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朋友们,

你们一定喜欢我讲的这些故事,

喜欢这些荣誉与爱情的传说。

我的勇士、我的柳德米拉、

弗拉基米尔、妖婆与黑海魔王、

和那芬兰老人无法排遣的悲伤,

都惹起你的联翩浮想;

你们听我的信口开河,

有时带着微笑,昏昏然进入梦乡,

有时却亲切地对着我这歌手投来你们

温柔的目光……

于是我这堕入情网的歌手,

又只好重新拨动这慵懒的琴弦,

坐在这角落,

重新弹唱我年轻的勇士鲁斯兰

弹起他牵动人心的

离合悲欢……

且说我们的勇士鲁斯兰沉睡之中猛然感到寒冷,正是因为卑鄙的法尔拉夫猛刺了他三剑,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昏了过去。只因忠实的骏马,法尔拉夫心中发慌,虽然是狠狠的三剑,却是没有刺中心脏,所以鲁斯兰只是暂时昏了过去。但是鲜血却像小河一样从伤口流出,身下的草地全被染得殷红。

时间飞逝,夜的寒冷渐渐便被清晨的光明代替,昏迷不醒的鲁斯兰,就这样在山谷中躺了一整夜,血已快流完了。剧烈的疼痛终于使他从昏睡中醒来,他无力地睁开迷糊的眼睛,嘴里发着一声声痛苦而又微弱的呻吟。他甚至都没有力气爬起来,但是心中牵挂着公主柳德米拉,他猛吸一口气,使出了全身力气,终于稍稍地抬起了头,朝四周看了一下,只有一匹骏马忠实地守在身边,却已不见了美丽的柳德米拉。“我这是怎么了?我的柳德米拉呢?她到哪儿去了?……”

但是还没等他想完,我们的勇士鲁斯兰又已重重地摔了下来,他那高傲的勇士的头颅耷拉着,不再动,似乎也没有了呼吸……

就这样,我们的勇士鲁斯兰躺在这沉寂的山谷中,胸前的伤口已不再流血,只是鼻中也没有了呼吸,他真是已经死去。

那缠着胡须的头盔滚入一旁的草地里,也已染上了几处血迹,那本来就破烂的铠甲现在胸前更是添了三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那号角也一如当初扔在死尸堆里时一样沉寂……

山谷幽深寂静,除了风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鸟儿飞翔,也没有野兽出没,更没有一个人经过,只有那忠诚的骏马绕着鲁斯兰身边走来走去,一会又低垂下它那本应高昂的头颅,闻闻鲁斯兰的身子,嗅嗅鲁斯兰的头。它的眼睛已失去了光芒,也失去了怒气,它那金色的马鬃也不再自由地飘飞,仿佛它也知道鲁斯兰已死去,它不再如往日休息时一样兴奋地尥着蹶子撒欢,也不再欢快地奔腾跳跃。它围着鲁斯兰转来转去,它等着鲁斯兰从梦中苏醒,可事实上公爵已进入了永恒的梦境,他的盾牌已经很久没有发出响声。

太阳从天空慢慢走过,落到了西边山野的下面去了,夜晚悄悄来临,新月悄悄地上升,一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一匹站在旁边走来走去的骏马,夜的清冷,夜的剪影,夜的神秘,夜的深沉,在这里,展现得再充分不过了。一天过去了,山谷没有什么变化,又一天过去了,山谷仍是没有什么变化……已经过去七天了,山谷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鲁斯兰一动不动地躺着,骏马不停地在这里逡巡。

第八天,时间很快到了中午,忠诚的马儿正在鲁斯兰身边走来走去,山谷静静的。忽然,天空传来了“呱呱”的叫声,接着便见几只黑黑的乌鸦怪叫着飞了下来,落到了草地上,又慢慢地向鲁斯兰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故作悠闲地呱呱地大叫着。它们越走越近,突然,骏马一声长鸣,山谷回响,吓得那几只乌鸦胆战心惊,魂飞魄丧,怪叫着一轰而散,远远消失在山那边。

