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把用来夯石板的器具叫“姑娘”。她全是木头做成的,下头大,用铁圈子箍着,上头小,有柄,那就是她的胳臂。工具间里就有两位这样的“姑娘”,她们和掀、斗及独轮车挤在一起。听说“姑娘”不应该再叫姑娘,而应该叫做“夯”了。

在我们人类中间,有一群被称为“自由妇女”的女校长、接生婆、女舞蹈家、卖时装的女老板和守夜的女护士,都可以算在这里面。最后,我要把堆材料的屋子里的两位姑娘包括进去,她们怎么也不愿放弃她们的漂亮名字而让人把她们叫做“夯”。

“姑娘是人名”,她们说,“而夯是一件东西。叫我们是东西,那是骂人。”

“未婚夫会跟我吹了的。”年轻一点的“姑娘”说,她和一架打桩机订了婚,他干的是重活儿、笨活儿。“作为姑娘他愿意要我,作为夯可就不一定了。我不能让他们给我改名。”

“等我的两只胳臂掰断了再让他们改我的名”,大一点儿的那位说。

独轮车却另有看法。它说:“我认为被称为姑娘太普通了,没有夯那么高雅。称为夯你就跻身于印章的行列。如果我是你们,那我就放弃姑娘的名字。”

“没门儿!我不是个孩子!”大一点的“姑娘”说。

“您一定不知道一种叫做欧洲标准的东西吧!”真诚的老斗说,“如果法律说姑娘应该改为夯,那你们就该叫做夯。什么事都应该依规矩才成。”

“那么,”小一点儿的“姑娘”说,“我宁愿让人叫我做小姐。”

“可是我宁愿把我劈成柴火棍。”大“姑娘”说。

劳动开始了。“姑娘”被搁在独轮车上推走了,这永远是一种优待,但是她们被称作夯了。

“姑一!”在夯铺地石时,她们喊。“姑——!”她们把字吞掉半个,没有叫完。不过她们相互之间还是以姑娘相称,她们赞美昔日的好时光,只要你是姑娘,你就被称做姑娘。因为打桩机真的和那位小一点儿的姑娘吹了,他不愿和一只夯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