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老妈就兴高采烈,一会儿哼着歌跑进洗手间哗哗地开着水龙头,全然忘记了她平时对我“节约用水”的教导;一会儿又跑到客厅的大镜子前,扭来扭去,还不时地问我漂不漂亮。

把我问得都有点儿烦了,就不理她。

“问你呢!说话呀!”

老妈见我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给我的小兔子顺毛,就将声音提高了8个分贝。

嘿嘿,听这声音,看那快乐劲,老妈的心理毛病快被我治好喽。

“哦,漂亮漂亮!”我眨巴着眼睛看看她,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几个分贝。

“什么破审美观。穿这套衣服显得多肥呀。小孩子不懂就别装懂。”老妈有点生气地说。

真不讲理!

其实我知道,她是在生自己的气,嫌自己太胖,再加上这一段时间老念叨减肥却缺乏毅力。

老爸出差了,要不,这会儿老妈撒气的对象准是他。

为了避免自己成了无辜的出气筒,也为了继续扮演一个乖乖女,我又赶紧地改了口:“老妈,是显着肥,像个俄罗斯的老大妈。”

我在电视上看过俄罗斯女人,她们的腰就像我们学校食堂里装饭的大桶。

“林呱呱,你都是个大孩子了耶,说话怎么没谱啊,别人不喜欢听什么,你就专门说什么,这怎么行呢!还不把人得罪透了?唉,你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啊…… ”老妈对我不停地唠叨着。

哼,说真话不行,说假话也不行,所以,无话可说的我最好闭上嘴巴,抱着兔子迅速逃离了她的视线。

刚清静一会儿,老妈又叫道:“快来换衣服!时间不早了!”

“自己的好朋友自己去接,我不去!”

老妈让我跟她一块儿去接的是段阿姨。段阿姨和老妈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后来随丈夫到新西兰定居了。她这次回京来是探亲,现在住在她父母家。

“去吧,啊,虽然是我的好朋友,但她的小儿子才四岁多,可好玩了。你就把他当做你的好朋友去接来玩吧。”

太幼稚了!老妈居然拿一个四岁多的、我从来没见过面的小毛头儿来诱惑我。我只对同龄的或比我稍大一些的孩子感兴趣,难道她连这个都不懂?不过,目前,我还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度过这个星期天。因为练习“面恶”,不知内情的温馨这两天正生我的气呢,她绝对不会理我的。

所以,就答应了老妈,算是帮她一回忙吧。

出租车很快就停在了一个不算太破的居民楼前。

刚想噔噔噔地冲上楼,老妈却一把拉住我说:“呱呱,你可得给妈挣点面子哦。”

我不解地问:“什么面子?怎么挣?”

老妈说:“唉,你怎么那么不让妈省心呀?带你出来串门,当然要与人打交道了,与人打交道,你得学着点儿怎么与人沟通交流,怎么对人有礼貌了……”

嗨,原来是这些啊。

为了让老妈省心,也为了让她不再闹心,我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很淑女地提腿上楼。

果然,老妈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老妈和她好朋友的热烈拥抱可真让我开了眼啊。

哈哈,大人有时也很疯狂耶!

“这是姥姥姥爷,叫!”

情绪稳定下来后的老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把我往前一推。

“姥姥姥爷好!”

我大声地向段阿姨的老爸老妈问好。

“呃,好,好!去跟小弟弟玩吧。”

于是姥姥姥爷从他们的身边推出了一个眼珠子骨碌碌乱转的小家伙来。

“快叫,段阿姨好!”我刚要走,又一把被老妈拽了回来。

“段阿姨好!”我又木偶似的向段阿姨问了个好。

“哇,呱呱啊,都长这么大了,上次我见她时,她才一岁多呢,我抱她时她还在我身上撒了泡尿呢!”

哈哈哈……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连那个小不点儿也跟着傻乐。

真让我这个小淑女丢面子啊。

可能段阿姨意识到她的话让我出了丑,所以,赶紧转移话题:“嗬嗬,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真懂事,好乖巧啊。”

段阿姨那双涂着红指甲油的手在我的头顶上摸来摸去,令我想起了《西游记》里的妖精。

不过,我喜欢妖精,因为只有漂亮才能称得上妖精。

正在浮想联翩,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懂事、乖巧呢,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呀。喂,小段,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养一个孩子有多操心!”

