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

有个年幼的小山雀,叫杰尼卡。它自己没有家,整天从一个地方飞到另一个地方,有时在栅栏上蹦蹦跳跳,有时在树上唱歌,有时又跑到房顶上淘气——它很聪明!每天,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它就去寻找空树洞,或者是屋檐底下的小孔,躲进里面,合上小翅膀,就在那里度过漫长的黑夜。

但是有一次,一个冬天,它幸运地发现了一个空的麻雀窝。就在一个窗子的上面,里面竟然有一整条绒毛做成的垫子。于是,我们的小杰尼卡,在离开家后第一次睡熟了,睡得那么安静,那么温暖。

突然有一天夜里,它被一阵强烈的嚷嚷声吓醒了。屋子里一直在吵,每一个窗子都亮了灯。

杰尼卡害怕了,它急忙从家里蹦出来,用爪子勾到窗沿上,向屋里望去。

在那儿,房间吊灯的下面,竟长出了一颗大枞(cōnɡ)树。它可真大啊!四周还燃着篝火,堆放着那么多玩具。一群人围着大枞树跳啊,叫啊的。

杰尼卡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啊!人们怎么能这样过夜呢,它去年夏天才出生,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它不知道了。

它在后半夜才睡着,那时候,人都已经回家了,灯也关了,终于安静了。

早晨,麻雀们欢快的叫嚷声弄醒了杰尼卡。它从巢里飞出来,问它们:

“麻雀,你们在喊什么啊?人们已经吵了一整夜了,不让别人睡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怎么?”麻雀显得很吃惊,“你难道不知道,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今天是新年啊!所有人都很高兴——人们,还有我们。”

“这个……新……年是怎么回事?”小山雀还是摸不着头脑。

“哈,你真是个黄毛小子!”麻雀唧唧喳喳地笑着说,“新年可是一年里最大的节日!今天太阳又开始直射我们这里,日历又开始了一个新的轮回。今天就是一年一度的元旦。”

“‘元旦’是什么?‘日历’又是什么东西?”

“天哪,你可真无知啊!”麻雀撇了撇嘴,“日历就是太阳在这一年中运行的日程表。一年由很多个月份组成,一月是一年最开始的一个月份,就是一年的鼻尖儿。一月后面跟着十个月,可以把它们想象成人的十根指头,也就是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是最后一个月份,就是一年的尾巴,记住了吗?”

“没……没有,”杰尼卡难为情地说,“怎么这么多数字,我怎么能一下子全记住啊?‘鼻尖儿’‘十根指头’还有‘尾巴’,这几个词我知道了,可月份的名字太难记了。”

麻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杰尼卡说:“这样吧,你去果园、田地和森里去转转,看看别的地方都是什么样,如果你听到别人说,‘这个月要结束了,那时候,你就回来找我吧!我就跟你讲每个月份的名称,那样的话,你就能依次把所有的月份名称都记住啦,我就住在那边的房檐下。’”

“那可太感谢啦!”杰尼卡高兴极了,“我一定会每个月都来找你的,再会!”

就这样,它飞走了。整整三十天过去了,第三十一天,杰尼卡飞回来了,向麻雀讲述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麻雀对杰尼卡说:“喏,那你就记住吧,一月,是一年的最开头的那个月,也就是从孩子们最喜欢过的新年开始,太阳公公一天比一天起得早,也一天比一天睡得晚。白天越来越长,可天气也越发严寒,天空中经常笼罩着乌云。

“你看吧,太阳一露头,你这小山雀就会快乐地歌唱了。你一定会开心地放声歌唱:‘金,金,啾!金,金,啾!’”

二月

太阳公公出来了,笑得那样灿烂,光芒四射。暖和的阳光照耀着大地,一些悬挂在屋顶的小冰柱,现在开始滴答滴答地往下淌水了。

“看起来,春天已经来啦!”杰尼卡好开心呀,欢快地唱了起来,“金,金,啾!金,金,啾!快把棉衣换!”

“亲爱的,还早着哩,”麻雀说,“天气还没有真正变暖呢,我们还要遭不少罪。”

“不会的!我现在就去森林,看看那儿有什么好玩的事儿没。”杰尼卡说着就匆匆忙忙飞走了。

它很喜欢森林里美丽的景色。树枝上还有白雪,云杉宽宽的枝头上还压着小雪块,森林是那么的美丽!

杰尼卡一使劲,就跳就到了树枝上。雪扑簌簌地掉下来,在阳光下,显得亮晶晶的,五光十色,闪闪发光。

杰尼卡在树枝上蹦蹦跳跳个不停,把树枝上的积雪纷纷震到了地上。它仔仔细细地查看,每一片树皮和所有的树缝。它的眼睛真是厉害啊,就连藏在树皮下的小昆虫都发现了,它把尖尖的嘴巴伸进树缝,用力将窟窿弄大一些,一下子就把那虫子叼了出来。

原来很多小昆虫都是躲在树皮下过冬的,杰尼卡就靠吃这些小昆虫填饱肚子。它边吃还得边留意周围的一切。

突然,它注意到有只林鼠从雪地下面跳了出来,一身的毛凌凌乱乱,身子瑟瑟发抖。

杰尼卡问:“怎么了?”

