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特尼镇位于48号公路上,距麦克唐纳男校七公里远,有三千一百位居民。当然,也少不了医院、警察局、殡仪馆和汽车旅馆、加油站。同样,在大街上,有恰特电视台为恰特尼镇和周围的社区服务。

星期二一大早,恰特尼汽车旅馆的十三号房间里,加拿大骑警队的警官哈罗德?费瑟斯通在试图用冷水刮脸时已经两次割破了下巴。最后,他厌恶地用毛巾擦干脸上的剃须膏,离开了浴室。他打开电视机,正好赶上早新闻。

黑白电视机的图像质量很差劲,可他却只好成天看这玩艺儿。他闷闷不乐地沉思着。副队长布洛克委派他调查当地居民报告的在电视中看到一条奇怪鱼儿的案情,特务科认为这可能是某个恐怖团体干的。“更有可能是什么人在开玩笑。”费瑟斯通喃喃自语。不过,那是因为他还没亲眼看到的缘故。

八点四十五分时,新闻发布人的脸庞突然被一条硕大的、形象模糊的鱼儿代替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在呼喊:“鱼儿”革命已经开始!“鱼儿”无处不在!小心“鱼儿”!接着是一阵疯狂的大笑。随后,新闻发布人又回到了屏幕上。

目瞪口呆的费瑟斯通赶紧拿出了本子和铅笔。

布鲁诺?沃尔顿轻轻按下埃尔默那台机器上的开关。“真够劲儿!”他喊了一声,旋风似的穿上了衣服。他一向不到八点三刻不起床,因此要赶上九点钟的课可不容易,但这是他的习惯。

“来吧,快点儿,”布茨等在门口,一个劲地催促,“我们不想被人打小报告,‘鱼儿’为了我们昨晚的事兴许已经气疯了。我一想到西德尼对斯克林麦杰小姐来的那一下子……”

“他什么也没干,”布鲁诺反驳说,“这不过是个意外。凯茜不该那样尖叫。”

“凯茜只是为了转移目标帮我们逃走,这是急中生智。”

“是救了急,”布鲁诺说,拉过一件圆领衫往头上套去,“可我不相信这是有意的。不管怎样,斯克林麦杰小姐不知道这是我们干的。走吧,你还等什么?”

两人向教室飞奔而去。

“伙计们,”布鲁诺从餐桌上探过身子说,“我现在吁请各位,运用你们的足智多谋来拯救麦克唐纳男校。”

“别胡扯了!”维伯?哈肯斯雷默吼起来。自从学校开始实行紧缩计划后,他的情绪一直处于恶劣状况。“这次你想要我们去干什么?”

布鲁诺的确是个贼大胆。“我们已经想好了要让学校出名的最好方法是把我们自己载入世界记录大全。”他“砰”的一声把—本厚厚的平装书砸在盘子上,“就是这本书,咱们一起来干一件创造记录的事。有愿干的吗?”

谁都不吭一声。

“你们太叫我失望了,”布鲁诺说,“好吧,让推土机开进来铲平这里的一切吧!让他们在我们的草坪上建立一座停车场吧!我是惟一关心这些的人,可我独个儿干不了!”

“哎,布鲁诺,闭嘴吧!”布茨叹息一声,“我们希望拯救学校,可世界记录太难打破啦。我原来想到恰特尼镇的集市上去打破玩阜氏转轮①的记录,可后来我查出创记录的家伙连骑了四个星期!我想像得出,要是请求‘鱼儿’给我四个星期假去玩阜氏转轮,那是个什么光景?”

“嗨,我有啦,”彼得?安德森喜滋滋地说,“维伯能创造吃饭记录,别人不管吃什么都没法跟他比。”

“我缺乏锻炼,”维伯伤心地说,“我已很久没好好吃一顿了,我的胃大概已经萎缩,什么也装不下了。”

“削苹果皮怎么样?”西德尼?兰姆帕斯基也出了个主意,“克里斯托弗?塔尔博特能削下一长串极薄的苹果皮,我敢打赌有一次足有十英尺长!”