唉,老妈的老毛病又犯了!

记得小时候,只要老妈领着我出去玩,不管碰到的是幼儿园的老师还是邻居,老妈总是把我往前一推:“快叫阿姨!”我就管那人叫阿姨。

“快叫叔叔!”我就管那人叫叔叔。

“快叫奶奶!”我就管那人叫奶奶。

反正老妈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他们总是摸摸我的头,赞赏地说:“真乖!真听话!”

每当这时,老妈就会对他们说:“她还听话呢!在家可不让我省心了!”

老妈说这话的时候,她从来就不会想到我这时有多么难为情。

现在我都这么大了,老妈还是这样,在她心目中,小孩子还能有什么面子呀。

这不,本来很好的心情却变得郁闷起来,我郁闷地拉着小弟弟的手,随着老妈和段阿姨又说又笑地来到了我们的家。

可能是到了一个新鲜的地方,小不点儿高兴地撒了欢地在沙发上翻跟头。

要是我,老妈又该抓住时机教训我了。

可是对于小不点儿,她却非常宽容,并且一边甩掉脚上的高跟鞋,一边还满脸喜气地对段阿姨说:“瞧这小家伙,见多识广,到哪儿都不认生,都是那么活泼。”

我想段阿姨可能也会像我老妈说我那样,去说小不点儿呢:“哼,在家里可一点儿也不让我省心!”

没想到的是,段阿姨却自豪地应答道:“是呀是呀,我也很喜欢他这个样子呢!”

听了这句话,我对段阿姨的好感指数就噌噌地往上狂升。

为了表示我对段阿姨的好感,我要好好地带着他儿子玩。

正想去积极准备,没想到老妈又叫了起来:“这孩子,有小客人来,快去把你的玩具拿出来玩啊!”

本来我已经想着去拿的,可是被老妈这么一说,我反而不想去拿了。

于是,我硬着头皮,脖子一扭,装作没听见。

老妈见我敢这么违抗她,而且是当着她多年未见的好朋友的面,她感到很没面子,就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哦,需要申明一下的是,老妈没有胡子,老爸才有胡子,所以,老妈吹的是散落到她脸上的长头发。

老妈一看我想顶嘴的样子,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柔声说道:“呱呱,你是姐姐,好好带着弟弟玩哦。做一个让老妈省心,让段阿姨省心的好孩子哦。”

天啊!这个老妈不仅自己让我闹心,她还搬出来一个段阿姨来让我闹心。

算了,看在她那郁闷的眼神分上,我还是乖乖地按她说的去做吧,而且就算她不说,我也会做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做而已。

“算了,算了,不要紧的,不要紧的。小孩子都这样!”段阿姨忙不迭地解释着,仿佛挨批的是她。

小孩子怎么会都这样呢?如果是这样,也都是大人给逼成这样的呀。

段阿姨在老妈的引导下,简单参观了一下我们家的上上下下。

当然,有一个地方,老妈肯定会不动声色地要漏掉的,我不说你也可能会猜到,那就是北阳台。

参观完了以后,她们就坐在客厅里一边吃着各种令人眼馋的零食,一边不停地高分贝地家长里短着。

小不点儿呢,则跟在我的屁股后头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

虽然我嘴上不说什么,可他还是把我叫得脸上开始放光,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

好吧,我今天要在阿姨和弟弟面前挽回面子,让老妈为她对我的伤害而感到自责。

想到这里,我毫不犹豫地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点心盒,走到客厅,走向段阿姨和老妈面前的茶几,从那琳琅满目的零食中挑出一串晶莹剔透的大紫葡萄、抓了一把无花果,顺带又拿了几块酒心巧克力。

“也分给弟弟些啊!”老妈特意嘱咐我。

这还用教吗,这个好为人师的、讨厌的老妈!

