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把那年的冬天称作“满是条纹的冬天”——壁炉山庄处处悬挂着奇形怪状的冰柱。孩子们喂养着七只蓝色松鸦,它们会定时飞到果园来享受孩子们给它们的美餐。杰姆还可以逮着它们一起玩,但是其他人只要一靠近它们,它们立马就飞走了。在一月和二月里,安妮经常在晚上仔细翻看种子目录。随后,三月的风飞旋着吹遍了沙丘、港口和山丘。苏珊说,兔子正在下复活节的彩蛋呢复活节:在每年春分月圆之后第一个星期日。基督徒认为,耶稣基督于公元30年到公元33 年之间被钉死在十字架之后第三天复活了,复活节象征着重生与希望。兔子和彩蛋都是这个节日的宗教象征。。

“三月是不是很刺激,妈咪?”杰姆叫喊道,他就像是风的小兄弟一样兴高采烈。

前几天,杰姆在淘气时手被一颗锈铁钉划破了,玛丽·玛利亚姑妈把她听到的所有关于败血症的故事全讲了出来,让他们承受了这段“很刺激”的生活。不过,这倒提醒了安妮,家里有个总是渴望冒险的小家伙,她得小心提防,说不定就得一个败血症什么的,那可不是什么玩笑。

终于,四月到来了!一起到来的是四月雨水的欢笑,四月雨水的低语。四月雨水的涓涓细流漫卷大地,横冲直撞,拍打屋顶,随风起舞,雨花飞溅。“噢,妈咪,时间把它的脸洗得既干净又漂亮,是吧?”一天早上,黛再次看到了久别重逢的阳光,不禁欢呼起来。

春日的繁星发出微弱的光芒,闪烁在晨雾迷蒙的田野上空,湿地的柳树抽出了嫩芽,就连树上的小枝条也不再冰冷僵硬,变得轻柔起来,在风中袅娜地舞动着。第一只知更鸟隆重登场,空谷再次成为自由嬉闹的欢乐谷。杰姆给妈妈摘回第一束五月花——但这却冒犯了玛丽·玛利亚姑妈,因为她觉得这花本应该献给她。苏珊开始整理阁楼的架子。整个冬天几乎没有休息过的安妮,现在也容光焕发,重获春天的快乐,在她的花园里开始忙碌起来。而小虾米在过道上翻腾跳跃,以此来表达它对春天的狂喜之情。

“你对那个花园的关照比对你丈夫的还要多,安妮伊。”玛丽·玛利亚姑妈说。

“我的花园对我太好了。”安妮梦呓般地说。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产生歧义,很难为情地笑了,以此来掩饰自己。

“你说的话真是太奇怪了,安妮伊。当然我知道你不是说吉尔伯特对你不好——但要是陌生人听到你这种话,那会怎么看待你呢?”

“亲爱的玛丽·玛利亚姑妈,”安妮欢快地说,“每年的这个时候我说话都有些颠三倒四。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我总是会为春天而痴狂的。但这是一种神圣的痴狂。你有没有注意到沙丘上的迷雾就像是跳舞的女巫?还有那些水仙花呀,壁炉山庄从来没有开过这么漂亮的水仙花呢。”

“我不怎么喜欢水仙花。它们太爱炫耀了。”玛丽·玛利亚姑妈说,她拉过披肩围在身上,进屋去了,免得她的背受到风寒。

“你知道吗,亲爱的医生太太?”苏珊担忧地说,“你本来打算要把那些鸢尾花种到背阴角落去的,可今天下午你出去后,她把那些花全都种到后院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去了。”

“哦,苏珊!可我们不能把它们移栽回去,那样她会不高兴的!”

