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节辑录的魏晋十六国墓葬资料,以淮河、秦岭以北的北部地区为限,同时期的吴蜀两晋墓葬资料,详见第四节。

魏晋十六国时期,一般指曹魏黄初元年篡汉起至北魏攻灭北凉统一北方止(220~439)。这期间,淮河、秦岭以北的中国北部地区,各政权各民族间相互攻伐,战乱不息,社会经济调敝,反映在埋葬方面,一般表现为简埋薄葬,与秦汉墓比较,已大为逊色。曹魏西晋的统治者,迫于经济困难,无力营建宏大陵寝,又为防止死后陵墓被盗掘,往往“依山为陵,不封不树”,不建寝殿,不设园邑,不设神道,地面上不留任何痕迹,考古探觅较难。十六国时期,入居中原的少数民族统治者,为防止坟墓被盗掘,大多沿用本族流行的“潜埋”而不起坟的葬法,所以他们的坟墓也不易被发现。但是,帝陵以外的一般魏晋十六国墓葬,并不受此限制。1915年,英国斯坦因盗掘新疆阿斯塔那古墓群,从已发表的资料看,至少有六座墓属于十六国时期的墓葬。本世纪上半叶,日本人鸟居龙藏、驹井和爱等人先后多次在辽阳一带发掘汉魏晋壁画墓。1944年,西北科学考察团在敦煌佛爷庙墓地发掘十多座魏晋墓。还有,自本世纪初以来,魏晋墓志不断在洛阳出土,其中有晋贾充妻郭槐墓志、武帝贵人左棻墓志、晋中书侍郎荀岳夫妇墓志。这些墓志为研究这一地区的魏晋墓,特别是西晋帝陵的位置,提供了重要线索。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各地的魏晋十六国墓葬不断被发现,就北部地区来说,河南的洛阳、偃师、郑州、延津、焦作、安阳、南阳,陕西的西安,河北的石家庄,北京市,山东的苍山、诸城,辽宁的辽阳、北票、锦州、义县、旅顺、朝阳、本溪,甘肃的敦煌、酒泉、嘉峪关、张掖、永昌、武威、崇信,青海的大通,新疆的吐鲁番,都发现了这个时期的墓葬。在这个时期的大中型墓中,往往有纪年墓砖或其他带有纪年的器物随葬,还有记录墓主姓名身份的碑形墓志、印章和壁画题记,这些都为墓葬断代、器物编年以及墓主身份的研究提供了可靠依据,这是先秦两汉时期所无法比拟的。

由于北部地区的地理环境、民族传统等方面的原因,各地墓葬所反映的文化面貌不尽一致。国内学者一般把北方魏晋十六国墓葬划分为中原、西北、东北三个区。

中原地区

黄河中游及其邻近的中原地区,魏晋十六国墓葬,其主要特点是,以砖室墓为主要形式,土洞墓次之;较大型的砖室墓有斜坡墓道,并在墓道两侧壁留出递减的台阶,甬道间安置石门;随葬器物中以陶制的牛车、武士俑、镇墓兽、长方形果榼、绛釉小罐,“位至三公”铭文的双夔纹铜镜等最具特色。魏晋都城洛阳,是当时政治和文化的中心。这一地区的埋葬制度和习俗,往往给其他地区的墓制以较大的影响。其中有明确纪年或已知身份的计有:洛阳16 工区曹魏正始八年(247)墓,西晋太康八年(287)墓,元康九年(299)贾后乳母徐美人墓,永宁二年(302)士孙氏墓,以及北京发现的西晋永嘉元年(307)王浚妻华芳墓,山东诸城发现的西晋太康六年墓。本地区虽然没有发现十六国纪年墓,但在西安收集到一件前凉升平十三年(369)制作的金错泥筩。根据随葬器物基本上可以确定为十六国时期墓的至少有西安草厂坡墓、安阳孝民屯154号墓等多座。