“哎呀,差点没吓死我!”林鼠回答说。

它气喘吁吁地说:“刚才我正在被雪堆覆盖的乱树枝里跑着,突然,一个不小心,掉到了一个好深的大坑里,那竟然是个狗熊的窝呀。母狗熊还躺在里面呢,身边还有两只刚出生的小熊,毛茸茸的。多亏它们睡得沉,没发现我。”

森林里,杰尼卡接着往前飞,它又遇到一只啄木鸟,这啄木鸟还带了一顶红帽子。很快,它交上了啄木鸟这个朋友。

啄木鸟的嘴巴是棱状的,坚固有力。它用嘴巴凿开树干,掏出肥肥的虫子分给了小杰尼卡一点,自己吃完就飞走了。

杰尼卡紧紧跟在啄木鸟身后飞着,边飞还边开心地在森林里唱着:“一天比一天光明,光明;心情越来越高兴,高兴。”这银铃般的歌声在森林上空飘荡着。

这时,树林中忽然响起了猛烈的呼呼声,寒风刮得枝叶嗡嗡作响,四周一片乌黑,像晚上一样。谁也不知道这风是从哪儿刮来的,它摇曳着树木,云杉树梢头上覆盖的雪层都被吹了下来。雪在空中肆意地漫天飞舞。暴风雪开始了,杰尼卡停止了歌唱。肆虐的风雪拼命地吹,把它小身子刮得紧紧缩成一团,羽毛被吹得直往上竖,冻得直哆嗦。

好在啄木鸟请它到自己的窝里去,要不然小杰尼卡肯定会被冻僵。

狂风暴雪整整折腾了一夜。等它停了,杰尼卡终于能把小脑袋从树洞里伸出来了,那片森林现在变得都快认不出来了——所有的树木,所有的枝枝杈杈都被雪蒙在了下面!一群饥饿的狼穿过树木间,松软的积雪没过了它们的肚皮,树下横七竖八地躺着黑不溜秋的树枝,那是被风撕断的。

杰尼卡感觉肚子有点饿了,想找虫子吃,它飞出来落在了树枝上,想从树皮下面找点虫子填饱肚皮。

忽然一只小兽从树皮下钻出来,身子雪白雪白的,竖着两只带黑点的耳朵,它跳出来蹲在那儿,一动不动,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瞪着杰尼卡。

杰尼卡被吓坏了,翅膀都耷拉了下来。

“你是谁啊?”它尖叫着。

“我是雪兔,就是兔子,你又是谁呢?”

“哎呀,原来是兔子啊!”杰尼卡一听高兴了,“那我就不害怕了,我是只小山雀。”

虽然,这是它第一次见兔子,可它听说过兔子是不会伤害鸟的,而且它们都很胆怯,什么都害怕。

杰尼卡问道:“难道你就住在这儿?”

“没错啊,我就在这儿住。”

“可是,这儿现在已经完全被覆盖在雪下面了呀!“

“当然了,刚才有只狼从我旁边经过都没发现我,因为昨夜的暴风雪把我以前留下的脚印都吹没了,连我都被埋在了雪下面,它们谁都没发现我在这里,这样我很喜欢!”

于是,杰尼卡和小兔子成了一对好朋友。

打那之后,小杰尼卡整整在森林里待满了一个月,各种各样的天气都被它给遇到了——有时候会碰到雪天,有时候冷风直吹,有时候太阳也出来凑凑热闹,可是即使是晴朗的天气,也还是一点儿都不暖和。

杰尼卡飞去找老麻雀,向它讲述了它所看到的一切。老麻雀告诉它说:“暴风雪还没完,冷风仍然会刮个不停。

“二月里的狼饿得又凶狠又毒辣,而二月里,母熊会躲进巢中生小熊,阳光照耀的时间会延长一点,可温度还是非常低。

“你不妨现在就去大地上看看吧。”

三月

于是,杰尼卡往田野里飞去了。

山雀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生活:只要有小灌木,它就可以吃饱。

有一种灰色的鹌鹑,居住在田野的灌木丛里,那是一种羽毛很漂亮的野鸡,胸脯带有一块咖啡色的马掌形斑点。它们群居在那里,靠吃从雪底下挖出来的谷粒为生。

“可是,你们在哪儿睡觉啊?”杰尼卡好奇地问它们。

“你就按我们的方法睡吧。”鹌鹑说着,“你瞧!”

只见它们全体张开翅膀,很快地飞起,四散飞去,飞着飞着突然扑的一声钻进雪堆里!

雪非常疏松,被它们的翅膀卷起来的雪落下的时候,就把它们给盖在了下面,从上面看起来谁也不知道它们藏在了哪儿,就这样,它们安稳地睡在又厚又软的雪花被子底下,感觉既暖和又舒服。

“这不行。”杰尼卡心中暗想,“山雀可没法这样睡觉。我还是得去找个更适合自己的地方睡觉。”

在灌木丛中,杰尼卡发现了一个不知被谁丢在那儿的柳条筐,它一下子跳进了里面,就慢慢进入了梦乡。

幸好它选择这样睡觉了。

因为那天白天天气很晴朗,表面的积雪已经被晒得有些消融,变得松软了,可当天夜里寒流却突然袭来。早晨,杰尼卡醒来一看:鹌鹑都哪儿去了?哪儿也看不见它们。它们晚上钻进雪里的地方,现在有一层冰壳在闪烁着。

杰尼卡心想,鹌鹑这下倒霉了——它们现在像被关在牢房里似的被困在冰屋顶的房子下面,逃不出来了,恐怕小命难保了吧!怎么办呢?要知道,山雀是一种有斗志的鸟。

杰尼卡飞到冰壳上,用它那坚硬的尖嘴凿起冰来。很快,它就凿出了一个小小的冰窟窿,把鹌鹑们一个一个从牢房里救了出来。鹌鹑们对它千恩万谢,还大大地赞扬了它的好心肠!

为了感谢它,它们还把许多谷粒和种子当成谢礼送给它。

“干脆你就和我们共同生活吧,别走啦!”

于是,杰尼卡就住在那里了。阳光一天比一天明媚,天气也越来越温暖。田野上覆盖的积雪逐渐消融了。后来,只剩下很少一点儿雪,太浅了,鹌鹑们没办法再在里面过夜了。于是,它们就集体搬进了灌木丛里,睡在杰尼卡的柳筐旁边。

直到后来,田野里的小丘、泥土都裸露了出来。大家看了,都十分开心!

不到三天的时间,那些雪花融化的地方,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好多身子黑漆漆的白嘴鸦。

“你们好呀!欢迎欢迎!”

只见,白嘴鸦们十分神气,骄傲地踱着方步,身上紧实的羽毛闪闪发光,它们不时地用嘴巴翻开地面,寻找虫子和幼虫吃。

它们来后不久,杰尼卡和白头翁也唱着歌飞来了。

杰尼卡欢快得不停地唱:

“金,金,娜!金,金,娜!春天到了!春天到了!春天到了!”