“如果你想那样做,跟我说一声就行,亲爱的医生太太……”

“不,不,苏珊,我们暂时就让它们留在那儿吧。你还记得吗,那次我暗示她说,绣线菊还没有开花就不该修剪枝叶,结果她当场就哭了起来。”

“但她还嘲笑我们的水仙花,亲爱的医生太太——它们在四风港都很有名气的……”

“它们确实当之无愧。看看,连它们都在笑话你,那么在意玛丽·玛利亚姑妈。苏珊,瞧这旱金莲,终究还是在角落里长出来了。当你对某个东西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它突然长出来了,那是多么让人开心啊。我准备在西南角种植一片玫瑰园。光是玫瑰园这个名字就让我激动得浑身颤抖。你以前曾经见过这么碧绿的蓝天吗,苏珊?而且,如果你在夜里能仔细聆听,就会听到乡间小溪的悄悄话呢。我今晚真想去空谷里,枕着野紫罗兰睡觉。”

“你会发现那里太潮湿了。”苏珊耐心地劝道。医生太太每到春季总是这样兴奋。等春天过去就好了。

“苏珊,”安妮又兴致勃勃地说,“我准备在下周星期五举办一场生日宴会。”

“好啊,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苏珊说。虽然她很清楚,家里没有谁的生日在五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但是既然医生太太想办生日宴会,这没有必要犹豫。

“是为玛丽·玛利亚姑妈办的,”安妮继续说道,她似乎决心要让事态变得更坏些,“她的生日就在下个星期。吉尔伯特说她五十五岁了,因此我想办个宴会。”

“亲爱的医生太太,你该不是真的打算要为她举办生日宴会吧……”

“冷静点,苏珊……冷静点,亲爱的苏珊。那会让她很高兴的。毕竟她的生活过得太不开心了。”

“那都是她自作自受……”

“也许是吧。但是,苏珊,我真想为她做点什么。”

“亲爱的医生太太,”苏珊警告说,“每当我需要请假时,你总是会仁慈地准许我一个星期的假。也许我最好下个星期就得请假!我可以让我侄女格拉蒂斯来帮你。那样,不要说为她办一场,就是办上十几场生日宴会,我也不会在乎。”

“如果你这么反感这事,苏珊,我当然就只有放弃了。”安妮慢慢地说。

“亲爱的医生太太,那个女人已经强行把自己塞入到你们当中来了,而且打算永远这样待下去。她已经让你坐立不安了……让医生胆小怕事……让孩子们过得那么悲惨。至于她怎么对待我,我就不想提了,我算不了什么人物。她到处骂骂咧咧,唠唠叨叨,指桑骂槐,发不完的牢骚……你现在竟然想到要为她办一个生日宴会!好吧,我只能说,如果你真想办……我们就咬紧牙关,办吧!”

“苏珊,你这个嘴硬心软的家伙!”

随后她们就开始筹划起来。苏珊已经屈服于安妮了,她下定决心,为了壁炉山庄的声誉,一定要办一场热热闹闹的宴会,甚至连玛丽·玛利亚·布里兹也挑不出毛病来。

“我想举办一场午宴,苏珊,等客人们走后,我和医生还有时间去罗布里奇听音乐会。不过这场宴会我们要对姑妈保守秘密,在最后一刻才告诉她,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我要把溪谷村她喜欢的每个人都邀请来……”

“有这样的人吗,亲爱的医生太太?”

“嗯,那标准就放宽松点吧。邀请她在罗布里奇的表妹阿德拉·凯里,还有镇上的一些人。我们要做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五十五支蜡烛……”

“这当然是我的任务……”

“苏珊,你知道,你是爱德华王子岛上水果蛋糕做得最好的人。”

“我知道,我逃不脱你的手掌心的,亲爱的医生太太。”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壁炉山庄都弥漫在一片神秘的气氛中。每个人都发誓不会把秘密透漏给玛丽·玛利亚姑妈。但是安妮和苏珊都低估了小道消息的力量。宴会前一个傍晚,玛丽·玛利亚姑妈从溪谷村拜访回来,看见她们疲惫不堪地坐在没有点灯的屋里。

“怎么一团漆黑,安妮伊?我真弄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那会让我很不高兴的。”

“并不是一片漆黑,还有落日的余晖……这是光明和黑暗的一场美丽邂逅,它们相遇在一起如梦如幻。”安妮与其说是在向别人解释,还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我想这些话只有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安妮伊。你们明天要举办一场宴会?”