“一块儿吃,一块儿吃,玩儿得开心一点儿啊!”段阿姨又往我的盒子里放了几颗红艳艳的草莓。

“当然!”我尽量表现得优雅一些。

我把小不点儿带到了北阳台。

“闭上眼睛!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我对小不点儿说。 噢,为了表示对他的尊重,我还是叫他的名字吧。

他的名字叫尹维驰。

“好的,姐姐!”尹维驰快活地眯起了他的眼睛。看来,他最喜欢玩这样的游戏。

我看见他那长长的睫毛还在不停地抖动着,就知道这家伙耍小聪明。

我用右手的食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说:“把眼睛闭紧喽。”

“咯咯咯……”小维驰终于忍不住脆脆地笑了起来,然后才乖乖地紧闭双眼。

我一边叫他别睁眼,一边把他的双手拿起来,两手并列,手心向上,然后我才把要给他的东西放了上去。

“啊!”小维驰一摸到毛茸茸的东西,吓得惊叫了一声,瞪大了一双惊恐的眼睛,同时两手猛地缩回,于是,他手心里的东西咚的一声,实实地砸到了地上。

哎呀,我可怜的小白兔啊!

“噢!”我心疼地怪叫了一声。

可是一看到小维驰那副惊恐样,我又不好责备他。

当看清楚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时,小维驰那瘪了几瘪的嘴巴才收住,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呱呱姐姐,我可以抱抱它吗?”

尹维驰伸出两只又白又胖的小手,急不可待地说。

“当然可以,就是给你玩的,你可不能再摔它喽!”

我从点心盒里揪下一颗葡萄塞进他的嘴里。

“嗯!”小维驰调皮地应了一声,声调往下压着拖了老长,然后又往上一挑。同时,他的嘴角溢出一小股紫红色的葡萄汁液。

征得我的同意后,他抱着小白兔跑向客厅,向他老妈炫耀去了。

可见,他是多么开心。

我摇摇头,笑了笑,开始玩我画在北阳台门上的那只大白兔。

我往自己的嘴里送一颗草莓,然后,拿起红色的彩笔。

我要把那五颜六色的零食,连同小点心盒一起“放”到门上去,“放”到这个大白兔面前。

“哇,画得就跟真的一样,哇,这阳台都是你布置的?好有创意啊!”

不知什么时候,小维驰抱着小白兔,拽着他老妈来到了北阳台。

老妈也挤在他们后面,可是一脸的尴尬:“哎呀,太乱了,家里要是有这么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可真是要命!”

“嘿,家里有这样一个有创意的孩子才好呢!”

段阿姨对我赞不绝口。

“老妈,我就是咱们家里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小维驰生怕别人忽略了他。

“哈哈哈,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叫‘不省心’吗?”

段阿姨爱怜地拍拍小维驰的脑瓜。

既然阿姨那么极力地赞扬我,老妈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好了,你们好好玩吧,我们去厨房里做好吃的了。”

说完,老妈拉着段阿姨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餐具碰撞声,还夹杂着嘻嘻哈哈声。

为了不辜负段阿姨的期望,为了对得起段阿姨的夸奖,我要玩得更富有创意一些,让老妈对我的“不省心”的评价不攻自破。

想了想,我对尹维驰说:“小白兔可爱吗?”

“可爱死死啦!”

小维驰说完马上就送给了小白兔一个响吻。小白兔好像要感谢他的厚爱似的,特地摆了摆两只耳朵。

“那我也把你化装成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吧。”

我对他说。

“好啊,好啊,我也要变成一只小白兔。”

没想到小维驰痛快地答应了。

于是,我跑到爸妈房间的大衣柜里,翻出老爸新买的一件白衬衣,三下五除二地取出那夹纸板,然后在白纸板上面画了两只竖起的兔耳朵,用剪刀剪下来。我又拉开老妈装针头线脑的那个抽屉,翻出一根松紧带。

哈哈,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了。

我用剪刀在两只“耳朵”下面挖了两个小洞,然后把松紧带穿进去,把两头打了一个结。

我拿着我的大作,又重新跑到北阳台上,看到小维驰正在死气白赖地往小兔子嘴里喂葡萄呢。

看他弄得满手果汁,就知道,小白兔是多么地不愿意吃这些东西啊。

“它不吃你吃。”我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葡萄扔了,又拿了一颗葡萄塞进了他的嘴里,并且把我做好的兔耳朵套到他的头上。

可惜,带儿太长了,兔耳朵一下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没办法,我只好重新解开那个结,在他脑袋上比画了一下,才又打了个扣。

嗯,真不错!