它就唱着这支歌欢快地飞到老麻雀那儿去了。老麻雀对它说:

“没错。三月里白嘴鸦也飞到了这里——换句话说,现在终于真正进入春天了。在田野里就能发现春天确实来了。你现在不如到小河边去找找看吧。”

四月

于是,杰尼卡就飞到了小河边。

杰尼卡在田野上空飞翔,在草地上空飞翔,听见所有的小溪、小河都在歌唱。小溪流一边唱着歌,一边尽情流淌——欢快地往大河奔流汇聚。

杰尼卡飞呀飞,一直飞到了河边,河流这个时候的样子真吓人啊:河面上的冰发出蓝莹莹的光,河水已经漫到了河岸上来了。

杰尼卡看到,向河里奔流的小溪流越来越多。

小溪顺着山谷在雪下静悄悄地流着,流到河岸就哗地跳进河里。没过多久,许许多多的小河、小溪和小小溪都流到大河里,躲在冰下面了。

这时,飞来一只小鸟儿,它身子纤细、羽毛黑白相间,沿着岸边跑来跑去,小长尾巴一摇一摇,唧唧地叫:

“噼,丽克!噼,丽克!”

“你叫唤什么呀?”杰尼卡问它,“你为什么摇尾巴?”

“噼,丽克!”纤细的小鸟儿回答,“难道你不知道我叫什么?我的名字叫破冰鸟。你瞧,现在我摇晃着尾巴,往冰上啪地使劲一敲,冰面就会开裂,冰封的河水就连同碎冰块一同流淌起来了。”

“怎么可能呢?”杰尼卡不相信,“你是在吹牛吧!”

“你不相信?”纤细的小鸟儿说,“噼,丽克!”

说着,它把自己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忽然间,不知道在大河上游的哪里,冰面发出轰的一声震天响声,听起来像放炮一样震耳欲聋!破冰鸟吓得飞了起来,拼命拍着翅膀,转眼间就消失了。

杰尼卡看到宽阔的河面上覆盖的冰层就像玻璃一样碎裂炸开了。所有流进大河里的小溪,一起从冰面下拼命地挤压着上面的冰层,强大的压力竟然把厚厚的冰层都给冲裂了。冰裂开后,破碎成无数大大小小的冰块。

河水带着碎冰块一起流淌着,谁也不能再阻挡它前进的脚步。冰块在河面上摇摇晃晃的,漂浮在水面上,随水流而下,它们互相撞击,互相围绕着画圈,所有的冰块都拥挤地将彼此推向岸边。

立刻,河面上飞来了各种各样的鸟,好像它们本来就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里,一直等待着这一刻似的,有野鸭、鸥和滨鹬。这时,杰尼卡看见破冰鸟又回来了,小脚在岸上踏着,尾巴一摇一摇。

所有的鸟都在放声歌唱,一派欢天喜地。有的潜到水里去追鱼;有的把嘴插进泥里,在泥里找东西吃;有的在河岸上空捉小苍蝇。

“金,金,好!金,金,好!冰流了!冰流了!”杰尼卡唱起来。

它愉快地飞去讲给老麻雀听,它都在河岸上发现了什么。

老麻雀对它说:

“瞧!在田野里最先发现春天的踪迹,接着是河里。别忘了,我们这里,冰封的河流化冻开裂的月份是四月。现在,你再飞去树林,瞧瞧那里又发生了什么吧。”

于是杰尼卡赶忙往树林的方向飞去了。

五月

森林里,仍然有少量的积雪。雪躲在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丛下面,因为在那里太阳的光线很难直射进去。去年秋天播种在田里的黑麦,如今已经长成一片片绿油油的麦苗了,可是森林里的树木仍然光秃秃地挺立着。

然而,森林现在也已经不像冬季里那般寂寞了,这里充满了欢声笑语。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各种各样的小鸟儿,它们在树木中间飞来飞去,在林中空地上跳来跳去,嘴里都哼着歌——在树枝上唱,在树梢上唱,也飞到半空中开怀地唱。

现在太阳公公每天早早就起床,很晚才下山,它辛勤地用阳光普照着大地。阳光暖洋洋的,林中居民的日子都舒服了许多。杰尼卡不用再担心找不到睡觉的地方了——如果能睡在空树洞里当然很好;可是即使找不到,就算只有一根树枝,一丛树木也都能过夜。

一天夜里,它发现整个树林都弥漫着雾气,一层淡淡的浅绿色雾气,把树林里的白桦树、白杨树和赤杨树都包裹其中。第二天,当太阳高高升起后,每一棵白桦树的每一根枝杈上,都像是齐刷刷地伸出了一根根绿色的“小指头”,原来树木要萌出绿芽了。

于是,森林中的表演正式拉开了序幕。

听啊,灌木丛里的黄莺吹起婉转的口哨,唱起歌来。

每一个小水塘,都有无数小青蛙鼓着腮帮子咕咕呱呱地叫。

树上的花盛开了,铃兰花也绽放了。小金虫在树枝中间飞来飞去,嗡嗡地叫着。蝴蝶匆匆忙忙从这朵花的花蕊上飞到那一朵上。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个不停。

那只戴小红帽的啄木鸟,是杰尼卡的朋友之一,它虽然不懂唱歌,但也并不为此苦恼。它已经选定了一根干枯的粗树枝,用尖尖的嘴巴在那上面努力地敲击了起来,这笃笃笃的鼓声响起来,迅速传到了整个树林中。

野鸽子高高地飞在树林上面,在空中耍着令人头晕目眩的戏法,翻跟头、打把势。每只都按照自己的爱好表演着、嬉闹着。

杰尼卡觉得什么都有趣极了,于是,它什么地方都赶去凑热闹,跟大家一起玩乐。

每天,东方的天空刚刚泛白时,杰尼卡都会听见树林中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就好像谁在里面吹响小喇叭似的。

它飞到那儿去一看,原来那里是一片沼泽地,在那片沼泽地上生长着的,除了苔藓,还有小松树。有一些大鸟在那儿转悠着,杰尼卡此前从来没见过这种鸟,它们的个子跟绵羊差不多高,长着细长细长的脖子。突然它们仰起了自己的长脖子,用嘹亮的嗓音叫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吹喇叭:

“特尔尔鲁,尔鲁!特尔尔鲁,尔鲁!”