安妮突然坐直了身子,苏珊早已挺着腰坐着了。

“哎……嗯……姑妈……”

“对于我们家里的事,你却总是让我从外人那里才能打听到。”玛丽·玛利亚姑妈说,她的语气听起来更多的是悲伤,而不是愤怒。

“我们……我们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姑妈……”

“我真弄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里办宴会呢?这种季节的天气最靠不住,安妮伊。”

安妮暗自松了口气。显而易见,玛丽·玛利亚姑妈只知道家里要办一场宴会,但并不知道这场宴会是为她举办的。

“我……我想赶在春天花儿还没有凋谢前举办宴会,姑妈。”

“明天我该穿上我的石榴色塔夫绸裙子。安妮伊,我想,要不是我在村里听到这事,我明天就会穿着棉布裙子,在你的所有好朋友面前丢尽脸面。”

“哦,不会的,姑妈。我们当然会及时告诉你注意着装的……”

“好了,如果你还能听进我的忠告的话,安妮伊——但有时我很怀疑你根本就听不进去——我希望你以后最好不要这么神秘兮兮的。顺便说一下,你知道村里的人在说什么吗?他们说杰姆扔石头打碎了卫理公会教堂的窗户。”

“他没有,”安妮平静地说,“他告诉我说他没有。”

“你能确定吗,亲爱的安妮伊?他难道没有撒谎?”

这位“亲爱的安妮伊”依然很平静,她说:“我十分确定,玛丽·玛利亚姑妈。杰姆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谎话。”

“好吧,我想你应该知道别人是怎么议论的。”

玛丽·玛利亚姑妈像往常一样,昂首挺胸地走开了,十分夸张地避开了小虾米。这只猫正仰躺在地板上撒娇,希望有人搔搔它的肚子。

苏珊和安妮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想我该去睡觉了,苏珊。我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我不喜欢看到港口上空乌云密布。”

“明天会是个艳阳天的,亲爱的医生太太,”苏珊宽慰她说,“皇历上是这么说的。”

苏珊有一本皇历,里面预言着一年里每一天的天气,并且还很灵验。

“侧门不要上锁,给医生留着,苏珊。他从镇上回来可能会很晚。他是去取玫瑰了……五十五朵金黄色的玫瑰,苏珊。我听玛丽·玛利亚姑妈说过,她唯一喜欢的就是金黄色的玫瑰。”

半小时后,苏珊在她的《圣经》章节中,读到了这样的内容:“请你的脚少迈进邻居的家,以免他厌烦你,憎恨你。”苏珊把一根艾草夹在这里做了个记号。“这种事情古时候就有了。”她想。

第二天,安妮和苏珊一大早就起床了,她们要赶在玛丽·玛利亚姑妈发现之前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安妮一直喜欢早起,那样能够看到日出前半小时那神奇的景观,那个时候是属于精灵和古老神祇的世界。她喜欢看教堂尖顶后面那浅玫瑰色和金色交织的晨空,喜欢看日出时那浅浅的、半透明的红光慢慢洒满沙丘,喜欢看从村里屋顶上升起的第一缕紫罗兰色的袅袅炊烟。

“这样的好天气像是为我们定做的,亲爱的医生太太。”苏珊得意地说,她把椰蓉撒在霜冻橘子蛋糕上,“早餐后我要初试身手,做一种新式的黄油球,每隔半个小时我就会给卡特·弗拉格打一次电话,确保他不会忘记把冰淇淋送来。然后还有一点儿时间去擦洗门廊的台阶。”

“有那个必要吗,苏珊?”