我拉着小维驰到大镜子前,他高兴得举起两手,又跳又叫。

你猜的没错,我又一次得到了段阿姨的夸奖。

越夸,我就发挥得越好,于是又把小维驰拉到了我的房间。

为了能把小维驰打扮得跟真的小白兔一样,我需要费点心思了。

我要把他的眼睛和嘴巴画一画。

小白兔的眼睛像个红宝石,而小维驰的眼珠却像个黑宝石。怎么办呢?那就只好将就着,在他的眼圈周围画上一个红色的圈,那样,就有可能映出一点儿红色的意思来吧。

我把红色的水彩调好后,让维驰把眼睛闭紧,可能调得太稀,也可能有点凉凉的,小维驰动了一动,结果,红色的水彩差点洒到眼睛里了。

还好,还好,这一滴红水绕过外眼角,一直流到他的衣服领子上了。

我使劲地对着他的眼睛吹啊吹,好把那红色的水彩吹干。

维驰为了自己能更像一只真兔子,只好忍耐着。

我是从他那痛苦的表情里看出来的。

“好了,胡子一画完,你就能成为一只真正的小兔子了。”

“姐姐,兔子没有胡子,只有小猫才有胡子。”尹维驰睁开了眼,对我说。

嘿,没想到小家伙还有自己的想法。

我对他耐心地解释说,兔子也有胡子,只是比猫的胡子细些、短些。但我更愿意给他画成猫的胡子,因为猫的胡子可以测量距离,有了胡子,猫才变得这么聪明的。

听说自己既能当个乖巧的小兔,又具备小猫的聪明伶俐,于是,小维驰又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让我在他的嘴角各画了三条长长的黑胡须。

好了,大功告成。

我从那些破玩具堆里捡出一个小镜子来,让他欣赏。

但他却说:“呱呱姐,这更像一个魔鬼呢。”

“不不,你现在是只很乖的小兔子,同时,你又具备了猫的本领,所以,我得给你安排一个温暖舒适的窝。

于是,我从卫生间里取下一块大浴巾,铺在阳台的墙角处,然后让小维驰学着小兔子的样子,眯起眼睛,坐在那里。

好啦,我的任务完成了!

我拖着疲倦的身子,倒在沙发上,心里在偷偷地乐。

当段阿姨看到他儿子的样子时,还指不定怎么夸我玩得有创意呢。

“玩得开心吗?”段阿姨和老妈一边往餐桌上端菜,一边微笑着问我。

“开心极了!”我答道。然后就坐在了餐桌边,抓起了一个金黄色的螃蟹。

既动手又动脑拆腾了一上午,还真有点饿了。

“洗手,叫弟弟一块来吃呀!”老妈打了一下我的脏兮兮的手,然后又低声对我说:“家里来了客人该怎么着啊?呱呱,教你多少遍了,你怎么又忘了呢?唉,你这个孩子呀,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啊!”

嘁,就这点儿小破事,也算得上不省心?真是闹腾。

正当我心里感到闹腾的时候,忽然听到段阿姨更为闹腾的声音:“啊,尹维驰不见了!”

我忍住笑,心想,怎么可能呢?除非他不是人,而是一个会变来变去的妖魔鬼怪。

“什么?”老妈也尖叫起来,“快看看窗户关严了没有。”

老妈说这话时,声音颤抖得都有点曲里拐弯了。

她是担心小不点儿会从阳台上摔下去。

拜托了,傻老妈,如果稍微动点脑子,你就应该发现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阳台上根本没有凳子供他爬上去。

我甩着两只带着水珠的手,用下巴指指了北阳台的墙角处。

原来,小家伙头歪着靠在墙上直打呼噜呢。

那脑袋上戴的两只“大耳朵”也歪到了一边,红眼圈和嘴边上的胡子格外引人注目。

瞅那副怪样,我保证谁看了都会乐出声来的。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老妈冷笑着冲我低吼起来:“你这个臭丫头,瞧你干的好事!”

