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官修图书具有三个显著特点。

第一,类别全、数量多、卷帙繁。由于清代官修图书顺应了当时文化大总结的历史需要,因而官修图书的类别全面,包括经 学、史学、天文、历法、数学、农艺、文学等等各个方面,其数量也是很多的。据不完全统计,康雍时期的官修图书不下100种,大约平均三年编成两种书,乾隆时期不下120种,平均一年编成两种书,这是以往任何朝代都无法与之相比的。而且,官修图书中卷帙繁多者为数不少,一书动辄百卷以至数百卷,更有10000卷本的《古今图书集成》和收集3457种著作,合计79070卷的《四库全书》,都是中国书史中罕见的巨著。而这样的巨著出现在清朝前期,并不是一个偶然现象。

第二,编纂质量高,印刷精良。清代官修图书的质量是较高的,如《明史》一书从顺治至乾隆,经过九十余年而后成,参加修撰者前后有二三百人。它不但是中国官修正史中规模最大,历时最长的一次,而且其质量在历代官修正史中也是名列前茅的。又如《康熙字典》,无论从体例上和所收入的字数上,都可说是中国封建时代纂修字书的高峰。《古今图书集成》、《续三通》、《清三通》、《四库全书》等,都是被公认的高质量的书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至今仍被人们认为是目录学方面的不朽著作。

清代官修图书的印刷质量也是很高的。康熙年间所刻的《数理精蕴》、《全唐诗》及《渊鉴类函》、《佩文韵府》等书,都是精刻本,乾隆时在修撰《四库全书》的同时,用木活字刊印的《武英殿聚珍版丛书》也十分精良。

清代的图书出版事业,根据刻书机构可分为官刻本、私刻本和坊刻本三类,其中官刻本质量是较高的,武英殿修书处刊刻书籍,刻字极工,成为版本学中闻名的所谓“殿版”(或“殿本”)。陈国庆称“殿版书籍,不但可以超越元明,而且可比美两宋”,不是过誉之词。

第三,对西方文化有所吸收。这一点,一般表现在官修自然科学的著作中。康熙帝采取了尊重科学的态度,对外国比较先进的科学技术不是拒之门外,而是努力吸收。这在官修的一些自然科学著作中即已反映出来。如康熙时修《数理精蕴》等书,其中很多是采用了明朝万历中来华的传教士利玛窦所著《乾坤体义》及明代徐光启和传教士汤若望等所著《新法算术》中的精华部分,将“中西两法归一”而成。康熙时所修《历象考成》吸收了西方的科学知识。

清代官修图书对文化事业的影响具有两重性。其一,通过国家政府的组织,发挥了知识分子的集体力量,对中国的传统文化进行了大规模的总结,有利于中国文化事业的发展。像《古今图书集成》、《四库全书》这样的巨著,如果靠一个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完成的,而清代采取官修的方式,集中集体力量把它完成了。此外,清代还编纂了很多私人无法完成的著作,如《大清一统志》、《八旗通志》、各种“则例”、“方略”等大量涉及官方档案资料的著作等。显然,这有利于中国文化的继承和发展,对中国文化事业是一个重大的贡献。

其二,清代官修图书,都戴有“钦定”、“御定”等桂冠,把这些著作经典化,使人们没有学术争鸣的余地,禁锢了人们的思想。而且编纂图书需要大量知识分子参加,通过这种办法,罗致大批知识分子,使之成为满洲统治者的御用文人。如康熙时期,举行“博学鸿词”,搜罗了五十名较著名的知识分子,把他们安排在翰林院从事《明史》编纂工作,即是一例。更值得注意的是:这种举动与文字狱是同步进行的。仍以康熙朝为例,皇帝一面下诏开“明史馆”,开“博学鸿词”科招罗文士,一面又严禁民间编纂明史。著名的文字之狱“庄氏明史案”,就是因为庄廷撰写刊印明史,而株连甚众,死于是狱者达七十余人,流放极边者更多。又如,康熙帝命令修纂的《康熙字典》,是所谓“钦定”之书。与其他书籍一样,既经“钦定”就成为最高权威之作,任何人不得稍有疑义。乾隆年间,有王锡侯作《字贯》一书,其中有不少驳正《康熙字典》谬误之处,被统治者认为大逆不道,王锡侯全家因此被杀,《字贯》书版以及王锡侯的其他著作也均被销毁。这就是清代文字狱中的“字贯案”。

清代官修图书几乎遍及各个思想文化领域,而这些书籍又大都注明是“钦定”、“御定”的。这些著作因而成为最高权威性著作,没有人敢去指责其中的谬误。因此,随着一部一部“钦定”书籍的出现,学术界就失去了一块又一块学术争鸣的阵地,逐渐形成了“万马齐喑”的局面。有人认为清代文人钻进故纸堆从事

考据工作,最后形成“乾嘉学派”,是由于文字狱的恫吓,其实,更主要的是由于清代“钦定”禁区太多,限制了学术争鸣,使人们的思想不敢越雷池一步所造成的。从这个角度考察,清代的官修图书事业又严重地阻碍了中国文化事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