探寻西晋帝陵是本地区的一项重要考古工作。据《晋书》记载,仅知司马氏三代都葬在洛阳故城东的首阳山,而且都是依山为陵,勘查不易。考古工作者利用本世纪初出上的左棻、荀岳两墓志,根据志文所载的晋陵方位进行核查钻探,结果在左荀二墓志出土地点的附近,各探出一组排列有序的墓群。其中一组在峻阳儿地,共二十三座:另一组在枕头山前,共五座。考古工乍者发掘了两组中的大墓各一座,初步确定枕头山前墓地应是晋文帝司马昭的崇阳陵墓地,峻阳儿地应是晋武帝司马炎的峻阳陵墓地。这两座已发掘的大墓,有可能就是崇阳陵和峻阳凌。由于两墓早年被盗,没有留下直接的物证,目前尚不能确定。但这项工作已为解决西晋陵问题迈开了第一步。

西北地区

西北地区的魏晋十六国墓葬,绝大多数发现于甘肃河西走廊和新疆吐鲁番地区。其主要特点是,地面上常见平面方形的坟院式茔域,坟院内的墓葬作斜行排列或横行排列,有覆斗形或馒头形的坟丘为标志。墓葬以砖室墓和土洞墓为主。较大型的墓,墓门上砌有门楼或照墙,有的高达10 多米,上砌仿木构的斗拱、门阙,并嵌彩绘或雕刻的小砖。墓室内绘壁画或小砖画。随葬陶器上多施刻划的水波纹,有较多木制明器。吐鲁番阿斯塔那一哈拉和卓等地的随葬器物,以带有纪年的镇墓陶瓶和衣物最具特色。本地区有明确纪年或可知身份的墓葬很多。粗略统计,发现于嘉峪关新城的有曹魏甘露二年(257)段清墓,武乡亭侯墓(M9):发现于酒泉的有镇军梁君墓(丁家闸M1)、稗将军墓(崔家南湾M1):发现于敦煌佛爷庙的有西晋咸宁二年(276)墓、前凉升平十三年(369)墓、后凉麟加(嘉)八年(396)墓、北凉玄始十年(421)墓:发现于武威的有魏青龙四年(236)墓、前秦建元十二年(376)墓:发现于陇东崇信于家湾的有前赵光初二年(319)墓;发现于吐鲁番阿斯塔那的有西晋泰始九年(273)墓,前秦建元二十年(3s4)墓、建元二十二年墓;前凉建兴三十六年(348)墓、升平十一年(367)墓;西凉建初十四年(405)墓;北凉义和二年(432)墓、义和三年墓,缘禾五年(436)墓、缘禾六年墓;以及青海大通发现的“汉匈奴归义亲汉长”墓,等等。