杰尼卡的耳朵都快被这只大鸟喊聋了。

后来,其中一只展开翅膀和蓬松的尾巴,向邻居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随后就跳起好看的舞蹈,只见它一小步、一小步地跳动起来,它跳呀跳呀,转呀转呀;一会儿踢动这只脚,一会儿抬起那只脚,一会儿敬个礼,一会儿蹦起来,一会儿又蹲下去,真是太有趣了!别的鸟都围绕着它站成一圈,看着它,一起挥舞着翅膀,欢呼起来。

杰尼卡不清楚这些大鸟是些什么鸟,在这树林里,它也不知道跟谁打听去,所以它干脆飞回城里去找老麻雀问个清楚。

老麻雀告诉它说:

“那种大鸟叫灰鹤,鹤是一种严肃而庄重的鸟,你刚才看到的是它们那美妙而复杂的舞蹈。因为欢乐的五月已经来到了这里,这时的树林换上了一身崭新而翠绿的衣裳,鸟儿们都为此欢唱。阳光暖融融地照耀着大地,给万事万物带来光和热,还有数不尽的欢乐。”

六月

杰尼卡心里想:“我何不去各地方转一转呢?”于是它飞往森林,飞往田野,飞往小河边……它要清清楚楚地看看这一切。

它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它的老朋友——红帽子啄木鸟。啄木鸟远远地看见它,叫道:

“吉克!吉克!去!去!这是我的领地!”

杰尼卡感到太奇怪了,被啄木鸟气得要命:哪儿有这样的朋友呀!

它又回忆起田野里的那只鹌鹑,就是那只胸脯上带有一块咖啡色马掌形斑点、身上长着灰色羽毛的鹌鹑,于是就飞到田野里想找到它们,可是在那个曾经的老地方却没发现它们的踪迹!就在这儿,曾经有整整一大群鹌鹑啊,现在都飞到哪去了呢?

它在田野上空飞呀,飞呀,找了好久,好容易找到一只公鹌鹑。这个时候,黑麦已经长得很高了,这只公鹌鹑就蹲在里面,嘴里喊着:

“齐尔,维克!齐尔,维克!”

杰尼卡向它走去。它却对杰尼卡说:

“齐尔,维克!齐尔,维克!奇奇咧!走开!走,走开!”

“这是怎么搞的?”杰尼卡很愤怒,“就在前些天,我还曾经帮你们从冰牢里逃出来,救过你们的命,如今,你竟然赶我走?”

“齐尔,维克!”公鹌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错,你是救过我们的命,这我们没忘。可是,现在你最好别往我们身边走,因为现在和以往不一样,这阵子我们一见面就想打架!”

如果鸟儿也有眼泪,杰尼卡一定会大哭一场——它心里是多么伤心,多么难过啊!

于是,它伤心地转过身,向小河边飞去。

它在灌木丛上空飞行着,忽然有一只灰色的小兽从灌木丛里一跃而出!

把杰尼卡吓了一跳,忙闪到一边。

“难道你认不出我啦?”那只小兽喜笑颜开地说,“咱俩可是老熟人呀!”

“你是谁啊?”杰尼卡惊讶地问。

“我是兔子啊!雪兔。你不记得了?”

“可你明明是灰色的,怎么会叫雪兔呢?雪兔我没忘啊。它浑身的毛洁白如雪,只是长长的耳朵上带点黑边。”

“嗯,你记得没错,冬天,我的确是白色的,那是为了在雪地上隐藏自己。可到了夏天我就变成灰色的了。”

它们聊了一会儿天,还好,聊得很开心,没有吵架。

后来,老麻雀对杰尼卡说:

“这是六月,是夏天的开始。鸟类都在这时候做巢,巢里有珍贵的蛋或雏鸟宝宝。它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自己的巢,不管是敌人也好,朋友也罢,都不行。因为即便是自己的朋友,也可能粗心大意地碰坏鸟蛋。这时候,也到了野兽生小兽崽的时间,野兽们也同样不愿意任何人接近它们的巢穴。只有兔子是无牵无挂的,它们总是把自己刚生下的孩子,随便放进树林里,不久就把它们给忘到脑后了。因为小兔宝宝只有刚出生几天需要兔妈妈的照料,需要吃几天妈妈的乳汁,之后它们就能自己独立吃草了。这个时候啊!”老麻雀又加了一句,“是一年中阳光最强烈,白昼也最长的时间。现在大地上,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都能找到许多食物喂饱自己的小宝宝。”

七月

老麻雀说:

“从新年的枞树节算起,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月,算起来就是半年时间了。别忘了下半年是从盛夏开始的。现在是七月了,对雏鸟和小兽们来说,这是最美好的一个月,因为所有的东西对它们来说都充裕——光照时间长,天气暖洋洋,各种各样能吃的食物也非常丰盛。”

“谢谢你!”杰尼卡说完,又飞走了。

“我也该成熟点儿,收收心,定居下来了。”它暗暗想,“森林里有许多树洞。我干脆在里面找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当成自己的小房子,以后就在那儿过日子吧!”

