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韦伯斯特在恰特电视台担任周末电话接线员已经五年了,可她从来没有像这个星期天晚上那么忙乎过。

“每个人都想知道午后播放的片子在结束时出了什么事,”她对老板塔普先生说,“他们提到了一条鱼儿。”

“鱼儿?他们说什么?”

玛丽说了声“请原谅”,又去接电话了。“我是恰特电视台,晚上好……哦,是的,太太,约翰和路易丝结婚了,凶手是皮埃尔……是的,太太,我知道———一条鱼儿。我们正在调查。感谢你给我们打电话。”玛丽抬起头,“听见了吗?又是一个。”

塔普先生皱了皱眉头:“一条鱼儿?怎样的一条鱼?”

“他们说正在影片**的时候,先生,”玛丽说,“它出现了,屏幕上映出了一条大鱼。然后是一阵恶魔似的笑声,还有人说:‘全世界注意了,我们给你们带来了鱼儿。’接着又是一阵笑声。那段插曲把我们的观众都吓坏了。”

“听上去像来自外星球的广播。”塔普先生笑着说,“鱼人的侵略。”

“是挺可笑的。”她咧嘴一乐,“可我得回答电话里的问题,我跟他们说些什么呢?”

“编点关于大气层的瞎话,告诉他们我们正在调查。”塔普先生说,“这是我们接下去要做的事情。”

星期一早晨六点钟,埃尔默?德里姆达尔的闹钟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吵醒了201室的三个小伙子,第二宿舍里差不多有一半学生也给吵醒了。

埃尔默掀开被子,精神饱满地从床上一跃而起,做了一次深呼吸。因为缺少空间,他不能做他通常做的屈膝运动了。

“又一天开始了!”他生机勃勃地宣告,“时间对我和所有的小朋友是有利的。”

一只拖鞋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你的小朋友倒很好,你的大朋友倒了大霉!”埋在枕头堆里的布鲁诺发出咆哮声。

布茨一连打了五个喷嚏,宣告了他一天的觉醒。他开始慢吞吞地爬下床。

“你愿意喂我的金鱼吗?”埃尔默大方地提议。

“不,谢谢,”布茨说,“改日再说吧。”

“或许你愿意给我的蚁群撒点儿白糖?”

“噢,当然可以。”布茨叹了口气。他拿着糖匙凑到沙箱前,揭开盖子,拧开电灯。他在沙子上面撒了点糖。立即,许多蚂蚁都爬了上来。他又撒了一点,蚂蚁又浮上来了。布茨看得入迷了。“嘿,布鲁诺,”他喊道,眼睛仍然没离开那个沙箱,“你该来看看,一场小规模的骚乱!”

“不,我才不看呢。”布鲁诺半睡半醒地咕哝了一声。

“这里来,伙计们,”布茨对蚂蚁说,“我再给你们一点。”

“不,不行,”埃尔默赶紧说,“今天给得够多了。”

“对,”布鲁诺挖苦地说,“糖太多了会烂掉它们的牙。”

“你不知道,”布茨说,“它们妙极啦!我也要去弄一群来。”

“饶了我吧!”布鲁诺呻吟。

在布茨淋浴和穿衣服的时候,埃尔默开始了他漫长而细致的植物灌溉工作。接下来他也穿好了衣服。布鲁诺躺着一动不动。最后,大约七点一刻,布茨和埃尔默才去餐厅。

房门刚在他们身后关上,布鲁诺就跳下床来朝埃尔默的电视机冲去,他打开开关,愉快地瞧着在屏幕上出现的鲑鱼。

“鱼儿来了,”他用自己能鼓起的最深沉的声音宣布,“鱼儿无处不在,小心鱼儿!”他痛快地大笑起来,关上开关。这么多年来,他从没得到过如此有趣的玩具。

布鲁诺若有所思地叹息了一声。真遗憾,埃尔默的奇妙机器只能在黑箱子上的小屏幕中映像,而不能真的发射一点什么。布鲁诺真希望把他的“鱼儿”通过电视传到斯特金先生那儿,因为校长大人不可能发现这是布鲁诺在捣鬼。

布鲁诺压根儿不知道,他的声音随同埃尔默的鲑鱼图片,已经传给了在看早晨电视节目的斯特金先生和麦克唐纳男校附近的每一个电视观众。

最后一节课留堂使布鲁诺和布茨没能及时离开教室。当他们溜溜达达地走过校园,回到第二宿舍时,已经是四点多钟了。

“好家伙,休伯特先生疯了!”布鲁诺说,“究竟是谁在讲台上放了火?”

