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息宫廷政变

中宗重新即位以后,政治上毫无抱负,武则天虽然退位,国号也以唐代周,但武氏势力仍然相当强大,政权仍处于不稳定的状态之中。

由于中宗庸庸碌碌,无所作为,他的皇后韦氏就乘机参与政事,妄图效法武则天,独掌政权。武三思(武则天侄)与韦后,由私通发展到政治上的互相利用,结成武韦集团。韦后嫁女安乐公主于武三思子武崇训。安乐公主也颇有政治野心,于是,韦后、安乐公主、武三思狼狈为奸,千方百计想左右政局。

发动政变,迫使武则天让位的张柬之、桓彦范等人,虽然暂时掌权,但由于武韦集团对他们形成了严重的威胁,张柬之等人多次劝中宗消灭武氏势力,中宗都置若罔闻。反之,武三思、韦后诬称敬晖等“恃功专权,将不利于社稷”,中宗却相信不疑。他按照武三思的意见,表面上封敬晖为平阳王、桓彦范为扶阳王、张柬之为汉阳王、袁恕己为南阳王、崔玄为博陵王,以示对其尊宠,实际上解除了张柬之、袁恕己的宰相和其他人的职务。武三思、韦后为了争取民心,表现自己的政治才能,上表建议天下士庶为出母(被父休弃的生母)服丧三年,百姓年二十三岁为丁(原二十一岁成丁),五十九岁免役(原六十岁免役)。中宗都表示赞成。不久,武三思又促使中宗把张柬之等五王贬出京师,到外地去做刺史。神龙二年(706)五月,武三思又使人诬告五王参与了驸马都尉王同皎谋害武三思的活动,于是,朗州刺史敬晖被贬为崖州司马,亳州刺史桓彦范被贬为泷州司马,襄州刺史张柬之被贬为新州司马,郢州刺史袁恕己被贬为白州司马。七月,武三思又陷害五王欲废韦后,与安乐公主内外配合,加罪于五王,中宗又流五王于岭南。接着,武三思又派人赴岭南,杀害五王。这时,张柬之、崔玄已死,桓彦范、袁恕己、敬晖被杀。

武三思除掉五王,更加肆无忌惮,他得意忘形地说:“我不知代间何者谓之善人,何者谓之恶人;但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耳。”安乐公主也更为恃宠骄恣,甚至卖官鬻狱。因为太子李重俊非韦后所生,武三思、韦后、安乐公主等,都经常凌辱太子,甚至呼其为“奴”。安乐公主竟然要求废皇太子,立自己为皇太女。李重俊当然愤愤不平。

景龙元年(707)七月,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发动兵变,杀死武三思、武崇训及其同党十余人。由于兵力不强,很快失败,李多祚被杀,太子走终南山,最后为左右所杀。

太子的失败,韦后、安乐公主更为骄横。安乐公主又嫁武延秀(武承嗣子),他们互相勾结,卖官鬻爵,宰相以下,多出其门。安乐公主要把昆明池据为己有,中宗不允,她又另夺民田作定昆池,方49 里。安乐公主的一条裙子,值钱一亿。针对这些腐败情况,中宗不仅未表示反对,反而还加以纵容。如安乐公主常派人掠百姓子女为奴婢,侍御史袁从之把掠民为奴婢者逮捕入狱,安乐公主上奏中宗,中宗竟下敕释放。更为甚者,安乐公主还自为制敕,掩其文要中宗签字,中宗也笑而从之。尽管中宗如此昏庸无能,还不能满足韦后临朝执政,安乐公主欲做皇太女的要求。于是,景云元年(710)六月,韦后与安乐公主密谋策划,毒死中宗。

由于太平公主(武则天女)的干预,韦后与安乐公主的目的仍未达到。李重茂(中宗子)先被立为太子,后即皇帝位(殇帝),尊韦后为皇太后。武韦集团并不甘心,中书令宗楚客、太常卿武延秀、司农卿赵履温等,力促韦后效法武则天,谋害殇帝,另立国号,但他们又惧怕太平公主与相王(即睿宗,中宗复位后被封为相王)从中阻挠,故不敢轻举妄动。

实际上真正对韦武集团构成威胁的是相王的第三子李隆基。李隆基当时是临淄王,他颇有胆识,很有作为,在统治集团内部的频繁变乱中,他暗聚才勇之士,在羽林军中发展势力。他乘中宗被害,武韦集团声名狼藉之机,联合太平公主,发动政变,杀韦后与安乐公主。太平公主又迫使殇帝让位于相王,恢复了睿宗的帝位,李隆基被立为太子。