但是我亲爱的读者们,没人能想到,忠诚的骏马这一声惊叫虽然赶跑了想来饱餐一顿的乌鸦,却惊醒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就是那被装进了袋子的矮子黑海魔王。

那天晚上,黑海魔王被装在袋子里扔到了一边的地上,外边的事情他一无所知。他又生气,又疲倦,不知不觉地就打起了瞌睡,所以,那天夜晚发生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而那老巫婆纳伊娜因为心中的仇恨,只记得要干掉鲁斯兰,早已把他遗忘得一干二净,也就忘了吩咐法尔拉夫救他。这几天,他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尽管是从来没有过的平稳,肚子真是饿得他发昏。这一天,骏马的嘶叫把他从睡梦中吵醒,他也不敢作声,只是百无聊赖地在袋子里暗暗诅咒着我们美丽的公主柳德米拉和我们英勇的公爵鲁斯兰。但是好久也没有听到一点声响,丑陋的矮子实在不能再忍受这难捱的饥饿:“就是削掉这个鼻子,我也顾不上了,这饿的滋味我还是第一次尝试,但我再也不能忍受了。这该死的鲁斯兰,这水性杨花的柳德米拉,也不知道你们在搞些什么,一点声响也没有,我是非得看看不可了。”

丑恶的矮子说着,便用他那光秃秃的脑袋使劲地顶那袋子,因为鲁斯兰把他两只手两条腿都拉到背后反绑在了一起,他就只好脑袋用力。但是袋子很结实,费了好大的力气,丑陋的矮子还是没能露出即使一点点头皮。他又猛地一使劲,袋子还是没破,但是他却把袋子弄得翻了一个身,矮子的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痛得他破口大骂:“该死的鲁斯兰,你把我扔在了哪儿,想把我活活饿死啊!我可偏不让你称心,让我想个办法溜出来,那时看你还能称心!噢,有了,该死的鲁斯兰,你的死期不远了。”

矮子一边恶毒地咒骂,一边憋足了劲在袋子里使劲。只见他弄得袋子一个翻滚接一个翻滚,尽管哎哟声不断,但是袋子翻滚之势却也不停。忽然,在一大片平常的哎哟声之中夹杂了咔嚓一声轻响,原来袋子在翻滚之中撞上了一块尖尖的石头而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嘿嘿,该死的鲁斯兰,你完了。现在就看我怎么出来。”

丑陋的矮子一边说着,一边把光光的脑袋往背袋的破口子处顶,口子越来越大,终于,矮子的头伸出来了。矮子朝四面一瞧,突然一声惊叫:“噢,我的天啦!可怜的鲁斯兰,原来你已死了,难怪七八天没理我,没寻我的晦气。”

原来丑陋的矮子探头一瞧,鲁斯兰正直挺挺地躺在草地上,身边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只有一匹马在草地上不断地走来走去。矮子想了想,又说道:“好吧,就算我们一报还一报,我就不寻你的晦气了,谁叫你早早就死了,不然这捆绑之仇我无论如何都得报的。”

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想弄开身后绑着手脚的绳子。这坏蛋乐不可支,以为一切都已解决,自由已经在眼前,但是,他没想到他这次又是打错了算盘。

只见草地上人影一闪,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他眼前,手中提着两只水罐,两眼发着圣明的光。只听他声音清朗地说道:“黑海魔王,别再妄想了,改恶从善吧,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丑陋的矮子心中一惊,惊恐地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就是那个你曾说要消灭的芬兰人,没想到吧,今天我倒有机会教训你。黑海魔王,作恶只会让你时时心慌,并且必然会遭到报应,以前你不也是法力无边吗,而今天你却奈何不了几根草绳。想想多年以来你自己的生活,想想你那作恶之中得到了什么,大道至善,回头是岸,你好好想想吧,不要争着挣脱这草绳。现在我要救活鲁斯兰,待会儿再给你解身上的草绳,但是你心中的草绳呢?”

白胡子老人说着转身走向鲁斯兰,手中提着两只水罐。

我亲爱的读者们,你们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老人怎么就来得这么巧?

