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了沙发上,爸爸的表情还没有缓过来。

“虽说被公司的木村连说带劝、觉得好玩才加入了‘幽灵研究会’,可我没想到幽灵呀妖怪呀会真的存在啊。今天真的就在眼下底下出现了,真叫人吓破了胆。”

“是什么样的幽灵?是老爷爷的幽灵吗?”

田中达也马上就想到了二号街鬼屋的那个外出画框、长白胡子、戴黑眼镜的老爷爷。

春假之后,二号街鬼屋就被扒掉,开始动工兴建公寓了。

“声音听上去不像是个老头。不到四十岁……”

“不是‘嗖’地一下闪现出来,还说话了吗?”

妈妈吃惊地问。

“是呀,说过话了。连脚步声也没有就从背后追了上来,‘喂喂,借个火点烟’。听到有人招呼,我站住了,‘好呀,’掏出打火机转过身递了过去。一看,竟是一个戴着口罩、没鼻没眼没嘴的高个子,他正要钻到我的伞里来。”

爸爸哆嗦起来。

“那是什么地方啊?”

田中达也的眼睛比刚才睁得更大了。

“龙宝寺边上那条不通车的小道上。”

“呀,是那里啊……”

田中达也的身子一下变硬了。龙宝寺边上那条小路,连白天都没有人走,阴森森的。围墙和栅栏破破烂烂的,里面的墓地看得一清二楚。

不只是墓碑,还能看见新坟的塔呀、花呀、灯笼呀以及飘飘扬扬的彩纸。一看到这些,就让人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而且,大乌鸦还“哇哇”地叫个不停。田中达也敢一个人在二号街的鬼屋过夜,但他却不敢晚上一个人穿过龙宝寺边上的这条阴森森的小路。

过去,坟头上会常飘起一串串鬼火。尤其是雨夜,蓝色的鬼火“呼呼”地燃烧。

“你是故意走那条小路的吗?不走那条鬼气森森的小路,走大道不是一样到家吗……”

妈妈感到有点奇怪。

她就是大白天也不敢走那条路。

“因为下雨,叫不到出租车,我是坐公共汽车回来的。从车站到家,抄小路至少要比大路近三分钟。这种雨夜,恨不得立刻就赶回家里。”

爸爸又接着说了下去:

“说是黑天,但还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还有路灯。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那么晚,不敢走才叫怪哪!我常常走这条小路。”

爸爸这天在公司开会一直开到7点多钟。开完会,又像往常一样,去公司边上那家烤鸡肉串店喝了一杯。爸爸不大会喝酒,也就是两瓶啤酒左右的酒量。酒喝的少,菜却吃得特别多,所以回家就只吃点茶点。

爸爸从烤鸡肉串店出来,已经是9点多了。

本想叫店主帮忙叫一辆出租车,但店主说天黑又下雨,要等相当长一段时间。于是就往公共汽车站走去。

经过八好区的公共汽车,一过9点,半小时才有一班。而且最后一班车是10点零5分。

“等车的工夫,醉意全消了。”

这也就是说,爸爸碰到幽灵时人并没有醉。

从八好区的一号街到五号街,公共汽车只停两站,二号街和四号街。田中达也家住在五号街,坐公共汽车时只能在四号街下车。

爸爸下了车,一走进龙宝寺边上那条漆黑的小道,就从背后传来了招呼声。

就像他刚才描述的一样。

“幽灵穿鞋了吗?”

给田中达也这么一问,爸爸倒吃不准了,转了转脖子:

“唔……这我倒没有注意。正是在离开路灯最远的地方,太黑。怎么了?”

“幽灵没有脚。二号街鬼屋的老爷爷就没有脚。”

“幽灵不一定没脚吧。过去的传说中,不是也有穿着一双木屐‘啪哒啪哒’地显形的幽灵嘛。”

田中达也想想也对,又问道:

“爸爸,那个幽灵用一个大口罩把脸全盖住了吗?”

“是呀,鼻子、嘴和眼全盖住了。”

爸爸回答道。

“那他怎么抽烟呢?”

这是妈妈提出来的问题。

“口罩上有一个能插进香烟的小洞,正好在嘴的地方。”

就这样,一个戴黑色鸭舌帽、整个脸都用口罩盖住的幽灵,问爸爸借完火,叼着香烟点了个头,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嗖”地一下走出六七米远,在破墙那里,就像被吸进去一样,消失在墓地的黑暗中了。

“一瞬间,还以为是电视台在拍‘吓你一跳’的节目。先是吓你一跳,然后出来一个人向你解释。但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男人不见了,几秒钟之后,咯嗒咯嗒,我开始剧烈地哆嗦起来。”

田中达也似乎能够理解爸爸当时的恐惧。

可更让他费解的是,幽灵为什么要戴上一个大口罩?

难道说幽灵感冒了?

还没听说过有流鼻涕的幽灵呢。

田中达也还歪着头想。

就算是得了热伤风,也用不着拿口罩把整个一张脸遮住啊。有点不大对劲儿。

莫非……怕人看见脸才用口罩把脸盖住的吧?

田中达也陷入了沉思。

妈妈催促道:

“太晚了,快去睡觉吧。”

10:30分了,往常一到10点田中达也就钻进被窝里去了。

“晚安。”

他听话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上了床,他却睡不着。虽然不是亲眼所见,可一闭上眼睛,那个戴口罩的男幽灵就会从黑暗中显露出来,就像贴在了眼皮背后。

由于不敢在黑屋子里睡觉,田中达也决定开着一支日光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