在消灭武韦集团时,太平公主自恃有功,睿宗又颇念兄妹情谊,对她极为尊重。每逢宰相奏事,睿宗总要先问是否与太平公主议过,于是,太平公主更为擅权弄法。太子李隆基不愿任人摆布,必然与太平公主发生矛盾。太平公主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也把李隆基视为最主要的敌人。睿宗懦弱无能,无力处理这些矛盾,借口有彗星出现,要“传德避灾”,表示愿让位于太子。太平公主怕太子即位对自己不利,遂与同党极力劝阻。睿宗坚持己见,终于让位。景云三年(712)八月,太子即位,是为玄宗,尊睿宗为太上皇,改元先天。

实行改革,促成开元盛世

太平公主结党营私,“宰相七人,五出其门。文武之臣,太半附之”,阴谋废玄宗。先天二年(713)七月,玄宗尽杀太平公主同党,赐太平公主死于家中。十二月改元开元。至此,武周以来的多次宫廷政变暂时结束,开始了政权稳定,经济繁荣的开元盛世阶段。

开元年间(713—741),玄宗在政治上很有作为,他勤于政事,从各方面采取措施,巩固发展了唐朝政权。

为了从历史上总结经验,吸取教训,他很重视阅读史书。他说:“朕听政之暇,常览史籍,事关理道,实所留心。”由于史书“事关理道”,所以,他认真阅读,但因为有些地方不易读懂,遂又设置了侍读,马怀素、储无量就是他最早的侍读。显然,这是继承了太宗“以古为镜”的传统。

玄宗还反对奢靡,提倡节俭。开元二年(714)七月,他针对当时的“风俗奢靡”下诏曰:“乘舆服御,金银器玩,宜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锦绣。”同时,“罢两京织锦坊。”九月,又下诏禁止厚葬。他认为厚葬“无益亡者,有损生业”,“既竭家产,多至凋敝”。于是,他明确规定:“冥器等物,仍定色数及长短大小;园宅下帐,并宜禁绝;坟墓茔域,务遵简俭;凡诸送终之具,并不得以金银为饰。”这种风气,虽然是有始无终,坚持时间不久,但至少反映了开元初年玄宗奋发图强的精神状态。开元二十二年(734),他还亲自在苑中种麦,并和太子等人都参加收割。同时还对太子等人道:“此所以荐宗庙,故不敢不亲,且欲使汝曹知稼穑艰难耳。”接着又对侍臣道:“比遣人视田中稼,多不得实,故自种以观之。”他既要使太子等人懂得稼穑之不易,还要了解农民生产的实际情况,正反映了他要加强自己的地位,不甘受人蒙蔽的积极进取精神。正是在这种精神支配下,开元年间的政治措施都是有积极意义的。

首先,在政治上为了励精图治,重用贤才,裁汰冗吏。姚崇、宋璟,就是他重用的著名宰相,后人多把姚、宋与唐太宗时的房(玄龄)、社(如晦)相提并论,说明他们在开元年间起过重要作用。姚崇建议“抑权幸,爱爵赏,纳谏诤,却贡献,不与群臣亵狎”等,从刑法、用人、赋税等十个方面整顿政治,玄宗全部采纳。宋璟为宰相,“务在择人,随材授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敢犯颜直谏。”他还建议恢复贞观年间史官公开记事的制度。贞观时,中书、门下及三品官向皇帝奏事,史官随同,记录所奏内容,故大臣奏事不敢随心所欲,任意歪曲事实。高宗以后,许敬宗、李义府专权,为了任意密奏其事,不准史官记录其所奏内容。玄宗重视宋璟的意见,恢复了这种制度。政事的相对公开,在一定程度上起着抑制政治腐败的作用。姚宋两人还能互相配合。司马光说:“崇善应变成务,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协心辅佐,使赋役宽平,刑罚清省,百姓富庶。唐世贤相,前称房、杜,后称姚、宋,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进见,上辄为之起,去则临轩送之。”两人合作的效果很好,玄宗尊重他们,两者是互为因果的。

开元四年(716),有人认为,当年的官吏选拔太滥,县令多不合格。玄宗立即召集县令,以“理人策”进行考试,结果有45人不合格被罢官。淘汰腐败无能的官吏,必然加强政权的作用。

开元十三年(725),玄宗与中书、门下及礼官、学士宴于集仙殿。他认为“仙者凭虚之论”,“贤者济理之具”,遂改东都的集仙殿为集贤殿,表示他有重视贤才的求实精神。

其次,玄宗重视发展农业生产。开元三年(715)到四年(716),山东发生蝗虫灾害,广大农民无可奈何,只得“于田旁焚香膜拜设祭”。姚崇积极主张捕杀,但有人认为“蝗乃天灾,非人力所及”。姚崇坚决反对坐视蝗虫食苗而不救的悲观论者。玄宗接受姚崇的意见,派人详察各地捕蝗的情况,结果是“连岁蝗灾,不至大饥”。