原来,这位高明的芬兰人,在山林里学习了40年,又在山洞中隐居了……20年,每天研读的就是上古时代留下来的古书。

他因为他的勤奋和那比常人稍多一点的聪明,已经修炼成了一个能知未来的人,并且世上一切的精灵都必须听从他的声音。

他在那古老的山洞里,在那幽静的与世隔绝的地方,早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的来临。他平静地等待,等待,等待那命中注定的这一日这一刻。并且,为了这一刻,他还做了许多奇妙的事情。当然,我亲爱的读者们,这些都只是传说,大家没有必要相信这些神奇的事情或命运,大家应该相信的是获取的艰辛。

俗话说,天上不会掉下来馅饼!一个人需要什么,热爱什么,想要得到它那就必须付出自己的努力和辛劳,依靠别人或相信命运的人,他不是懦夫就肯定是一个蠢蛋。我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可不希望你们成为这样的人。人生重要的是自由与真诚。

自由是我,是一种心境;真诚也是我,也是一种心境。喜悦或悲伤,甜蜜或苦涩,没有付出劳动和辛勤的人是体会不到的,其实这都是一种幸福的感觉。聪明的读者们,我相信你们在生活中,都能够慢慢明白。噢,我亲爱的读者们,原谅我乱七八糟地说了这么多。我们还是回到我们那战斗与爱情的传说吧。

传说在那荒寂暑热的草原之外,在草原之外连绵的高山这外,是一个遥远的地方,是暴风雨发源的地方、也是世界的源头,世上的一切都是从那儿开端的。

那个地方,即使那放肆的有些疯狂的老巫婆,即使在夜里,她也不敢到那里偷偷地望一眼。在那儿,有个神奇的人所不知的山谷,两股清澈的泉水日夜在那儿哗哗流淌:一股泉水活泼地流淌在那卵石丛生的沙滩上,那是活水;另外一股泉水在山谷里的另一块沙滩上流淌,但它的旁边,静得连风儿也好像在睡觉,春天的气息吹不到它的边上,百年的老松也毫无声息,鸟儿不在那儿盘旋,麋鹿也不在它的旁边蹦跳,即使炎夏的酷热怎样难熬,也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敢把这神秘的泉水喝上一口,那是死水,什么沾了它都将停止生长。这两股泉水,自从混沌初开,乾坤始定就有一对精灵生活在这世界源头的静谧怀抱之中,守护着树木葱茏的河岸,默默照料着它们……

如今,我们的隐士、慈祥的芬兰老人却冒昧来到了这两个精灵的面前,带着两个空空的水罐。因为前面我已叙述的理由,两个精灵只得放弃了他们多年以来的规矩,心中带着不安,匆匆地钻进了河岸边的树林。我们尊敬的老人默默地走到泉水边上,弯身把水罐投入了这从未被打搅过的处女泉,又静静地把罐子汲满,忽然便腾上云端消失不见了,而又只过了两个瞬间,就又来到了鲁斯兰躺的僻静的山谷。山谷中,鲁斯兰一动不动,只有黑海魔王正想挣脱绳索,于是便出现了前面的那一幕……

且说我们尊敬的老人轻轻地走向鲁斯兰,鲁斯兰正躺在血泊之中,没有一丁点儿声音,没有一丁点儿活气,马儿也还在他身边走来走去。老人站在鲁斯兰的头前,拿起那装了死水的罐子,把那清冽的泉水洒向了鲁斯兰胸前,只见勇士胸前的伤口即刻愈合,皮肤又变得跟未受伤前一样光滑,尸体也焕发出一种奇妙的光采。老人又拿起那装了活水的水罐,把那清冽的泉水往勇士的身上洒了一遍。啊,奇迹发生了,只见鲁斯兰一跃而起,并且浑身充满了新的力量,显得精神饱满。鲁斯兰睁开饥渴的眼睛,贪婪地望着灿烂的阳光,青春的活力又在他胸中激荡,往事在眼前一一闪过,像一个个影子,像一场场的梦幻。“柳德米拉在哪儿呢?”