它想得倒是不错,但是要做到却不容易。

要知道,现在森林里几乎所有的树洞都已经被鸟儿占领,当成自己的家了,也几乎所有的巢里都有一窝鸟宝宝。有些雏鸟还非常娇小,它们浑身光秃秃的,连毛都没有,而另一些雏鸟的身上也只覆盖了一层绒毛,还有的雏鸟虽然长出了羽毛,但嘴还是黄黄的,整天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向自己的父母要吃的。

鸟爸爸、鸟妈妈们,也飞进飞出,忙个不停,它们捕捉苍蝇、蚊子、蝴蝶,还要寻找青虫和软虫,自己一点儿也不吃,全都带回家喂给雏鸟吃。这算不了什么——它们还很高兴地唱歌呢,真是任劳任怨。

唯有杰尼卡,它独自一人感觉十分寂寞。它心里琢磨:“干脆我帮助别的鸟喂鸟宝宝吧。它们肯定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于是,杰尼卡在云杉上找到一只蝴蝶,便把它衔在嘴里,四处寻找,看看自己可以把食物喂谁吃。

这时候,它听见橡树上传来几声小金翅雀啾啾的叫声,它们的巢正好筑在那高高的橡树枝上。

杰尼卡赶忙飞了上去,把嘴里的蝴蝶塞进一只小金翅雀张得大大的小嘴巴里。

小金翅雀想把这只蝴蝶一口吞进去,可它显然咽不下去,蝴蝶对它的小喉咙来说简直太大了。

幼小的雏鸟拼命往下咽,蝴蝶却噎在了嗓子那儿,怎么也下不去了。

雏鸟好像马上就要被噎死了。这一幕把杰尼卡吓得胡乱叫嚷起来,它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雀妈妈飞来了,一下子衔住蝴蝶,把它从小金翅雀的嗓子眼儿里拔出来,扔掉。它对杰尼卡吼道:

“快滚开!傻瓜,我的宝宝差一点就被你噎死了。怎么能把一整只蝴蝶一口喂给鸟宝宝呢?都不知道把翅膀先扯下来!”

杰尼卡匆匆逃回树林里去,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心里面既惭愧,又委屈。

接下来的几天里,它在树林里胡乱转悠着,可是现在谁也不肯接纳它加入自己的鸟群!

来到树林里的小孩子一天天多起来,他们的胳膊上几乎都拎着一个篮子,高高兴兴的,边走边唱。到了树林里,就散开,分头去采摘浆果——有的浆果被放进了嘴巴里,更多的则扔进了篮子。

树林里的马林果已经全熟了。

杰尼卡总是在孩子们身旁转悠,从这根树枝飞上那根树枝,虽然杰尼卡不懂他们的话,他们也不懂杰尼卡的话,可是他们在一起的确快乐一些。

有一次,一个小姑娘悄悄地走进马林果子地里去,钻来钻去采浆果。

杰尼卡在她头上的树枝间飞来飞去。忽然,它发现马林果地里竟然还有一只吓人的大狗熊。

小姑娘恰好往熊的方向走了过去,她并没注意到熊的存在。而狗熊也没有发现小姑娘,它也在忙着采摘浆果。只见它用大大的巴掌一把拽住马林果藤,胡乱往自己嘴巴里塞。

杰尼卡想:“糟糕,这个小姑娘很快就会跟熊撞在一起的,她会被那个可怕的大家伙给吃掉!得赶紧想个办法救她啊!”

于是杰尼卡就用山雀国的话,在树上喊道:

“金,金,稳!小姑娘!小姑娘!有狗熊!快快跑!”

全神贯注的小姑娘,根本就没有留意杰尼卡的提醒,因为她根本听不懂鸟类的任何一个字!

可是,大狗熊却全听懂了——只见,它猛地站起身来,朝四周张望:哪儿有小姑娘?

“完了,”杰尼卡想道,“这下子小姑娘可完了!”

谁知狗熊一看到小姑娘,竟然吓得拔腿就逃,转眼它就冲进了灌木丛,逃走了!

杰尼卡觉得奇怪,心想:

“我本来是想从狗熊嘴里救出小姑娘的,谁知反倒帮狗熊躲开了小姑娘!长得这么大又这么凶的大狗熊,怎么会怕这么个小小的人呢!”

打那以后,只要杰尼卡在树林了遇到小孩子,它就会兴高采烈地给他们唱起一支动听的歌儿:

金,金,咧!金,金,咧!谁起得早,谁采蘑菇。谁爱睡懒觉,谁只好采荨蘑,只怪他来得晚了。

那个吓跑狗熊的小姑娘,总是头一个来到树林;当她走出树林的时候,总是挎着满满一篮子果实。

八月

“过了七月,就是八月了。”老麻雀说,“别忘了这是夏天的第三个月,也就是最后一个月。”

“八月。”杰尼卡跟着念了一遍。

它开始想,这个月里它应该做点什么事。

不过,它是一只小山雀呀,山雀们是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它们总得不停地飞来飞去、蹦来蹦去,沿着树枝一会儿向上爬,一会儿向下爬,有时头朝上,有时头朝下。像这样,脑子肯定不会那么灵活的。

杰尼卡在城里住了一些时候,它觉得很没意思。它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再一次来到树林里。

来到树林里,它感觉很不一样:这些鸟儿们又怎么了?

就在不久之前,这些鸟儿还会看见它就撵个不停,不肯让它离它们和它们的宝宝太近,可是现在却一看见就主动招呼着:“杰尼卡!快到我们这儿来吧!”“杰尼卡,加入我们吧!”“杰尼卡,怎么不和我们在一起呢?”“杰尼卡,杰尼卡,杰尼卡!”

杰尼卡四下一瞧,几乎所有的巢现在都是空的,所有的树洞也都没有了鸟宝宝,现在所有的鸟宝宝们都已经长成大鸟的样子,它们学会了自己飞行。和爸爸妈妈们共同生活,能全家在一起飞来飞去,不需要长期停留在一个地方,所以也就不再需要巢了。它们又变得呼朋引伴,热情好客,像游牧生活一样,显得非常热闹。

杰尼卡有时参加这一群鸟,有时参加那一群鸟。它和凤头山雀在一起过一天,又和肥山雀在一起过一天。日子过得很舒服,阳光温暖而明媚,食物很充足。

有一天,杰尼卡在路上碰到了松鼠,它俩停下来瞎聊了一会儿,跟松鼠告别后,它发现了一件挺奇怪的事。

它看到松鼠爬到树下的草丛里采了一朵蘑菇,但却没马上吃掉,而是叼在嘴巴上,又匆匆爬回树上。只见它在树上选择了一根尖尖的树枝,把蘑菇穿在了上面,接着又回到草丛里继续找蘑菇吃。

杰尼卡好奇地飞到小松鼠面前,问它:

“小松鼠,你忙乎什么呢?为什么不把蘑菇吃掉,却把它挂在树枝上呢?”

