻陷了附近的平海卫。明廷感到福建局势又严重起来,任命俞大猷为福建总兵官,派遣戚继光再度率师援闽,又任命谭纶为福建巡抚,协调各部行动。

嘉靖四十二年(1563)三月,第三次前往义乌募兵后,戚继光率兵到福建,四月抵达福清。谭纶会集戚继光、俞大猷、刘显研究作战计划,决定由戚家军担任中路主攻,俞、刘军为左右两翼。四月二十日,在火铳猛烈轰击下以及左右两翼配合下,戚家军突破平海卫,擒斩敌人二千二百名,救还被掳男女三千余人。随后又在倭患各地登陆,在一个月内奏捷十二次,斩敌三千余。六月,横屿功奏上后,戚继光升为都督佥事。不久,再叙兴化、平海卫大捷,被誉为“用兵如神……岂直当今之虎臣,实为振古之名将”。戚继光又升为都督同知,并荫子正千户。十一月,戚继光被提拔为总兵官,镇守福建全省以及浙江的金华、温州二府,都督水陆戎务。此时,新来倭寇二万余人侵入福建,围攻仙游城。戚继光闻讯后率军前往援救,在十二月的一个大雾天,以各个击破的战术,一举消灭倭寇,解救了被困五十余天的仙游城。仙游之战是以少胜多的典型战例,因此,谭纶指出:“自东南用兵以来,军威未有若此之震,军功未有若此之奇者。”嘉靖四十年春,戚家军又在王仓坪、漳浦蔡丕岭连败残寇,至此,福建境内的倭患暂告平息。五月,戚继光会师镇压了“山寇”蓝松山,此后,戚家军一直驻守在福建境内。

平定广东倭患

广东倭患本来并不严重,但在浙江、福建倭患平息后,渐渐转烈,尤其是潮州一带,“倭二万与大盗吴平相为犄角”,肆行杀掠,贻害匪浅。驻守在那里的俞大猷军尽管多次给予倭寇和吴平以沉重的打击,但不能彻底消灭他们。嘉靖四十四年春,戚继光出兵与俞大猷相会,共同讨伐吴平。戚家军水陆两路并进,大败吴平于梅岭。吴平转据闽广交界处海中的南澳岛。九月,戚继光将军队分成中、左、右三路,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亲自督兵渡海,攻进南澳。俞大猷的援军随后赶到,几乎全歼岛上敌人,只有吴平等七百余人逃脱。戚继光、俞大猷率军直追,终于在嘉靖四十五年四月剿灭残贼,吴平也投海自杀。这年春,戚继光因仙游功奉命兼管广东潮州、惠州两府及伸威(今江西南部)等营的军事事务。到这时,经过十几年的艰苦战斗,东南沿海严重的倭患终于平息了。

北戍蓟辽

《请兵破虏四事疏》

东南安定下来后,明朝北方的边防问题就显得突出了。当时新继位的明穆宗力图一改嘉靖年间的弊政,而阁臣徐阶、高拱、张居正等都是有见识、有作为的人,于是开始经营北方边防了。

隆庆元年十月,在给事中陈瓒等的推荐下,穆宗调戚继光回京师训练兵马。到京后不久,戚继光上了《请兵破虏四事疏》,系统陈述了自己对边防问题的看法,要求穆宗“授臣(戚继光)以十万之师,假臣便益”,去平定疆场。由于对是否任用戚继光守边,“台省议论不一,而且部持两端”,戚继光被安置到神机营担任副将,这正是三十多年前他父亲担任过的职位。不久,在蓟辽总督谭纶建议下,集中了步兵三千,又从浙江征兵三千,归戚继光专门训练。五月,穆宗听从谭纶推荐,诏令戚继光总理蓟州、昌平、保定、辽东四镇练兵事务,地位与四镇总督相同,“总兵官以下悉受节制”。

练兵、筑台、修长城

戚继光到蓟州赴任后不久,即多次上疏给穆宗,分析边防存在的问题,强调练兵的重要性。其中十月所上的《练兵条议疏》指出了边防军队“虽多亦少之原七,不练之失有六,虽练无益之弊有四”,提出募新兵、专事权等对策。他的建议得到了谭纶的赞同和高拱、张居正的支持,也得到了神宗的批准。

不久,根据戚继光的建议,蓟州防区被划十二路,设立东西协守,分别统领各路,建立七座车营,配合马、步兵进行协同训练。但调浙兵守边的建议仍没有能实现。十二月,戚继光在青山口击退长昂与董狐狸的进攻。在这次战斗中,戚继光“闻风策应而大振军威,督兵拒堵而克收武烈”,改变了人们以为他适于抗倭不宜敌虏的看法。

隆庆三年(1569)二月,戚继光以总理衔镇守蓟州永平、山海关等处,亲自督率十二路兵马。他对蓟州等处边防经过仔细观察后,又向穆宗上疏,请求建立三千座空心台。穆宗批准了这一计划,但只给修建一千二百座的费用。这样,戚继光调配士卒,开始艰巨的筑台、修墙工程,可是,“蓟人夙多木强,律以军政即不堪”。幸好,戚继光提议调来的三千浙兵到达了蓟州。这支军队抵城外待命时,正逢大雨,但浙兵“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动”,引得边军大为惊骇,过去散漫的恶习渐渐有所革除。到隆庆五年八月,空心台全部建成,从山海关到镇边(今昌平西)的长城防御线上,共计修筑空心台一千零十七座,从而大大增强了长城东段的防御能力。

