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大雷鸟不得不在朋友的隐蔽所独自过夜了。

驼鹿经常在傍晚的时候出去,在森林里转悠一宿,等到太阳升到树顶上的时候才回来。

大雷鸟已经习惯了朋友的久出不归。

可是昨天夜里,它被一阵剧烈的枪声吵醒了,这一宿过得心惊胆战。这不,天都亮了,它也没有出去觅食,而是留下来等待着自己的朋友。

可是早晨也不消停,在离它不远的地方就传来了人的大嗓门。

太阳已经照在树顶上了,孤兽还是没有回来。

大雷鸟不能再等下去了,它饿得厉害。于是它从云杉树上飞下来,去寻找浅色的、被冻坏的硬皮越橘果。

猎人一夜没睡。拉里翁劝他说:“在黑暗中是不可能找到野兽的,最好多等一会儿,让它把血流光,不然它又要站起来跑掉了。”

天一亮,拉里翁就套好了马车。天真冷呀,两人佝偻着身子,赶着马车穿过田野,扬尘而去。

猎人好像做梦一样,这大地、森林、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变得一下子就都认不出来了——大地披上了银色透明的衣裳,绵延万里;森林也戴上了美丽绚烂的秋花,更显得五彩缤纷;天空中一朵朵绯红色的彩云,自由自在地随风飘荡。

猎人还在为一件事生着气:他不明白,为什么农民听到自己战胜了怪兽的消息后,竟然会那么无动于衷,甚至怀有某种敌意。当他听到野兽受了重伤,很可能已经死亡的时候,不仅没有赞赏、惊叹,竟然睡着了,更有甚者,他还打起了呼噜。

马车驶进了森林。他们看见一个人在窄路上走着,腰里别着斧头。他上下打量着猎人,也没有摘下帽子问候,只是大大咧咧地对着车上的农民打着招呼:“您好呀!拉里翁大叔!送这位少爷去打猎吗?”

“是啊,看出来啦!我们在找一头受伤的驼鹿。”

“我把孤兽打死了。”猎人沉不住气地说道。

路人一下子活跃起来,浓眉下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胡子拉碴的脸也扭歪了。

“孤兽?”他着急地问道,“带上我吧!拉里翁大叔,我也想去看一眼!”

“坐吧!”拉里翁说,“也许还能帮点儿忙呢。”

猎人很高兴又多了一个听众,于是他开始添油加醋地对他讲起了自己的英勇事迹:他是怎么守候,怎么打翻老驼鹿的,这其中的过程有多么艰难。

大胡子农民满怀敬意地看着“英雄”,翻来覆去地看着那支猎枪;当听到“扎干子弹”的威力时,更是吃惊得像个孩子一样。

“你找到孤兽的巢穴了吗?”

猎人老实承认:找了好久,可就是找不到。

这时大胡子提醒道:

“小心,虽然它受伤了,可别让它钻到地下去呀,那野兽可机灵了。”

“它哪儿也去不了,”猎人说,“我用的可是开花弹!”

他们的车到地方了,得从路上拐下去了。

乘客们都从车上爬下来。拉里翁一边牵着马嚼子,一边观察着车轮,看看有没有被树枝卡住。

猎人很快就找到了那丛倒下来的灌木,他的帽子和吹管在那里放了一整夜。

然后三个人从驼鹿倒下的地方开始观察痕迹。

大胡子很有把握地说:

“打在肚子上了,嗯,从左边进去的,伤口很重,血是从喉咙里喷出来。野兽走不远的。”

猎人兴致勃勃地听着这位追踪兽迹的人的分析。

“您怎么知道是从左边打进去的,血是从嗓子里喷出的?为什么不是从伤口流出的呢?”

“你看呀!血迹不是从左手边流出来的吗?这中间的血迹就是从嗓子里喷出来的。”

“多么简单的事情!”猎人想,“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胡子走在前面,猎人跟着他,拉里翁牵着马走在最后。他们走得很慢,时不时地向前张望着。就算是受伤的驼鹿,当它进攻起追捕人来,也是很危险的。

他们沿着足迹追踪,发现了很多血迹,很明显,是大量喷出来的。一摊一摊的,已经凝固了。可是野兽还在不停地前进、前进。

稀疏的树林已经到了尽头,前面是一条河。

拉里翁把马拴到树上,得先看看,野兽倒在哪里——可能倒在了密林里,那里马车走不了。

泥泞的河边留了下清晰的蹄印,大胡子跪了下来,不知为什么开始测量起来。测完后他抬起头看着猎人,那目光里已经没有先前那种崇敬的味道了,而是笑嘻嘻地充满了怀疑和嘲讽。猎人对此很不满意:“你干什么?”猎人生气地问,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他看红了。

可是大胡子什么也没说,又向前走去,这次他走得迅速而自信。

他们又在森林里绕了1俄里路,在一棵白桦树上,发现了乌黑的血迹——离地有2米高,很明显,受伤的野兽曾把身体一侧靠在了这棵树的树干上。

后来,完全出乎意料,猎人认出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他们就站在那个孤兽经常失踪的沼泽边上。

心脏在胸口跳得越来越厉害:难道这该死的东西又溜走了?

他们默默地走了不远,突然,大胡子转过头来,悄悄地说:

“看那儿,在灌木丛里躺着呢!走,如果它站起来,要快点儿开枪:要不又跑了!”

猎人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端着枪、弯着腰向前挪动,准备随时发射。

大胡子指的那个阔叶树丛并不大,树上光秃秃的,树叶都掉光了,如果野兽跳起来,那儿是遮不住的。

猎人贴着林边走了过去,眼神慌慌张张地看着前方。

他几乎绕着树林走了一圈儿,可是驼鹿还是没有出来。

前面伸出了一丛低矮的灌木。

“在这里呢!”猎人已经感觉出来了。

他抬起猎枪,向前跳了一大步——差点儿没被野兽倒在地上的身体给绊倒。

野兽一动也不动,它侧着身子躺着,右侧着地,头窝在身体下面,看上去很不舒服的样子,一条僵硬的后腿高高地跷着。

猎人放下了猎枪。

“看!”他颤抖着声音喊道,“快看!”

他又不喊了,喉咙里像被堵住了一样。两个农民在大声地说话,可他什么也听不到。

大胡子走到死驼鹿跟前,提着它的角,把野兽的头从沉重的身体下面拽了出来。

“看看你的孤兽。”他吐了口唾沫,对着猎人说道。

驼鹿的头上没有宽阔的铲形大角,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短小的枝杈。

猎人看着这一切,他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胡子回过头去问拉里翁:“我一看蹄印,就知道这是只小驼鹿。孤兽的蹄印?嘿嘿,孤兽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打到呢?”

于是他又转过了头,对猎人开着玩笑说:

“做梦打驼鹿,到头来白忙乎!”

拉里翁的话像从云雾中传到了猎人的耳朵里:

“我早就告诉过他,孤兽长成什么样子了。看来,城里人什么也不知道,老鹿和小鹿都分不出来。”

猎人茫然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我明明打中了孤兽!”

大胡子高兴地向拉里翁眨了眨眼睛:

“俗话说得好,秋天打驼鹿,傻瓜才不分时间呢。小伙子,少吃了几年饭呀!”

中午,当大雷鸟觅食回来的时候,孤兽已经站在云杉下面等它了。

5分钟以后,它们都在各自的“床上”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