“亲爱的医生太太,你邀请了马歇尔·艾略特太太,不是吗?一定要让她看到我们的门廊台阶无可挑剔。不过你会去布置那些摆设吧,亲爱的医生太太?我天生就没有摆弄花朵的本事。”

“四个蛋糕!哇!”杰姆说。

“只要我们决定举办一场宴会,”苏珊得意扬扬地说,“就一定能把宴会办得无可挑剔。”

客人们准时光临壁炉山庄,玛丽·玛利亚姑妈和安妮站在门口迎接。玛丽·玛利亚姑妈穿着石榴色塔夫绸裙子,而安妮穿着淡褐色巴里纱裙子。安妮本来想穿她那件白色平纹薄纱裙子,那更适合这个季节,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

“你非常明智,安妮伊,”玛丽·玛利亚姑妈评论说,“我总是说,白色的裙子只适合年轻人。”

一切都按计划顺利进行。餐桌布置得精美雅致,上面摆放着安妮最中意的盘子,白色和紫色的鸢尾花点缀得分外美丽。苏珊的黄油球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溪谷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道菜,她做的奶油汤是汤中极品,鸡肉沙拉也是用壁炉山庄原汁原味的鸡肉做出来的。卡特·弗拉格被苏珊的电话骚扰了一个上午,不得不将冰淇淋准时送到。最后,苏珊郑重地端出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五十五支燃着的蜡烛,她那副隆重登场的模样不亚于给信徒的洗礼。她正步向前,将蛋糕摆放在了玛丽·玛利亚姑妈面前。

表面上看,安妮显得笑容满面、安详宁静,但她的内心一直忐忑不安。虽然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但她心灵深处有一种预感,觉得某个地方出了严重的问题。当客人抵达这里时,安妮在忙着招呼客人,所以她没有留意到,当马歇尔·艾略特太太诚挚地祝愿玛丽·玛利亚姑妈“幸福美满,永葆青春”时,姑妈脸色陡然发生了变化。但是当大家在餐桌边落座后,安妮醒悟过来,玛丽·玛利亚姑妈的神情绝不是高兴。事实上她脸色苍白——该不会是生气吧? ——在进餐的时候,她一声不吭。有人和她说话时,她也是态度生硬,惜字如金。她只喝了两匙汤,吃了三口沙拉,至于冰淇淋,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当苏珊把燃着蜡烛的生日蛋糕放在她面前时,玛丽·玛利亚姑妈这时喉咙被食物给噎住了,发出一声可怕的吞咽声,接着又是一阵窒息的喘息声。

“姑妈,你身体不舒服吗?”安妮叫道。

玛丽·玛利亚姑妈冷冰冰地瞪着她。

“我很好,安妮伊。实际上,对于一个像我这样上了岁数的老人来说,我的身体算是非常好的。”

就在这个“幸运”的时刻,双胞胎也出现了,她们共同抬着一个篮子,里面是五十五朵金黄色玫瑰。在突如其来的一片死寂中,她们将花儿献给玛丽·玛利亚姑妈,结结巴巴地说着祝福的话,表达着她们的美好祝愿。餐桌上顿时响起“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但是玛丽·玛利亚姑妈并没有和大家一起唱。

“那……就让双胞胎为你吹熄蜡烛吧,姑妈,”安妮神情紧张,迟疑不定,“然后……让你来切生日蛋糕?”

“我还没有老到那种地步……安妮伊。我自己能吹熄蜡烛的。”

玛丽·玛利亚姑妈故意做出一副吃力的样子吹熄了蜡烛,然后同样故意装出一副吃力的样子切开了蛋糕。然后她把刀子放下了。

“我也许可以先行告退了,安妮伊,像我这样的老女人经受不起这样的折腾,需要回去休息一会儿。”

“沙沙!”——是玛丽·玛利亚姑妈塔夫绸裙子拖在地板上的声音。“哗啦!”——她经过那篮玫瑰花时,花篮倾倒在地。“啪嗒啪嗒!”——是玛丽·玛利亚姑妈高跟鞋踏在楼梯上的声音。“砰!”——玛丽·玛利亚姑妈把房门用力关上了。

目瞪口呆的客人们一声不吭地咽下自己的那块蛋糕,他们的胃口全都被败坏了。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阿莫斯·马丁太太努力讲述一个故事,试图摆脱尴尬的局面,她说新斯科舍的一个医生用注射白喉病菌的方式,害死了好几个病人。而其他人都觉得这个故事并不适合这个场景,对她“所做的努力”也漠然处之。最后,大家在认为得体的时候,早早地告辞回家了。

安妮心烦意乱地冲进玛丽·玛利亚姑妈的房间。

“姑妈,你到底怎么了?”