“什么?”松鼠回答,“我收集蘑菇,是准备把它晾干存起来留着冬天吃,在冬季严寒的日子里,要是没有存粮,会饿死的。”

这时,杰尼卡才发现,不光是松鼠,其他的小兽们也都在忙忙乎乎地给自己准备冬天吃的储备粮。比如野鼠、田鼠、储粮鼠,它们先是用嘴巴衔着谷物,一趟一趟搬回到自己的小洞穴里,把自己的小仓库装得满满当当的。

杰尼卡也开始储藏一些东西,准备在食物难找的时候再吃;现在每当它发现好吃的植物种子时,总是只吃掉其中一部分,把剩下的塞进树皮底下,或者树木的小缝里。

黄莺看见这一幕,不禁笑话它说:

“杰尼卡,如果你是想储藏一整个冬天用的存粮的话,我看你得挖个洞才行啊。”

杰尼卡听了觉得挺不好意思。它问黄莺:

“那你冬天怎么过呢?”

“管它呢!”黄莺打了一个呼哨,“秋天一来,我就要飞走,离开这个地方了。飞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飞到即使在冬天也气候宜人、玫瑰花绽放的地方去。在那里,不用为吃的东西烦恼,冬天也照样有许多好吃的,就像这里的夏天一样。”

“因为你是黄莺啊,”杰尼卡说,“你当然无所谓,今天可以在这儿唱歌,明天就能去那儿唱歌。可我不行啊,我是只山雀。我出生在哪里,就一生都得住在哪儿。”

接着,杰尼卡心里暗想:“我也该琢磨一下自己筑巢的事了!”

这个时候,人们都到田里去收获庄稼了,他们把收割下来的粮食运回家。夏天马上就要成为过去……

九月

“现在到了几月份了?”杰尼卡问老麻雀。

“现在是九月,”老麻雀说,“九月是秋天的第一个月份。”

的确,现在的阳光没有夏天时那么炙热不堪了,白天明显变短,黑夜却越拉越长,秋雨也整天淅淅沥沥,越下越多了。

秋天最早光临的是田野。杰尼卡每天都能看到,人们不分白天黑夜地忙着收割庄稼,粮食接连不断地被人们从田里运到乡村,又从乡村运进城市。很快,田地里就变得空空如也,此时风没有任何障碍,它在田地里无拘无束地流浪。

一天晚上,风终于停了,天上弥漫着的乌云散开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杰尼卡简直都认不出这是原来的那块田地了——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许许多多纤细的银白丝线在田野的上空飘散。每一根银丝的一头,都长着一个小小圆球,银丝纷纷落在了杰尼卡身边的灌木丛上。搞了半天,原来那些小圆球竟然是一个个小蜘蛛啊。杰尼卡毫不犹豫,一口就把它咽到肚子里了。味道不错!不过,那些蜘蛛丝却把嘴给粘住了。

还有许许多多牵着银丝的小蜘蛛,正轻悠悠地飘散在田地上空,有些落在了收割后还残留在地里的庄稼上,有些落在灌木丛上,还有些落在了树枝上。幼小的蜘蛛们就这样分散到了各处。到了目的地后,小蜘蛛们就纷纷丢掉了自己用来飞行的丝线,选择藏在树皮底下的缝隙,或是地上的一个小洞,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树林里的树叶已经开始变黄,变红,变褐。一窝一窝的鸟儿,已经开始集汇成小群,小群又集汇成大群。它们在树林里的飞行范围渐渐变得越来越大。它们在为远行作着一切准备。

有时候,不知从哪儿,突然出现一群杰尼卡完全不认识的鸟儿——长嘴的鹬鸟,前所未见的野鸭。它们停留在小河上和沼泽里;白天找食物吃、休息,夜里继续向前飞,向中午有太阳的方向飞。这是从遥远的北方朝南飞的沼泽鸟和水鸟路过此地。

一天,杰尼卡在田野上的灌木丛中,遇到一群唧唧喳喳的活泼的山雀。它们的模样和自己差不多,也是白色脸颊、黄色胸脯,一根长长的黑领带一直延伸到尾巴那里,这群山雀越过田野,从一片小树林飞到另一片小树林。

杰尼卡还没有来得及跟它们成为朋友,灌木丛下就又飞出一大窝吵闹不休的鹌鹑。就在这时候,树林中瞬间响起一声短促有力、震耳欲聋的巨响,蹲在杰尼卡一旁的一只公山雀,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应声倒在了地上。接着又有两只鹌鹑,也凌空翻了两个跟斗,便滚倒在地上。杰尼卡吓得动弹不得,惊恐使它呆若木鸡地怔在了原地。

当它终于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附近只剩下它独自一个——鹌鹑和公山雀全都消失了。

只见,附近出现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肩上扛着一支枪,向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他拾起地上两只已经被打死的山鹑,高声喊道:

“喂,玛妞娘!”

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从树林的那头回应了他,不大一会儿,一个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跑到留大胡子的男人身旁来。杰尼卡发现这女孩,它竟然认识,原来她就是那个曾经在马林果地里吓跑大狗熊的小姑娘。现在她胳膊上还挎着满满一小筐蘑菇哩。

经过灌木丛的时候,她注意到了那只从树梢摔到地上的山雀,不禁停下了脚步,俯下身子拾起了山雀。这时,杰尼卡就一直蹲在灌木丛中一动也不敢动。

小女孩对她父亲说了几句话,父亲递给她一只水瓶。玛妞娘从水瓶里倒出一点水来,喷在山雀的身上。山雀刚一张开眼睛,就立刻扑腾起翅膀飞了起来,只见它一头扎进灌木丛,恰巧落到了杰尼卡身边。

看到这一幕,玛妞娘不禁眉开眼笑起来,她欢快地跟在父亲身后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十月

“快,快点!”杰尼卡着急地催促老麻雀,“快点跟我说说,现在是几月份了,我还得赶紧飞回树林里去,我有一个朋友正在那生病呢。”