开元年间,还多次兴修农田水利,直接促进农业生产的发展。开元二年(714),在文水东北开甘泉渠、荡沙渠、灵长渠,引文谷水溉田数千顷。开元四年(716) 河(今河北三河)修渠河塘、孤山陂,溉田三千顷。开元中,彭山(今四川彭山)开通济大堰一,小堰十,溉田一千六百顷。开元二十七年(739),武陵(今湖南常德)修北塔堰,溉田千余顷。

再者,玄宗为了从经济上削弱贵族的势力,加强朝廷集权,还改变食实封的制度。唐初,凡受封的王公贵族,封户的租调由受封者征收。但唐初受封者仅二三十家,封户也不过千余户。中宗以后,受封者增多,所封户数也远远超过唐初。中宗时的受封者多达一百四十余家,封户遍及五十四州,安乐公主食封四千户,长宁公主三千五百户。睿宗时太平公主食封一万户。食封者不仅征收租调,影响朝廷收入,还任意敲榨封户,使封户增加许多额外负担。玄宗改变旧制,封户的租调由朝廷统一征收,食封者到朝廷定额领取。这样,既加强了朝廷对全国财政的控制能力,也减少了封家对封户的许多苛索,有利于提高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抑制佛教的泛滥,也是开元年间的重要措施。佛教在中国的传播,南北朝时期有很大发展,唐代更为盛行,武则天提倡佛教,更使佛教泛滥。不少人为了逃避徭役,多削发为僧尼,一些贵族官僚为了从中取利,也争营佛寺。 “中宗时,公主外戚皆奏请度人为僧尼,亦有出私财造寺者,富户强丁,皆经营避役,远近充满。”开元二年(714),玄宗接受姚崇的建议,命伪妄僧尼还俗者一万二千多人,同时,还不准再建佛寺。这样,实际上也提高了朝廷控制经济的权力。

兵制的改革,也有很大影响。随着均田制度的破坏,府兵制度已难以维持。一方面是农民逃亡日多,兵源枯竭;一方面是府兵不按时更番,久征不还者难以自备资粮,致使许多农民倾家荡产,逃避兵役的斗争日益高涨,“时当番卫士,浸以贫弱,逃亡略尽”,正反映了当时的实际情况。玄宗接受张说建议,在开元十年(722)募兵十三万,充当朝廷的宿卫(后称骑);开元二十五年(737),根据边防的需要,“于诸色征人及客户中召募丁壮,长充边军,增给田宅,务加优恤”。朝廷供给衣粮,长期戍边。次年,又遣返所有非募而来的边兵。从此,强制征发的府兵制演变为募兵制。兵农分离的募兵制,有利于农民安心农业生产。

开元年间,由于玄宗从政治经济各方面采取了积极措施,结束了政治上的不稳定局面,使唐朝进入了富强繁荣时期。

当时,“海内富实,米斗之价钱十三。青、齐间斗才三钱。绢一匹,钱二百。道路列肆,具酒食以待行人。店有驿驴,行千里不持尺兵。天下岁入之物:租钱二百余万缗,粟千九百八十余万斛,庸调绢七百四十万匹,绵百八十余万屯,布千三十五万端。”这些情况,虽然可能有些夸张,但大体上可以反映当时的社会情况。同时,也说明杜甫在《忆昔》诗中说的:“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并非诗人无中生有。由于经济的繁荣,人口也大量增加。开元二十八年(740),全国户数八百四十一万二千八百七十一,口数四千八百一十四万三千六百零九,较唐初甚至武则天时期有大幅度的增加。

开元二十五年(737),由于“岁稔谷贱伤农”,玄宗命提高粮价十分之二三,在京畿和东都一带购粮,两地各得数百万斛。于是,停运当年江、淮之租。同时,“关中蓄积羡溢,车驾不复东幸”。另外,还下诏河南、河北租应输含嘉与太原仓者,“皆留输本州”。京师出现不依靠关东粮食的局面是难能可贵的,各地粮食都留输本州,说明国家的粮仓存粮已满。天宝八年(749),全国各地存粮共有九千六百零六万二千二百二十石,各地“州县殷富,仓库积粟帛,动以万计,”“帑藏充牣,古今罕俦……国用丰衍”的情况,正是以开元年间的生产发展为基础的。由于经济的繁荣,国力强盛,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与阶级矛盾都有所缓和,故而政权稳定。开元年间是唐朝的黄金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