布鲁诺用拇指飞快地翻动着书。“削苹果———在这儿,”他的脸沉下来了,“最长的苹果皮是一百七十二英尺。克里斯托弗还差点劲。”

“洗淋浴怎么样?”拉里?威尔逊问,“佩里?埃尔伯特在淋浴上花了半辈子时间。毛特说当佩里心烦时就钻到淋浴龙头底下,在那儿呆上半天。”

布茨抢过那本大全翻到相应的目录。“不行,”他说,“这上头的最高记录差不多有八天。佩里就是心再烦也赶不上。”

“给我们读一下吧,”彼得建议,“我们要知道一下别人能干些什么。”

布茨把书递还给布鲁诺。布鲁诺翻阅起来:“咱们来看看。———淘金、收葡萄、掘坟、玩吉他……”

“这个布茨能行。”西德尼说。

“我可不这么想,”布鲁诺闷闷不乐地说,“他必须连续弹奏一百一十一个小时又五十分钟以上才能打破记录。我想‘鱼儿’不会对此太激动的,老师们也不会愿意把他们的课程都换成音乐课。”他又翻了几页:“看看吧,还有什么?打碎钢琴,转盘子,踩高跷……”

“这我能干,”西德尼挺身而出,“我踩高跷是内行。”

一阵哄堂大笑,再辅之以拉里气哼哼的喷鼻声。

“谁要是能在六小时零六分内接连来四万二千次单足跳,那就说吧。”布鲁诺说,“呣———爬竿停留,让我瞧瞧……算了吧,最高记录是二百七十三天。”

他再翻了几页。“嗨,瞧这个!最大的绳球直径是四米———不,咱们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去收集这类材料。还有什么?不,一百三十八小时有点儿太长了,‘鱼儿’不会允许的。要是没有‘鱼儿’,各位,我们能打破各种各样奇妙的世界记录!”

他在一页上扫了一眼。“妙极了,这个能行!罐头盒金字塔!记录上说金字塔的底部差不多有八英尺见方,有十五英尺高,使用了两万二千一百四十个普通罐头盒。底座是横竖各四十个罐头盒。”他吹了声口哨,“太好了,咱们能打破这个记录。我们只要搭一个底座是四十五个罐头盒见方的就行了。是吗,埃尔默?”

埃尔默沉思地嚼着一枚干无花果。“这样一个建筑物,”他说,“按汽水罐头盒的平均尺寸计算,得有十七英尺八英寸高,底座要八英尺十英寸见方。我们需要用上三万一千三百九十五个罐头盒。”

“方便得很!”布鲁诺高声喊起来,“随便哪儿都能找到饮料罐头盒。”

“恰特尼镇垃圾堆里准是堆满这玩艺儿,”维伯加上一句,“要是咱们在这儿找不到这么多,多伦多可准有成百万个罐头盒。”

“要这样的话,”布茨说,“乱抛废物的人成了咱们的好朋友了。”

“要是咱们能让学校里的每个人都去找饮料罐头盒,再加上斯克林麦杰女校的姑娘们,咱们就能弄够数。”

“那我们就得走出校园,”布茨发出警告,“不能每个人都在同一天离开。我建议,不要让‘鱼儿’知道这件事。”

“你的想法对头。”布鲁诺表示赞同,“他也许会叫我们停止干这种蠢事,集中精力学习。我看可以这样,咱们星期五晚上步行到恰特尼,然后再搭车上各个地方———戈姆雷,斯托范尔,阿克斯布里奇———许多人甚至可以去多伦多。到星期六我们就可以陆陆续续回来了。”

大伙七嘴八舌,纷纷抗议。

布鲁诺站起身来,猛捶桌子。“好了,伙计们,我知道这样干是冒险的。可是人多了就没事,‘鱼儿’总不能把我们六百个人统统开除吧。要是我们不干,那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回老家。因为这儿很快就不再是麦克唐纳男校了。”

抗议平息了。

“场地怎么办?”布茨提出疑问,“我们上哪儿去堆放这三万个罐头盒?”

“我已经考虑好了。”布鲁诺得意洋洋地回答,“我们可以把它们藏在第三宿舍,自从那儿关闭以来,连走近它的人都没有。那里最安全了。”他停了一下:“喂,你们觉得怎么样?”