已发现的河西地区魏晋十六国墓葬,数以万计,目前已发掘500 多座。这批墓葬分土洞墓和砖室墓两种,以土洞墓居多。都有斜坡墓道,有的墓道还有过洞、天井,有的砖室墓照墙为仿木结构建筑,也有在土洞墓的墓门上镶嵌土坯以构筑门相的。不论是土洞墓还是砖室墓,都由墓道(包括过洞、天井)、甬道、墓室(包括耳室、龛)组成。墓内彩绘壁画是河西魏晋十六国墓的一个特点。壁画有大幅和小幅之分。大幅壁画是在几块砖面上用筛过的黄土掺合胶性物抹平作底,后用土红色起稿,再用墨线勾勒定稿,继而用石黄、白、朱、赭石、粉黄、灰浅赭色施彩。小幅壁画基本上是一砖一画,作图程序与大幅壁画相同,只是用色较单纯,一般以墨、赭石和朱为主。河西发现的壁画墓,以嘉峪关新城魏晋壁画和酒泉丁家闸十六国时期壁画为代表。新城发现六座壁画墓,共保存壁画600多幅,内容取材于当时社会生活,以农桑、牲畜、酿造、出行、宴乐、狩猎、庖厨、生活用具、兵屯、营垒、坞壁、穹庐和建筑装饰图案为主要题材,借以炫耀墓主人生前的燕居行乐情景。丁家闸壁画墓(M5)的墓主似为西凉的王侯或三公,墓中着重描绘道家神话传说中的天上、人间、地下三境界,东王公、西王母、神兽、圣贤人物。壁画布满前室四壁,顶部绘复瓣莲花藻井,以土红色宽线为栏界,气势雄伟,是一幅不可多得的长画卷。它是我国首次发现的保存完好的十六国时期大型壁画,在中国美术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吐鲁番阿斯塔那晋十六国时期流行带斜坡墓道或竖井墓道的土洞墓。墓室平面近方形,顶部四角攒尖或覆斗式。洞内仅可容木棺,洞口用土坯或石头封闭。尸体用麻布缠裹,苇绳捆扎,因气候干燥,常形成千尸。死者大多是汉魏以来屯戍西域的汉人后裔,埋葬制度与中原相似。墓中随葬各种染织品、绢纸制品、陶木器、俪、钱币和金属饰品。绢纸制品中常发现墨书的文字,内容大多是当时的官私文书,被学者称为“吐鲁番文书’。目前已有不少学者专门从事这门学科的研究。

东北地区

东北地区的魏晋十六国墓葬,集中发现于辽宁省,尤以辽阳、朝阳发现为多。普遍以石板、石块砌筑墓室,砖室墓少见。较大型的石室墓,墓内常见彩绘壁画。随葬器物中以腹部穿孔的陶瓶、把怀、炭炉以及马具、金花冠和各种金饰品最具地方特色。其中有明确纪年或可知墓主身份的有辽阳三道壕太康二年(281)墓,令支令张君夫妇墓,朝阳后燕建兴十年(395)昌黎太守崔墓,北票北燕太平七年(415)范阳公大将军大司马冯索弗墓等。

东北地区的魏晋十六国墓葬,变化较大。一般地说,曹魏时期,辽东太守公孙度割据辽东,墓葬形制基本上沿袭东汉的多室墓制。魏末至西晋,辽东统一于中原,墓葬形制与中原渐趋一致。流行于中原的釉陶小壶、“位至三公”铜镜,以及南方的青瓷虎子,都可以在东北晋墓中发现。十六国时期,东北一带先后建立了前燕、后燕、北燕等政权,统治者为鲜卑慕容部或鲜卑化的汉族冯氏。这时鲜卑文化占居主要地位,但汉文化仍有很大影响。这两种不同的文化在墓葬中都得到反映。其中最具典型的是北燕开国主冯跋之弟冯素弗夫妇墓。

冯氏夫妇同坟异穴,都是长方形石椁墓,东西向。椁内殉犬。木棺前端高宽后尾低窄。冯氏头戴顶插步摇的金冠饰,明显属于鲜卑习俗。但石椁内置柏木画棺,椁内壁施彩绘,椁顶画天象图,四壁画墓主人家居出行场面。画棺绘羽人、屋宇、云气等图象,则承袭东汉大墓的特点。随葬器物同样表现出不同的文化系统。冯妻墓早年被盗,遗物不多。冯氏墓随葬陶器、铜容器、漆器等470 多件。其中的铁制工具、兵器和甲胄,以及铁马衔、木芯鎏金铜马镫等成套马具,还有镂孔高圈足铜鍑,提梁铜罐等炊煮器,都具有北方游牧民族的风格。但是,表示墓主人身份的印章,各种仪仗用的鎏金铜工具和铁质车器、漆案等食具和用具,以及文具、舆服杂用等,则又显示着传统的汉文化特征。此外,墓中还有东罗马制作的玻璃器和印有佛像的金冠。都是研究北燕的历史社会、思想意识以及中西文化交流的重要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