“还有谁?”布茨回答,“冒失鬼西德尼呗,可这是一起意外事故。”

“他呀,老出事。”布鲁诺咧嘴笑了。

两人进了宿舍,走向201房间。打开房门,两个人吃了一惊。家具和各种试验品都已重新调整过了,埃尔默建成了一个很大的化学实验室。长桌子上放着一个电炉,两个酒精灯头,两个硼硅酸玻璃烧瓶,三打各种尺寸的试管,一台有一大堆玻璃片的高倍显微镜和无数盛着化学药品的小瓶子。当然还有烧杯、眼滴管、棒状涂药器、搅拌棒和一架天平。

“埃尔默,出什么事啦?”布鲁诺惊奇地问。

“我的感冒疗法,”埃尔默解释,“我想我的思路完全正确。”

“可我们得住这儿呀!”布茨抗议,“这儿没空间了!”

“你知道一种治愈感冒的方法能给麦克唐纳男校带来多大声誉吗?”布鲁诺热情地喊道,“你继续干吧,埃尔默,需要的话,你把整个屋子都拿去好了!”

“谢谢。”埃尔默咕哝了一声。

布鲁诺爬过布茨的床,小心翼翼地走到他心爱的电视玩具跟前。他打开开关,等待鱼儿的形象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鱼儿巡逻队,”他大声宣布,“我们从鱼缸里向你们致敬。”他恶魔似的大笑起来,“小心鱼儿!你永远无法预料它的下一个攻击目标。”布鲁诺关上机器。“妙极了,”他大叫道,“它真能让我心神舒畅!”

“要是‘鱼儿’听到了这些话,他可真能要你的命。”布茨评论说。

“他怎么听得到?”布鲁诺嘲笑说,“这是咱们自己的小电视台,一台摄像机、一台接收机,”他指着鲑鱼挂图“一个超级影星。”

校长楼里,气呼呼的斯特金太太正在给恰特电视台打电话,她心爱的电视连续剧又被类似的鱼儿广播野蛮地打断了。

渥太华的加拿大骑警队总部。副队长布洛克在一天工作结束以前正从头到尾翻阅备忘录和报告。一份特殊的报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安大略省恰特尼镇恰特电视台要求广播委员会调查该台电视节目被神秘中断一事。几天来,不规则出现的伴有不清晰的威吓和无关解说的“鱼儿”图像,打乱了正常的电视节目。特务科猜测可能是恐怖分子在进行活动,当地居民十分惊恐。

“‘鱼儿’的图像?”布洛克副队长不相信地喃喃低语。他在坐椅里旋转着,在地图上寻找恰特尼。随后困惑地仰靠在椅背上。为什么会在恰特尼?

“或许是一个玩笑。”他自言自语。不过,如果情况确实很严重而他又忽略了的话……一丝微笑掠过他的脸庞。两星期前,警官哈罗德?费瑟斯通,一个热情但又缺乏经验的年轻人被派到他这里。这个不知趣的家伙曾经两次侵占他的上司在总部的停车场。副队长布洛克轻轻按了一下内部通讯联络机。

“请费瑟斯通警官到我办公室来,”他告诉秘书,“我有一项任务给他。”

“行了,小伙子们,”布鲁诺看了一下表后宣称,“现在过半夜啦,该去斯克林麦杰女校了。”

“布鲁诺,你疯了吗?”布茨抗议,“‘鱼儿’说———”

“‘鱼儿’说他决不想再在那儿逮住咱们,”布鲁诺抢着说,“要是有人逮住我们,那一定是斯克林麦杰小姐,不过这种事过一百万年也不可能再发生了。咱们走吧。”

从走廊里传来的大声怒喝打断了两人的争论。布茨从床上爬过去打开门,正好看见西德尼?兰姆帕斯基眼泪汪汪地要躲开拉里?威尔逊朝他扔来的一只坏台灯。西德尼一头撞到布茨的床上,蹿进了屋里,结果被电视机乱七八糟的电线电缆绊倒了。

“你别回来了!”拉里在204房间吼叫。

200房间的门猛然打开,充任舍监的亚历克斯?弗林教练穿着衬衣冲上走廊。“不许说话!”他大喊一声,“现在是半夜了!”接着,他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摔上门。

布鲁诺把西德尼扶了起来,问:“你这是干吗?”