“咱们干吧,”彼得说,“反正又赔不了什么,到最后也赔不了。”

其他人也咕哝着都表示了同意。

“好,”布鲁诺说,“我们要到星期五才能去传播这个消息。我希望学校里的每个同学都知道他要干些什么。告诉他们我们的目标是每人六十个罐头盒———要是能行的话,多些更好。”他满意地咧嘴一笑,“别发愁,我们能办到。”

大家鱼贯而出,准备去上下午的课。

警官哈罗德?费瑟斯通正在收看电视。不过,他心里盼望的却是威利商场的二十分钟午点和街对面小饭店的半小时晚餐。他已经看了整整一天电视,但扫兴的是,自从那天早上以后,电视节目里再也没有出现过‘鱼儿’。

他躺在床上,对着他的录音机口述汇报。“‘鱼儿’事件调查的一号报告,”他说,“特务科警官哈罗德?费瑟斯通现在报告。”

他录下了八点三刻时电视节目中出现的那个插曲。可当他接着往下说的时候,脑子却不听使唤了。

“我确信,”他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这里将发生大事。鱼儿———唔———好像———或许……”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随后轻声打着呼噜睡着了。磁带仍然在转,录下了他平和的酣睡声。

隔壁14号房间里,一个脸色苍白的高个子男人耳朵紧贴着墙壁蹲伏在那儿,徒劳地想要听清费瑟斯通在屋里说了些什么。

“布鲁诺,布茨———两次出事,你们这两个家伙还要上这儿来,你们不要命啦!”黛安?格兰特一见这两位老熟人爬进窗子就喊了起来。

“老太婆怎么样?”布鲁诺问。

“嗬,她好着呢!”凯茜说,“用不着担心斯克林麦杰小姐,她跟她的疯劲儿一样不会完蛋。她大叫大嚷,可‘鱼儿’并没有信她。”

“所以咱们才能脱身!不管怎么说,这是给你的黄蘖。”布茨把一盆植物放到了书桌上。

布鲁诺笑了:“埃尔默起先是不愿意同他的这个小伙伴分开的,但我们告诉他要么乖乖地交出来,要么亲自上这儿向你们说明不肯的原因,他这才忍痛割爱了。你们俩还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哩!”

“哪里,”凯茜谦虚地说,“世界记录的事儿怎么样啦?”

“行了,”布茨回答,“布鲁诺把整个学校闹翻了天。”

“妙极了!”凯茜喊道,“我就喜爱出乱子,我们能帮上忙吗?”

“能,”布鲁诺说,“事实上,你就能。我们要打破世界上最大的饮料罐头盒金字塔记录,我们需要一些罐头盒。”

“多少?”黛安问。

“哦,也就是三万两千个吧。”布鲁诺漫不经心地说。

“行,”凯茜反唇相讥,“没问题,明天我正好要出去溜达,顺便捡回三万两千个罐头盒。这还不容易。”

“听着,”布鲁诺来火了,“你一定要告诉姑娘们,把能找到的罐头盒尽量捡回来。”

“凑巧,你可逮着机会了。周未全校要去安大略美术馆———至少斯克林麦杰小姐是这样决定的。”

“凯茜!”黛安抗议,“我们不能———”

“我们能,并且也愿意,”凯茜回答,“斯克林麦杰小姐不会开除我们的,因为我们要发动大伙一起干,集体就是力量。”

布茨朝布鲁诺使了一个古怪的眼色,这种哲学他早就领教过了。

“好,”布鲁诺说,“在多伦多这样一个城市,你们准能捡到许多罐头盒。捡来后先保存好,星期六晚上我们来拿。”

“那么我们暂时就不能见面啦。”黛安说,心里既有后悔也有希望。

“行,”布茨同意,“晚安。”他的一条腿刚跨过窗台,一只鞋子“砰”地一声掉到了楼下。

“站住!”一个声音在吆喝,一束手电筒的光扫了过来。

“哎呀,不好!”布鲁诺低叫一声,猛地把布茨从窗口拉开,“又来了!她想从我身上弄到些什么呀?”

“你的脖子,”布茨怒气冲冲地说,“还有我的。”

“她一分钟内就会上来,你们最好到避难所去。”凯茜催促着他们进入走廊,在隔壁的房门上敲了敲,一个高高的红头发姑娘开了门,往外窥探。

“嗨,露丝,”凯茜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你能帮我们把这两个人藏一会吗?我们一会儿就回来带他们。”她使劲把布鲁诺和布茨推进屋里,关上门,重新回到自己屋里。

“嗨,露丝,”布鲁诺攀谈起来,“我是布鲁诺,他是布茨。”

姑娘露齿一笑。“我听说过你们两位。那边的睡美人,”她指指熟睡着的室友,“是威尔玛?多尔夫。”

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复仇女神来了,”布鲁诺耳语道,“是斯克林麦杰小姐。你们想要偷听的时候用什么设备?”

露丝走进洗澡间,拿出一只玻璃杯递给他。布鲁诺把耳朵贴在杯子上,杯子刚挨上墙壁就听到了凯茜的声音:“噢,斯克林麦杰小姐,他们已经走了!他们又来吓唬我们了!”

