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死了以后,隰朋、鲍叔牙也都接连着死了。齐桓公是个能人,可是全仗着管仲做他的助手,发挥了他的长处,干了一番事业。赶到管仲一死,好像短了一只胳膊。再说他又上了年纪,就慢慢地懒起来了,把国家大事全交给了竖刁、易牙、开方三个人去瞧着办,自己就好像躺在火炉旁边的老猫似地伸伸懒腰,打打哈欠,迷迷糊糊地连叫也懒得叫一声了。

公元前643年,七十三岁的霸主齐桓公害了重病。竖刁、易牙、公子无亏、卫姬这一批人抓住时机,派武士把守宫门,就说国君要清净,不许任何人进宫问安。过了三天,竖刁、易牙把伺候病人的底下人,不论男女,一概轰走。卧室的四周完全关结实了,就留着一个很大的“狗洞”。每到夜里派个小丫头钻进去探听探听生死信儿。平时不许有人出入,就让齐桓公一个人躺着。齐桓公叫这个喊那个,没有人答应。这时候他跟外边完全隔离了。他只好瞧着“狗洞”,他的指望全在这儿了。就是一只狗、一只猫、一只耗子,多少也能叫他有点安慰。可是整个屋子静得比死还可怕。他楞楞磕磕地瞧着“狗洞”,那“狗洞”也楞楞磕磕地瞧着他。他瞧得头晕眼花,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正闭着眼休息,忽然打“狗洞”里钻进一个宫女来。齐桓公一愣,问她:“你是谁?”她说:“我是主公的小丫头晏蛾!”齐桓公睁开眼睛仔细一瞧,说:“哦!原来是你。我肚子饿得慌,你去给我弄点稀粥来。”晏蛾说:“哪儿有稀粥哇!”齐桓公说:“热水也行,我正渴着呐!”她说:“没法儿拿来。”齐桓公说:“为什么?”她说:“竖刁、易牙造反,叫武士们把守宫门,内外不通信儿。我冒充探听主公生死的人,才混了进来。”齐桓公说:“公子昭在哪儿呐?”晏蛾说:“给他们挡在外头,不许进宫。”齐桓公流着眼泪,叹着气,说:“天哪,天哪!我小白就这么死去吗?”接着吐了几口血。晏蛾不住地替他揉胸口。齐桓公哆里哆嗦地握着她的手,说:“我有这么多的女人,这么多的儿子,可没有一个在我眼前,只有你一个人来送终。我真没有脸,平时没好好地待你。唉,晏蛾!我可后悔了!我有什么脸去见管仲呐!”他说着,叹着气,还哭着,气喘喘地瞧着晏蛾。晏蛾说:“主公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他挣扎着说:“晏蛾……你……你……能不能通知公子昭,叫他赶快逃到宋国去。”晏蛾明明知道办不到,可是为了安慰病人,就显出挺有把握似的口气,说:“好吧,您放心,休养休养要紧!”齐桓公用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只是唉声叹气。晏蛾一只手托住他的脖子,一只手揉着他的心口,直到齐桓公睡熟了。晏蛾刚想把他放下去,才知道他已经没有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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