鲁斯兰心中忽然灵光一闪,“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

便不由得又大吃一惊。

但是这时我们尊敬的老人已经开口把他轻轻呼唤,鲁斯兰转过身来,不由得喜出望外,他激动地把老人紧紧拥抱,感激地说:“又是您!我尊敬的老人,又是您救了我的命。我真是这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尊敬的老人,您的恩情我怎样才能报答?我要怎么样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呢?但是,尊敬的老人,我又无法不伤心,我心爱的柳德米拉又一次失踪了,从我的身边,我要受怎样的惩罚?”

我们尊敬的老人轻轻推开鲁斯兰的拥抱,然后又轻声说道:“鲁斯兰,我的孩子,你的苦难已经全部结束,等着你的正是幸福和欢乐。现在,你立刻回基辅去,那里正在展开一场战斗,血腥的宴席正等待着你,你的宝剑将是那破坏和平安宁的敌人的灾难,和平和欢乐就要降临基辅,柳德米拉也将出现在你跟前,你把你脱落在草地上的珍贵的结婚戒指戴好,这是你救出柳德米拉的唯一希望。神秘的加于柳德米拉身上的魔法将失去效用,你的返回也将使那卑鄙的法尔拉夫惊慌失措。总之和平将要来到,仇恨将被埋葬,你,鲁斯兰,我的孩子,你和美丽的柳德米拉的婚姻将会十分幸福,你们都将得到莫大的幸福!放心吧,鲁斯兰。现在随我来看看这可怜的黑海魔王。”

黑海魔王、丑陋的矮子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想着老人刚才跟他说的话,心中有了很多感悟,也有了很多悔恨,可是他还是不能够下定决心。看到老人和鲁斯兰一同走过来,他便开口问:“芬兰人,我的道友,你的话我刚才想了想,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像我这把年纪,离死已经不远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有了悔意就好,你又担心什么年龄?难道你没听说,早上懂得了道理,就是晚上死了也可以。人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就是这个道理。修道需要的是心宁神静,你这样挂念身外之物,难怪你多年来没有一点长进!”

我们尊敬的老人轻声说着。

“那么请问,什么是道?什么是神?”

黑海魔王又问。

“道就是和万物融为一体。万物都讲求真诚,真诚就会减少欲望,减少欲望心情自然也就宁静了,心宁静了精神自然也就更为集中,只有精神集中了才有可能体会到万物一体的道。神是什么?古话说:大道至善,大善至纯。达到了最纯的境界也就成了神,神至纯无欲,不是你我所能达到的,你也别多问。”

老人耐心开导黑海魔王着。

“啊,师父,请您收下我这个徒弟吧,活了这么多年,我今天才算见正明白了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今天才算是看到了一点光明。师父,请您一定收下我吧!”

黑海魔王哀求道。

“好吧,我答应你,这是命运的安排,我不能拒绝。但是首先你要陪鲁斯兰去一趟基辅,可能他会需要你的帮助。”

老人说着又转向鲁斯兰,“我的孩子,别了,我们握握手吧,我们将很久不能相见了,除非你我都进了坟墓。”

鲁斯兰伸出手,老人使劲握了握,又说道:“记住我的话,好好照看你的柳德米拉,这也算是你对我的报答。鲁斯兰,再见吧!”

说着老人就化作一阵风在空气中不见了。鲁斯兰心中又是悲伤又是高兴,伤感的是有生之年再也见不着尊敬的老人了,高兴的是自己可以又一次去争取美好的爱情、美好的生活。在老人的背后,他举着双手向空中默默相送:“尊敬的老人,永别了,永别了,您放心,我已牢牢记住您的话……”

山谷中又变得沉静,鲁斯兰拔出宝剑,挑断矮子身上的绳索,而鲁斯兰的骏马也早已焦急难忍,只盼着奔腾跳跃。鲁斯兰带矮子跨上马鞍,马儿一溜烟就奔出了山谷。风迎面吹来,马鬃迎风飘扬,鲁斯兰神采奕奕,满怀希望,满怀焦急,神思飞扬:“我心爱的柳德米拉,等着我,等着我,我就要回到你身边,永远和你相伴……”

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鲁斯兰匆匆忙忙,马儿扬蹄疾驰,飞快地奔向基辅,奔向梦想,伴着月儿与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