“没关系,亲爱的,”女校长安抚她们,“我把他们赶跑啦。不过这次我有证据了,他们中有人掉了一只鞋。现在那头老山羊———呃———斯特金先生就不得不承认我没说错了,是他的学生在惹祸。”

“斯克林麦杰小姐,你太聪明了!”凯茜欢叫道。

“我做了应该做的事,”斯克林麦杰小姐谦虚地回答,“你们俩去睡吧。年轻姑娘可得睡足啊。”

布鲁诺听见房门喀嗒一声关上了,随后走廊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几秒钟后,凯茜轻轻敲门。露丝过去开了门。

“多谢了,”凯茜说,“我希望他们没有给你带来太多的麻烦。他们挺调皮的,不是吗?”

“年轻人嘛,”露丝咧嘴笑笑,“晚安。”

凯茜领他们回到自己屋里,发现黛安的脸苍白得跟纸一样。“凯茜,你怎么能装得跟没事人似的说那么多话?”她简直吓坏了,“你不害怕吗?”

凯茜笑笑。“怕斯克林麦杰小姐?才不呢!”她转身对布鲁诺和布茨说,“恐怕你们得暂时呆在这儿了,大概斯克林麦杰小姐正拿着布茨的鞋子去找斯特金先生算账呢。要是她看到你俩穿过校园,她会把你们送上西天的!”

“我的鞋子!”布茨一声苦叫,“‘鱼儿’会知道那是我的!”

“别傻头傻脑的,”布鲁诺安慰他说,“那不过是一只运动鞋罢了,怕什么?”

“我说呀,”凯茜兴致勃勃地说,“要让一个不痛快的晚上痛快起来,没有比吃喝更强的啦。黛安,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

半夜一点钟,斯特金先生家的门铃没命地响了起来。他打开门,发现斯克林麦杰小姐站在外头,一脸怒色。

“你的那帮小强盗今晚又来了!”她狠狠地说,“我刚把他们吓跑。”

“是吗?”斯特金先生谨慎地回答,“我相信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不,我没事,谢谢。”女校长回答说。她挥动着布茨的网球鞋,直塞到他的鼻子底下。“其中一个家伙把这给落下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不是吗?”

斯特金先生淡淡一笑:“斯克林麦杰小姐,那只鞋完全可能是属于某一位姑娘的。”

斯克林麦杰小姐板起了脸。“小姑娘决不会有这样大的尺寸,”她冷冷地反驳,“我希望你立刻进行一次宿舍巡查,麦克唐纳男校的每个学生都得试试这只鞋。这样我们就会发现谁是那名恐怖分子。”

斯特金先生大声地笑了起来,这种事他可是懒得干的。“斯克林麦杰小姐,”他回答的时候还在格格地笑,“这儿是学校,不是十九世纪的灰姑娘重演。请允许我建议你回家去睡上一觉,到早晨看事情肯定就会清楚些了。晚安。”

斯克林麦杰小姐一个转身,怒不可遏地大步离开了。

斯特金太太出现在她丈夫的身边。

“米尔德丽德,”他说,“你就听听吧!”

“我听到了,”她叹道,“灰姑娘。”

他点点头:“米尔德丽德,要是情况朝坏的方向发展,使我们失去了麦克唐纳男校,我的惟一安慰是我再也不用忍受她了!”

埃尔默把布鲁诺和布茨从窗口拽了进来:“你们去哪儿了?已经三点多了!”

布鲁诺用足以熔化铅块的目光瞥了埃尔默一眼,二话没说就一头扎到床上。

“你得原谅他,”布茨咧着嘴解释,“斯克林麦杰小姐又来了,他正面临着信任危机呢。”

“我真不明白,”布鲁诺咆哮起来,“情况居然变得这样,熄灯后大家就不能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布茨耸耸肩,准备上床睡了。

“我有点新闻,”埃尔默怯生生地说,“我的感冒新药可以试验了。”

一股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使布鲁诺一跃而起:“太棒啦!咱们明天就干!你们知道谁在害感冒?”

“没有人,”布茨说,“眼下没有人得感冒,还没到流行感冒的季节。”

“一定有人在害感冒。”布鲁诺坚持说。

在走廊对面的200房间,舍监弗林正在使劲打喷嚏。隐隐约约地可以听到他清喉咙和擤鼻涕的声音。

布鲁诺和布茨交换了一个极其兴奋的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