“有必要当众公布我的年龄吗,安妮伊?你们还把我表妹阿德拉·凯里请到这里来……好让她搞清楚我到底有多老——她这些年来一直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姑妈,我们是想……我们是想……”

“我不知道你表面上是出于什么目的,安妮伊。但所有这一切背后的用心,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哦,我能看懂你的心思,安妮伊,但是我尽量不揭穿你。我只是让你的良心来谴责你。”

“玛丽·玛利亚姑妈,我只是想让你度过一个开开心心的生日。我真的很抱歉……”

玛丽·玛利亚姑妈拿起手帕抹抹眼睛,坚强地笑了。

“当然我会原谅你的,安妮伊。但是你一定要知道,你是存心要伤害我的感情,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再也不能待在这里了。”

“我是一片好心啊,你该不会认为……”

玛丽·玛利亚姑妈举起又长又瘦、骨节突出的手。

“我们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安妮伊。我只想安静一会儿……只想安静一会儿,‘谁又能容忍下这种精神上的创伤呢?’”

那天晚上,安妮和吉尔伯特参加音乐会去了,但她根本就没法静下心来好好欣赏。吉尔伯特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就像科尼莉娅小姐喜欢说的那样,“真像个男人”。

“我现在想起了,她对自己的年龄一直有些敏感。爸爸曾经为这事惹恼过她。我本来应该提醒你的,但是我忘了。如果她要走,别尽力挽留她。”吉尔伯特说。要不是他碍于家族观念,可能会补充一句“走得好”!

“她不会走的。没有那么幸运的事情,亲爱的医生太太。”苏珊难以置信。

但是这一次苏珊错了。第二天玛丽·玛利亚姑妈就离开了壁炉山庄,临走之前她原谅了每一个人。

“别责怪安妮伊,吉尔伯特,”她宽宏大量地说,“虽然她一直存心侮辱我,但是我会原谅她。我从来不介意她背地里对我的所作所为——虽然我的情感很脆弱 ——而我一直还是很喜欢可怜的安妮伊。”——她好像是在勇敢坦承自己的弱点似的——“但苏珊·贝克的情况就不同了。吉尔伯特,我给你的最后一句忠告是—— 让苏珊安守本分,并且让她一直老实待着。”

起初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会如此幸运。现在他们清醒地意识到,玛丽·玛利亚姑妈真的已经走了——他们可以尽情大笑,再也不用担心要伤害谁的感情了——打开窗户再也没有人抱怨有风了——吃东西时也不会有人告诉你,你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会让你得胃癌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开心地送走过客人,”安妮半是愧疚半是高兴地想,“又能做自由自在的自己了,感觉真好啊。”

小虾米饱餐了一顿,好久没有这么吃过东西,它开始还有些胆怯,不管怎么,它发现做一只猫也是有很多乐趣的。花园里的牡丹也美丽绽放了。

“世界真的充满了诗意,对吧,妈咪?”沃尔特说。

“即将到来的是一个真正美好的六月,”苏珊预言说,“皇历书上这么说的。六月将会有几场婚礼,至少可能会有两个葬礼。能够再次自由呼吸感觉真是太奇妙了。我想起当时竟然拼命反对你举办这场宴会,亲爱的医生太太,我现在明白了,一定是上帝这样安排的。嗯,亲爱的医生太太,你觉得医生今晚会不会在他的牛排里放一些洋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