“拉里把我赶出来了,”西德尼诉苦道,“哎,他脾气真暴,就为了一点儿小事。”

“你又捅漏子了?”布茨说,“这回打碎什么啦?”

“他的台灯,”西德尼承认,“我把书桌撞倒在他的脚上,台灯也掉下来了。”他担心地瞅着三张围着他的脸:“咳,别那样瞧着我,谁都会碰上倒霉的事。”

“我们有个约会。”布鲁诺说,“你得回你自己的屋里去。”

“可拉里不让我进去!”西德尼表示异议,“他实在是气疯了!”

“那我们也不能让你留在这儿,否则你会坏了这儿的事。你就和我们一起去斯克林麦杰女校好了,那里多一个人没问题。”

“我要呆在这儿,”埃尔默赶紧说,“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四个人也许比三个人更容易引人注目。”

“有道理。”布鲁诺回答,“好吧,埃尔默,你在这儿看家。布茨,西德尼,我们走。”

布鲁诺和布茨轻易地爬出了窗口,紧贴着墙站着,西德尼在他们后面笨手笨脚地往下爬,大头朝下翻过窗台,直挺挺地摔在灌木丛中。

两人把西德尼拉了起来,布茨朝他的室友投去无可奈何的目光。在他们挟持西德尼投奔女校的路上还算幸运,只遇难一次———西德尼的脚被女校的铁栅栏给夹住了。凯茜和黛安这时已经等在窗口了。布鲁诺和布茨把西德尼推到前面,三人爬上落水管钻进屋里。

“嗨,”凯茜迎接他们,“你们的朋友姓什么?”

“这是冒失鬼兰姆帕斯基,”布鲁诺说,“是打碎东西的好手———通常是他自己的脖子。”

姑娘们友好地问候了西德尼。

“你们俩后来怎么啦?”黛安问,“斯克林麦杰小姐说她把你们交给了‘鱼儿’。他准是恼火透了!”

“哦,是这样,”布鲁诺回答,“可主要是对斯克林麦杰小姐恼火,对我们倒是从轻发落———只关了一天禁闭。”

“你们的人马提了些什么建议?”布茨问,“咱们怎么才能让学校红起来呢?”

“大多数姑娘蠢得没治,”凯茜说,“都建议你们干点抢银行之类的勾当,这样在你们给逮住的时候大名就能上报了。”

“没脑子的人全都一个样,”布鲁诺咕哝道,“我们也有许多同样的建议。这不至于是你们想出的最好主意吧。”

“别发愁,”她洋洋得意地宣布,“因为我,凯瑟琳?伊丽莎白?伯顿,充分运用本人的头脑,想出了一个绝妙主意来解决你们的困难。”

“是什么?”

“别急嘛,”凯茜狡黠地笑了笑,“给我什么酬谢呢?”

“奉上我们无限的谢意。”布鲁诺双手一摊。

“再加上一盆黄蘖,”布茨接口说,“埃尔默?德里姆达尔的贡礼。”

“公平交易。我的主意是:如果你们能创造一个什么世界记录,你们就能上报纸和电视———麦克唐纳男校也就能载入世界记录大全了。”

“好主意!”布鲁诺喊道,“咱们学校里有的是人才,这事好办。”

“我同意。”西德尼羞羞答答地说。

“我不明白,”布茨反对,“编这种书的人恐怕不大好骗。比方说滑旱冰吧,世界记录保持者得从维多利亚一直滑到圣约翰,差不多八千公里。我看啊,‘鱼儿’会让咱们去干这种事儿才怪呢。”

凯茜的脑袋耷拉下来:“那盆黄蘖还能归我吗?”

