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家阿佛列,你肯定认识他。他获得金质奖章,从意大利回国了。

他到西兰岛的一个小城做访问。大家都知道他是谁,有一家富豪为他举行了宴会。雕塑家说这说那,所有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人群中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做官的寡妇,“罗马是一座漂亮的城市,不少外国人都到那儿去。我多么想看一看罗马呀!”她说道,“给我们说说罗马!当进入罗马市,能看到什么?”

“一时讲不清楚!”雕塑家说道,“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中央是奥伯利斯克尖顶方塔,它有四千年的历史。”

“一个风琴演奏家!”寡妇尖叫起来,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尖顶方塔。雕塑家忍不住要笑。这时,他看到了紧挨着寡妇有一双海水蓝的眼睛在看他,她是寡妇的女儿。话不多。

“教皇的家庭不小吧?”寡妇问。

小伙子所答非所问,“不,教皇不是大望族出身。”

“你没听懂,”寡妇说,“我是问他有没有妻子儿女?”

“教皇是不可以成亲的!”

“我不喜欢这样!”寡妇说。

她没再多问。

阿佛列先生讲着意大利的胜景。

“意大利!”有些客人在感叹,“去旅游!”其他一些在悄悄耳语。“真可爱啊!真可爱啊!”

“对,我要是中了五万马克的大奖,”这位妈妈说,“我们就去旅行!阿佛列先生,您做导游。再约上一两位好朋友结伴同行!”

女儿轻声叹了一口气,这年轻人觉得这叹息里有很多的内容。那双蓝眼睛,这一晚向他显示了丰富的内心的宝藏,比得上罗马一切胜景。在宴会结束告辞时,他的神魂被那位小姐勾走了。

寡妇的家是雕塑家阿佛列拜访得最多的家,他去是为了她的女儿。她的名字是卡伦·玛莱妮,人们叫她卡拉。她很可爱,但是早晨总想在床上多呆一会。

“她从小就这样!”母亲说,“她是个小维纳斯,睡觉的时间稍微多一些,于是有了一双明亮的眼睛。”这样明亮的眼睛,里面什么力量没有!年轻人感到了这一点。

听阿佛列讲话是一种享受。他谈那不勒斯,谈维苏威的迁动,还给她们看火山爆发的画。

阿佛列先生对妈妈的尊敬,不久就失去了热情。不过,在卡拉的眼下,他很快明白,她的母亲是没有色彩意识的,但她有卡拉。

阿佛列和卡拉订婚了,订了婚的情人很幸福,岳母也乐不可支。卡拉没有讲什么,不过她的每个动作都很可爱,非常可爱。

阿佛列为卡拉和岳母塑了胸像,向她们展示创造万物的自然的美情,阐明有生命的比死的重要,植物高于矿物,动物高于植物,人高于动物,精神和美可以通过形式展示出来。

卡拉静静地坐着,微微地晃着,品味他所表达的思想。而他却紧跟着美丽,卡拉的体态,卡拉的眼神,卡拉的嘴角,甚至手指的动作都流露出美丽。阿佛列讲出了这些,他很明白这些,他只谈她,只想着她;她也这样讲,讲得很多。

他们结婚了。婚后的第二天,这对年轻人去了哥本哈根,他们要在那里住。岳母也跟着去了,以便去把家管起来。他们三人全住在一起,阿佛列的处境像一位主教坐在鹅圈里。

这对年轻人常常手牵手地坐着,他讲,她不时插上个把字。索菲亚,他们的一位女友来拜访的时候,才给他带来了一丝清新空气。

索菲亚并不漂亮,但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姑娘,是一股新鲜的空气。为了呼吸新鲜空气,岳母和这一对年轻人去意大利旅游了。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回家了!”一年以后,当三人一起回来的时候,母亲这么说。

“旅行没有一点意思!”岳母说道,“我烦透了。再说,旅行很费钱,那些没完没了的圣母像让我烦死了,我都成圣母了。”

卡拉因为旅行太累,长时间恢复不过来。索菲亚到家里来陪着,起了好作用。岳母说:“必须承认,索菲亚很懂得管家,很懂得艺术。此外,她为人勤快,非常忠诚。”在卡拉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的时候,她表现得十分尽心。

卡拉死了。阿佛列又结婚了,新娘是索菲亚,那位不怎么漂亮的女人。

“他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他竟能忘掉头一位妻子。”岳母说道,“男人就是这样!”

“皮格马利翁得到了他的伽拉茜!这是新婚时人们唱的。我爱上了一尊因我的手臂而获得生命的塑像。”阿佛列说,“但是上天的一位天使,能同情我,和我的想法一致,在我受挫时鼓励我的人,我现在才找到索菲亚,并不光耀夺目,但是却是够好的了。可怜的卡拉!人生就像旅行!在天上,我们之间也许是半陌生的吧。”

索菲亚说:“这不是基督教徒的话!天上是不能结婚的。但是,魂灵因同情而相遇。在那里,大家都敞开心扉,她的魂灵也许会敞开。而你,将再一次大声赞叹:真可爱,真可爱。就像初恋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