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人间没鬼神,鬼神自古人间有。鬼神不在半空中,鬼神只在浑身走。

身心与鬼相盛衰,鬼若纵横心自朽。若还信得自家心,那有鬼来开得口?

胆先虚,心自丑,所以鬼来相掣肘。既知鬼是自家心,便识祸非天降咎。

积善人家庆有余,作恶之人灾自陡。鬼打脖,神扯手,只为含冤无处剖。

我今试问世间人,这般报应人怕否?

那珍哥在禹明吾家躲了一个多月,回到家来,见打了得胜官司,又计氏在的时候,虽然就如那后来的周天子一般,那些强悍的诸侯毕竟也还有些拘束,今计氏死了,那珍哥就如没了王的蜜蜂一般,在家里喝神断鬼,骂家人媳妇、打丫头。卖他的那老鸨子都做了亲戚来往,人都称他做“老娘”。晁大舍略有触犯着他,便撒泼个不了,比那计氏初年降老公的法度更利害十倍。晁大舍比那起初怕计氏的光景更自不同。先年计氏与婆婆商量了要往紧隔壁娘娘庙里烧烧香,晁大舍也还敢说出两句话拦阻住了不得去,如今珍哥要游湖,合了伴就去游湖;要去游万仙山,就合了去游万仙山;要往十王殿去,呼呼的坐了晁大舍的大轿就去,没人拦得;也还常往鸨子家行走。

适值一个孔举人,原是晁家的亲戚,家里有了丧事。晁家既然计氏没了,便没有堂客去吊孝,也自罢休。那晓得珍哥一个,只因有了许多珠翠首饰,锦绣衣裳,无处去施展,要穿戴了去孔家吊孝。晁大舍便极口依随,收拾了大轿,拨了两个丫头,两个家人娘子。珍哥穿戴的甚是齐整,前呼后拥,到了孔家二门内,下了轿。司门的敲了两下鼓,孔举人娘子忙忙的接出来,认得是珍哥,便缩住了脚,不往前走。等珍哥走到跟前,往灵前行过了礼,孔举人娘子大落落待谢不谢的谢了一谢,也只得勉强让坐吃茶。

孔举人娘子道:“人报说晁大奶奶来了,叫我心里疑惑道:‘晁亲家是几时续娶了亲家婆?怎么就有了晁奶奶了?’原来可是你!没的是扶过堂屋了!我替晁亲家算计,还该另娶个正经亲家婆,亲家们好相处。”正说中间,只见又是两下鼓,报是堂客吊孝。孔举人娘子发放道:“看真着些,休得又是晁奶奶来了!”孔举人娘子虽口里说着,身子往外飞跑的迎接。吊过了孝,恭恭敬敬作谢,绝不似待那珍哥的礼数。让进待茶,却是萧乡宦的夫人合儿妇。穿戴的倒也大不如那珍哥,跟从的倒也甚是寥落。见了珍哥,彼此拜了几拜,问孔举人娘子道:“这一位是那一们亲家?虽是面善,这会想不起来了。”孔举人娘子道:“可道面善。这是晁亲家宠夫人。”萧夫人道:“呵,发变的我就不认得了!”到底那萧夫人老成,不似那孔举人娘子少年轻薄,随又与珍哥拜了两拜,说道:“可是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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