于是它把那件事讲给老麻雀听,一个留着大胡子的猎人,是如何开枪打到了一只恰巧蹲在它身旁的山雀的;那个叫玛妞娘的小姑娘又是怎么往山雀身上喷了点儿水,救活了它的命的。

老麻雀告诉了它,现在是秋天里的第二个月,被称为十月,杰尼卡问清楚之后,就赶忙往树林里飞去了。

它的朋友是一只公山雀。自从公山雀被猎枪打伤以后,翅膀和脚一直没有完全康复。它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扎着飞到树林边。在那里,杰尼卡帮它找到了一个很好的树洞,找来青虫,一口一口喂给它吃,就像喂鸟宝宝一样。它当然早就不算雏鸟了,它现在都满两岁了,甚至比杰尼卡还大上了整整一岁哩。

又过了几天,公山雀终于完全康复了。那群曾经和它在一起的山雀,如今都不知道飞哪去了,只剩下它和杰尼卡两个天天在一起。现在它俩的感情可是相当好哩。

秋天也来到了森林里。起先,所有的树叶都染上了鲜艳的颜色,树林变得异常美丽。可是再后来,就吹起了猛烈的寒风。大风裹挟着树枝上的黄树叶、红树叶、褐树叶,带着它们在空中飞舞,然后又丢弃在地上。

又过了几天,树林已经看起来非常稀疏了,树枝统统变得光秃秃的,而树下的地面上却积满了五颜六色的落叶。从遥远的北方,从苔原地,飞来了最后的沼泽鸟群。现在,每天都有从北方飞到树林里的新客人,因为在那边,冬天已经光临很久了。

当然,十月里,也并不全是天天刮着肆虐的寒风,天天都下着恼人的秋雨。有些时候,天气也会格外地晴朗,风和日丽的。太阳并不太热,它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大地,好像在向渐渐进入冬眠的树林做最后的告别。铺在地上,颜色发暗的落叶,那时就干枯了,变脆了。有些地方,从落叶下还钻出了蘑菇——乳蘑和黄牛肝菌。

但是,公山雀和杰尼卡在树林里再也遇不见可爱的小姑娘——玛妞娘了。

它们喜欢落到树林的空地上,在堆积得厚厚的枯叶上跳来跳去,寻找蘑菇上的蜗牛当食物。

有一天,当它们蹦到一朵长在白桦树墩中间的小蘑菇旁边时。树墩的另外一侧,突然跳出一只小野兽,身上长着白色斑点。

杰尼卡想立刻逃跑,可是公山雀却发起脾气,喊道:

“呸,呸,去!你是谁?”

公山雀胆子很大,只有当敌人直接向它扑过来的时候,它才有可能飞走。

“哎呀!”这只长着白斑的灰毛野兽,颤颤巍巍,犹豫不定地斜着眼瞥向它们,“你们俩口子可吓了我一跳!怎么不停地在这干枯发脆的树叶上踩来踩去啊?害我白白担心,以为是狐狸或者狼在这儿呢。我是兔子啊!”

“胡说!”杰尼卡站在树上向它喊道,“夏天里兔子是灰色的,到了冬天就成了白色的,这些我都记得,可你明明是只半白不白的东西。”

“可现在既不是夏天,也不是冬天呀!所以我当然既没有浑身发灰,也不是浑身雪白。”说到这儿,兔子竟然哭了起来,“你瞧,我现在整天都蹲坐在这棵白桦树桩边上,浑身哆哆嗦嗦,丝毫不敢动弹——还没下雪,但我身上已经长出了一层层雪白的皮毛。可现在大地仍然是黑的。白天,我在地上一跑,谁都能轻易地看见我。干树枝咔嚓咔嚓响得太可怕了!不论我怎么蹑手蹑脚地走,脚下都会发出雷鸣般的响声。”

“看吧,它胆子那么小,”公山雀对杰尼卡说,“可你竟然还会被它给吓到,它显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十一月

敌人——可怕的敌人——下月就要来到树林里了。老麻雀称呼这个月是十一月。它说,这是秋季的第三个月,也就是最后一个月。

这个时候的敌人是十分可怕的,因为它们来无影去无踪。树林里,各种各样的鸟儿、老鼠和兔子常常无缘无故就会失踪。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只要一只小兽偶尔粗心大意,或者一只鸟儿离了群,那立刻就没命了。

谁也摸不着头脑,这个隐身的神秘凶手究竟是谁——是猛禽,是野兽,或者是猎人?总之所有动物都恐惧极了!鸟兽们一说起它,全都怕得要命。大家都在等待那场初雪,为的是可以根据被咬死的牺牲者周围的足迹,认出凶手。

有一天夜里,终于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可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树林里却又少了一只小兔子。

所幸,雪地上终于留下了凶手的脚印,就在小兔子脚印的周围,略微有些融化的雪地上,留下了一些令人恐怖的大爪印。有可能是什么野兽的爪印,但也可能是猛禽留下的。除了这些凌乱的爪印外,隐身的敌人什么也没留下——既没有羽毛,也没有兽毛。

“我好怕啊,”杰尼卡对公山雀说,“哎呀,我真是太害怕了!咱们赶紧离开这里吧,远远地逃开这恐怖的隐形凶手吧!”

它们飞到河边,那儿有一些带树洞的老杨树,它们在那儿可以找到栖身之所。

“你明白吗?”杰尼卡说,“这儿地方空旷,那个恐怖的凶手就算是来到这儿,也不会像在那片漆黑的林子里一样,直到它都偷偷摸摸溜到我们跟前了,才被发现。这回,就算是离得很远,我们也能发现它,就可以早早藏起来了。”

于是,它们决定就定居在这里了。

此时,秋天已经光临了小河边。爆竹柳叶早已枯黄落尽了,一片片野草变成了黄褐色伏在了地上。落了一场雪,又融化了。河水还在流,但是每天早晨,水面都会冻上一层薄冰。每经过一次严寒,冰就加厚一些。岸边再见不到鹬鸟了,只剩下一些野鸭。它们嘎嘎地叫着,说只要河不整个被冰封起来,它们就会留下来过冬。雪下了一场,又是一场,而且不再融化了。

两只小山雀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忽然又出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河对岸生活着一群野鸭,可是昨天半夜里,一只睡在鸭群边缘的野鸭子,不知为什么忽然失踪不见了,谁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儿。