改革边军

在修长城和筑立空心台的同时,戚继光对边军也加强了训练,进行了改革。他除立车营进行车、马、步军协同训练外,还设制了拒马器,用我所长,攻敌所短。他在密云、遵化、建昌三地建立辎重营,作为粮草、器械等军用物资的基地。他还根据军队来源的不同,予以不同的防守任务,“以南兵为先锋,入卫兵主策应,本镇兵专戍守”。隆庆六年冬,在戚继光的提议和安排下,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军事演习。这次演习的地点在汤泉(今属河北遵化),车、骑、步三军配合,人数多达十六万,长达二十多天,实为中国古代军事史上所罕见。演习相当成功,戚继光本人也大为振奋,他说:“职援枹二十余年,亦未见十万之众……近得共集连营,始知十万作用;又似稍有豁悟,乃信边事真有可为。”由于戚继光练兵有方,训练有素,当时朵颜部董狐狸的几次进攻,都落得一败涂地的结局。万历七年,戚继光还援师辽东,击败图们汗四万军队的进攻。当时明皇朝以八事评判边将,即积钱谷、修险隘、练兵马、整器械、开屯田、理盐法、收塞马、散叛党,每三年派大臣阅边。戚继光“在蓟也,足竭穷荒,心竭智虑,无一楼垣非亲自措筹而步算,无一戈橹非亲自检点而试验者也”,因而成绩常常是最好的,但职秩仅由叙平吴平功后的右都督进加到左都督。

明朝自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后,对蓟州防守越来越重视。但在戚继光担任此职以前,“十七年间,易大将十人,率以罪去”,边防并不巩固。戚继光镇守蓟州后,一方面由于徐阶、高拱、张居正等阁臣的决策有方,封贡俺答,另一方面,由于戚继光本人的卓越才能,所以“在镇十六年,边备修饬,蓟门宴然。继之者踵其成法,数十年得无事”。

《练兵实纪》

戚继光镇守蓟州期间,还在隆庆五年(1571)写出了另一部军事名著——《练兵实纪》。正文是根据练兵次序而编成的训练方法,计有练伍法、练胆气、练耳目、练手足、练营阵等八卷。另有杂集六卷。这书是戚继光训练士兵、守卫蓟镇的经验总结,无论是对付北虏的战术、武器的制造和运用、行阵的布置与变化,还是对士兵具体的训练方法,都有很大的实用性。因此《四库全书总目》作者说:“今以此书考相守边事迹,无不相符,非泛摭韬略常谈者比。”这部著作与《纪效新书》被“兵家奉为金科玉条,可以垂之百世者也”。

功大赏薄,晚景凄凉

与同时期其他将领(如俞大猷)相比,戚继光是十分幸运的一个。他能够“更历南北,并著声”,跟他与上司及同事间的良好关系是分不开的。他驰骋在抗倭战场时,得到胡宗宪、谭纶、阮鹗的赏识,北守蓟镇时,又得到阁臣徐阶、高拱、张居正等的倚重和督抚大臣谭纶、刘应节、梁梦龙等的支持,他与监军汪道昆合作多年,关系也非同一般。尤其是张居正,每有事即与戚继光商量,“欲为继光难者,辄徙之去”,更为有识之士所乐道。但这种特殊关系在张居正身后也给戚继光带来不利影响。万历十年,“及江陵弃人间,人言波及少保”。有一个原戚继光的部将,竟忘恩负义,“阴布蜚语京师,倾少保而自代”。给事中张鼎思则上劾戚继光在蓟镇无功,不如调往南方。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因为张居正曾交代过戚继光镇守的战略:“今日之事,但当以拒守为主,贼不得入,即为上功。”事实上,戚继光很想来一次大决战,以为“必以堂堂平野短刃相接,虏于是不支而后心服胆裂”。但为贯彻张居正意图,始终未能如愿。神宗却相信了这种荒谬的言论,于万历十一年二月改戚继光镇守广东。戚继光离镇之日,“阖镇父老,诣阙请留,当国不允,遂罢市遮道拥泣,攀辕追送出境者不绝”。不久,一股蒙古军突入黑峪口,有人请留戚继光镇守,也没有得到允许。

这年夏天,戚继光正式赴任广东。此时,广东相安无事,戚继光心情郁闷,又因好友谭纶、俞大猷以及部下王如龙、陈大成相继离世,更是感到孤单,再加上年老有病,就产生了归隐林下的想法。于是一再上疏告退,万历十三年神宗同意了戚继光的请求。这年十月,戚继光回到了蓬莱故居。

戚继光晚年的生活十分凄凉,仅靠修立家庙、延师教子以及整理昔日公文打发日子。妻子王氏不育,对他瞒着她娶妾生了戚祚国等六子十分不满,竟在戚继光病重之时,弃他不顾,卷资逃到娘家,以致戚继光“延医且无资”。万历十五年十二月八日(1588年1月5日),年过花甲的戚继光在大病之后溘然长逝。在好友汪道昆及戚祚国的请求下,神宗给予戚继光一般的恤典。但荫子千户却没有兑现,他的儿子只承袭了祖先七代相传的登州卫指挥佥事一职。当时有人对此感到不平,认为“自来功大赏薄,未有如是之甚者”。直到三十多年后,朝廷才给了他“武毅”的谥号。崇祯三年,由于戚祚国的请求,崇祯帝在登州建立了纪念戚继光的祠庙,并亲自命名为“表忠寺”。

戚继光不仅身经百战,是个有谋略、多奇计的良将,而且能文会诗,留有诗文集《止止堂集》五卷,他的诗“多感激用壮、抑塞偾张之词”,在明代方正、沉闷的诗坛上别具一格。所以,“明季语将帅具文武资,多推南塘”,清初史学家傅维麟更称戚继光为“儒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