“那还用说,”布鲁诺依然兴头十足。“咱们总能找到什么事去创创记录的。多谢了!”他回头说,“行啦,伙计们,咱们走吧。”

“等一会,”黛安插进来说,“你们还要吃的东西吗?”

“再也不要了,谢谢。”布鲁诺表示谢绝,“我们又恢复供应点心了,我猜‘鱼儿’那天逮住我们时,看到那个食品袋一定害臊啦。不管怎样,多谢你出的主意。再来时我们会把黄蘖送来的。”

布鲁诺和布茨在窗台上晃晃悠悠地开始往下爬,西德尼跟在后面。

“他并不太笨。”凯茜对黛安议论说。

突然,她们听到了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

“站住!”

两个姑娘扑到窗前探出脑袋。布鲁诺和布茨站在下面,被斯克林麦杰小姐的手电筒照得原形毕露。西德尼悬在半空中,还未被发现。

“我们怎么办?”黛安悄声说。

“瞧我的,我来转移目标。”凯茜善于急中生智。她猛吸一口气,向后一仰,发出一阵响亮而持续的尖叫。

西德尼猛吃一惊,抓住落水管的手一松,从七英尺高的空中正好摔在斯克林麦杰小姐身上,把她的猎枪和手电都给砸飞了。

西德尼一骨碌爬起,拔腿就跑,任凭斯克林麦杰小姐在后面连声尖叫:“**!**!”布鲁诺和布茨也跟在后面溜之大吉,虽然女校长的呼喊和凯茜的尖叫震得他们的耳朵直嗡嗡。三个小伙子一直奔到201房间窗下,躲进灌木丛中才停下了脚步。

埃尔默把三个气喘吁吁的伙伴拉进屋里。“到底出什么事啦?”他问。

头一个能说出话来的是布鲁诺。“真是见鬼!”他狠狠地说,“又让她得手了!她逮住了我!我!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布茨气呼呼地说,“要不起码是受了袭击。布鲁诺,她以为我们袭击了她!”

布鲁诺没理他:“西德尼,你的反应快极了,真是救了我们的命!多了不起的忠诚和自我牺牲!”

“是的,”西德尼心神不定地说,“她擦着了尾骨,可是我好像受了伤。”

“你们会挨罚吗?”埃尔默害怕地问。

“不会。”布鲁诺说。

“会的。”布茨说。

“不管怎么样,”布鲁诺说,“咱们面前都有好多工作要做。一项世界记录,记住了吗?”

“也许已经有了一项,”布茨气呼呼地嚷,“被一个持枪的疯婆子抓住的次数最多。这成不成?”

“别老揭疮疤啦,”布鲁诺哼哼着说,“我遭的罪够多的了。西德尼,拉里现在准是睡了,你回去吧。我们也要上床休息,可首先……”他朝埃尔默的电视发射机走去。

“你冷静一点,斯克林麦杰小姐。”斯特金先生在电话里说,“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明白……是的,那样最好了……我的学生袭击你?还打了你?……不可能!我的学生们可以干出很多淘气的事,可不会……斯克林麦杰小姐,我很遗憾你受到了袭击,可麦克唐纳男校没有一个人会干这种事情。没有一个人!……是的,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可以假定,在某种程度上,你是在撒谎。请你原谅。晚安。”

他回到起居室坐下来:“米尔德丽德,你简直不会相信那个可笑的女人这回指控了我们些什么!”

“是什么呀,威廉?”她怂恿地问。

“她说我们有一伙学生到她那儿去恐吓她的娇小姐们,当她抓住他们时,他们扑到她身上把她痛打了一顿!”

“那不可能!”斯特金太太喊道,“我们没有一个孩子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太野蛮了!”

“真也罢,假也罢,”校长沉着脸说,“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斯克林麦杰小姐最近一直显得有点儿古怪。”他瞧了一眼黯淡无光的电视屏幕,“今晚上的电视节目好吗,米尔德丽德?”

“哦,我只好把它关掉,”她生气地说,“那条该死的‘鱼儿’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