“是它干的事儿!”杰尼卡瑟瑟发抖地说,“是那个隐身怪物干的事儿。无论是在树林里,在田野里,或是在这河边上——到处都有它。”

“根本没有什么隐身的怪物,”公山雀说,“等一等,我要去找到它的踪迹。”

于是,它整天在老爆竹柳树顶的秃树枝间转来转去,从高处瞭望这个神秘的敌人。但是任何可疑的情况也没发现。

之后,就在这个月的最后一天,河水突然间停住不再流动。河面瞬间被冰层覆盖了起来,而且此后冰也没有再消融。

野鸭半夜就飞走了。

这时候,杰尼卡才说服公山雀离开河边,因为现在敌人们很容易就能沿着冰面走到它们身边来。再说杰尼卡正要到城里拜访老麻雀,顺便问问它下一个月份叫什么名字。

十二月

于是,两只小山雀展翅飞往城市。

可是没有谁能给它们一个答案,那个令人恐惧的隐形凶手到底是谁?这个问题连老麻雀都无法回答。那隐身的凶手,不管在白天还是在夜里,它都不停手,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它都不放过!

“不过,在这里,你们就甭担心了!”老麻雀说,“无论它是哪种隐形凶手,要是有胆子跑到城里来,也准会被人们一枪打死的。你们干脆待在城里和我们共同生活吧。现在,一年的尾巴——十二月——已经开始了。冬天来了,无论是在田野里,在小河边,还是在树林里,都很可怕。无论到哪儿,都得挨饿。可是我们这些小鸟儿,在人那儿总是可以解决吃和住的问题的。”

对于老麻雀的提议,杰尼卡当然是开开心心地同意了,而且还努力地说服了公山雀。当然,最初公山雀非常不赞同,它还一个劲儿地逞能,大喊大叫着说:

“呸,呸,呸!我才不害怕呢!我还要把那个隐形凶手给找出来呢!”

可杰尼卡对它讲:

“可问题并不在什么隐形凶手身上,你瞧,新的一年就快来了。暖和的阳光又要来临了,谁都会对它的到来非常开心的。可是在城市里,谁能来为它唱响第一曲春天之歌啊?麻雀们顶多会啾啾地叫,乌鸦们唯有呱呱地啼,寒鸦们更是只能呀呀地喊。

“去年的那个时候,就是我在这儿唱响第一曲春天之歌给太阳公公听的。这回,该轮到你唱给它听了。”

公山雀嚷道:

“的确!你说得对。这件事我会做。我的歌声又有劲,又洪亮,全城都可以听见。咱们就在城里住下吧!”

于是,它们开始在城市里给自己寻找一处巢穴。可是,这竟然不太容易。

城里和树林里不一样,在城里,就是在冬天,所有的树洞、白头翁房、人造鸟巢和甚至窗户外、屋檐下的一切隙缝,也都是住得满满的。杰尼卡去年冬天看见枞树的时候,是住在那个窗框外的麻雀窝里,而现在那里住着一窝小麻雀。

又是老麻雀帮了杰尼卡的忙。老麻雀对它说:

“你们不妨飞到那儿去吧。喏,你瞧,就是那栋带有红房顶和小花园的漂亮小房子。我曾经见过有个小姑娘,在那儿的一块大木头上用凿子凿出一个洞。我猜她大概就是在给你们山雀做一个漂亮的树洞状鸟巢吧?”

于是,公山雀和杰尼卡两口子立刻飞到那个带红屋顶的小房子跟前去了。它们在小花园里的树上,第一眼看见的是什么人呢?是那个差一点把公山雀射死的、可怕的大胡子猎人。

此时,猎人正一只手拿着一个树洞样子的鸟巢往树上装,另一只手拿着锤子和钉子。他低头朝下喊着:

“快看看,这样好了吗?”

玛妞娘在树下仰起头,用娇嫩的小声音答道:

“这样不错!”

于是,大胡子猎人就用锤子敲打钉子,把鸟巢牢固地钉在了树上,然后又爬到树下。

杰尼卡和公山雀赶紧飞上前去观察那个漂亮的鸟巢,在这之前,它们还从来没看见过比这还棒的小房子呢。玛妞娘在大木头上凿出了一个又大又深又舒适的树洞,甚至还贴心的在里面为它们铺上了柔软、温暖的羽毛、绒毛和兽毛呢。

这一个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没有谁来惊扰这一对山雀。玛妞娘每天早上给它们送食物来,放在特地钉在树枝上的一张小桌子上。

新年来到之前,这里又发生了个大事件,也是本年度最后一件大事:玛妞娘的父亲偶尔会去城外打猎,这一回他带回来的猎物是一只很少见的鸟,惹得所有的邻居都跑来围观。

这是一只很大,长着满身雪白羽毛的鸮(xiāo)鸟,那羽毛简直白得耀眼,猎人要是把它扔进雪堆,可能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发现它呢。

“这种鸟叫北极猫头鹰,是冬天生活在我们这一带的一种猛禽,它非常凶悍。”玛妞娘的父亲向邻居们介绍道,“它在白天和夜里看得一样清楚,无论是老鼠、鹧(zhè)鸪(gū)、地上的兔子,还是树上的灰鼠,谁也逃不出它的利爪。它飞起来,完全没有声音。当周围都是白雪的时候,多么不容易看见它——你们自己也知道了。”

当然,大胡子猎人的话,公山雀和杰尼卡一句也没听懂。但是他们俩都清楚地知道,猎人打死的是什么东西。

公山雀立刻大声喊起来:“呸,呸,去!隐形凶手!”马上,在城里生活的小麻雀,都纷纷从屋顶上、院子里飞过来仔细看看这个凶狠的怪物。

那个晚上,玛妞娘家院子里有一棵枞树,小孩子们围着它喊呀,闹呀,两只小山雀一点也不会因此而生气的。因为它们已经明白了,这棵装饰着彩灯、雪花和各种玩具的枞树一出现,就代表着新的一年就要来了。不久之后,温暖的阳光会重新回到这里,还会带来许多新的欢声笑语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