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越裳氏来贡神龟之后,朝廷无事,帝尧遂择日东巡。

这次目的地是在泰山,先饬羲仲前往通告各诸侯在泰山相见。

到了动身的那一日,已是仲秋朔日了,司衡羿、逢蒙及大司农随行。

到了曲阜境界,只见一个罪犯被胥吏用黑索絷着,在路旁牵了行走,见了帝尧的大队过来就站住了,让帝尧等先行。帝尧忙饬人问他:“以何事被拘?”那胥吏知道是帝尧,就过来行礼,然后对道:“此人他所犯的罪,是不务正业,终日终夜聚集了些不正当的朋友,在家里做樗蒱之事,所以邑侯叫小人来拘捕他去办罪的。”帝尧不解,便问道:“怎样叫作樗蒱?”那胥吏将手中所握着的物件,拿过来给帝尧看,说道:“就是这项东西。”帝尧一看,只见是五颗木头做成方式的物件,颜色有黑有白,上面刻有花纹,也不知什么用处,便问道:“这是儿童玩具呀?有什么用处?”胥吏道:“他们是掷起来赌输赢的,输赢很大呢。”帝尧正要再问,只见前面有人报道:“曲阜侯来郊迎了。”帝尧遂命那胥吏带了犯人自去。这里曲阜侯已经到了,向帝行礼,帝尧亦下车答札,说了些慰劳的话,曲阜侯又与大司农、司衡等相见,遂邀了帝尧,直往曲阜城中预备的行宫而来。那时万人夹道,结彩焚香,个个都来欢迎圣天子,真是热闹之至。

帝尧车子正走之际,忽见道旁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都是一身缟素的,在那里张望躲避。帝尧觉得这妇人的面貌很熟,不知在何处曾经见过,就是那孩子面如削瓜,一张马嘴,亦仿佛有点熟识,可是总想不起。车行甚疾,转眼之间已经过去,要想停车饬人去传问,又恐惊骇百姓。正在纳闷,忽然想起那年秋天曾经做一个梦,梦中所见的仿佛是这样两个人,不要就是他们吗?且再查吧。正在想时,车子已到行宫。坐定之后,曲阜侯早有预备的筵席摆了出来飨帝,其余随从官员,亦均列席。

飨罢之后,继之以宴。帝尧问起境内百姓情形,曲阜侯一一回答。帝尧道:“朕刚才来时,路上遇见一个罪人,据说是犯樗蒱之罪,究竟樗蒱是什么一件事?” 曲阜侯道:“惭愧惭愧。”这是一种赌博之具,新从北方传来的,不过一两年吧,但是风行得很快,差不多各地都传遍了。男的也赌,女的也赌,老的也赌,小的也赌,富的也赌,贫的也赌,贵的也赌,贱的也赌。其初臣以为不过是一种游戏的事件,闲暇无事之时,借此消遣罢了,所以也不去禁止它,那知他们大大不然,竟以此为恒业了。寻常输赢总在多金以上,甚至于一昼夜之间倾家荡产的人都有。有一种小民竟靠此为业,什么生计都不去做,专门制造了这件东西,引诱着少年子弟、青年妇女在他家里赌樗蒱,他却从中取利。每人所赢的金帛,他取几分之几,叫作抽头。后来地方上的父老,看到他的子弟如此情形,都气极了,连名告到臣这里来,臣才知道有这种恶风,便出示严禁,有犯者从重的加罚,近来已比较好一点,但是总不能禁绝。刚才帝所遇到的那个罪人,据说还是在学校里读书的生员呢?他日日夜夜跑出去,干这个樗蒱的事情。他的妻子却很贤德,几次三番的劝他,他总是不改。后来家产荡尽了,妻子冻饿不过,遂用尸谏之法,悬梁自缢死了。案上却留着几首诗,劝谏他的丈夫。那几首诗做得情词凄婉非常动人,虽则遇人不淑,苦到如此结局,但是并无半句怨恨之词,仍是苦苦切切,盼望他丈夫的改过回头,真是个贤妇人呢!臣知道这回事,所以今日特地遣人将他拘捕,因帝驾适到,急于趋前迎谒,未曾发落,不想帝已经知道了。”帝尧道:“朕刚才看见那胥吏手中握着的,是五颗木子,上面刻着花纹,不过像似儿童的玩具一般,究竟其中有何神秘奥妙,乃能使人入魔至此,汝可知道吗?”曲阜侯道:“臣亦曾细细问过,据说就是以木上的颜色,和所刻的花纹,分输赢的。但是将五木掷下去,如何是输,如何是赢,臣亦不甚了了。”司衡羿在旁说道:“何不就叫那个罪人前来讲明呢?”帝尧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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