天啊,她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让人皮冷,她那低吼声听起来像是压抑着快到极限的愤怒。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段阿姨居然抱着她的儿子哀号起来:“哎呀,小宝贝呀,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啊!”

于是,老妈和段阿姨开始忙得一团糟,他们要为尹维驰洗掉脸上的水彩。

可惜了我一上午的心血,也可怜了小维驰,他的嫩皮被擦疼了,正嗷嗷叫呢。

段阿姨一边擦一边哄自己的儿子,而我老妈呢,则一边给人家的儿子帮忙擦脸一边骂自己的女儿,“你等着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早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我,愤怒地冲老妈顶嘴道:“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地带了一上午孩子,就是为了让你收拾我呀,凭什么呀?”

听我这么一说,老妈小声对段阿姨说:“看到了吧,我说的没错吧?我们家呱呱做什么事都不动脑子,这么大的孩子了,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真不让人省心啊!”

说完又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哼,等段阿姨走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段阿姨冲我看看,然后用胳膊捣捣老妈,意思是“别说了!这有什么大不了啊?“

小维驰的小脸都被她妈洗红了,疼得他吱哇乱叫。可是,在我看来,他的小脸像涂了胭脂一样,我想笑话他跟一个女孩子一样,可是看到段阿姨心疼儿子那样儿,就又憋了回去。

这下可好,全家人都围着小维驰团团转,替他倒饮料,又替他剥螃蟹的,而我呢,只好像个待审的犯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自己照顾着自己。

真不明白,我怎么没有安全意识了?有一次,老妈硬要闯红灯,还是我不顾她的责骂,强行阻止了她呢!

老妈总是在外人面前损我贬我,何况我还帮她们看管了半天孩子呢!真让人闹心,真不让人省心!哼,现在,我再也不想当一个乖乖女,去拯救闹心老妈了,我要赶紧自救,那就是出去放松一下,我可不想郁闷而死。

老妈送段阿姨下楼了,本来我也想送段阿姨的,以示礼貌,可是一想到老妈曾扬言“看我怎么收拾你”,所以,送到大门口的时候,我就趁她们难舍难分的时候,甩掉尹维驰,溜到了大院里,找我那帮伙伴们好好地玩一场。

绝不是说大话,玩可是我最拿手的了。

这就是大院里的孩子围着我团团转的原因,就好像我的手中有一根魔棒似的。

这次什么玩具也没带。只好临时想一个没有玩具的玩法了。

我走向大院中那个空场地。因为那些小孩子们正在为一件什么事而大呼小叫。

果青也在里面。

一般来说,女孩子出来玩的就比男孩子少,而我可算是少中最少的了,因为我还专门往男孩子堆里扎。

女孩子出来玩的少,并不表示就没有出来玩的。

看那场地的那一边,几个女孩子正在那里聊天的聊天,跳皮筋的跳皮筋呢。

但我实在不喜欢那种玩法。于是,我紧跑几步冲上前,一下子撞到果青的身上了。毫无思想准备的他往后倒啊倒啊,就在挣扎着避免仰面朝天的时候,我和几个小孩子赶紧伸出双手,托住了他。

伴随着尖叫声,一个绝妙的主意在我的脑子里产生了!

“咳,咳!”我看果青不那么生气了,就干咳两声说,“我免费为大家提供一个既有趣儿又惊险的游戏,一块儿玩儿怎么样?”

听着他们的尖叫声,我的心情爽多了。

“这个游戏叫‘背摔’。”

“林呱呱,什么叫‘背摔’啊?”比我小一岁的肥羊说。

肥羊叫杨言,因为他长得胖,所以,我们叫他肥羊。

我神神秘秘地说:“这个游戏很惊险的,只有胆子特大的人才能玩。”

“我玩我玩,我就想玩些刺激的。”

平时胆小如鼠的鼠伟赶紧说,他生怕我们嫌他胆小,把他甩到一边。

鼠伟原名叫许纪伟,虽然长得比我们都高都大,但他的胆儿却是我们中间最小的,大家同一天学的溜冰,我们都溜得热火朝天的了,他却还在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跟探雷似的。

我看了看四周,没有高台子,那棵大柳树下,倒是有两个空花盆,也不知是谁扔在那儿的。

我走过去,把它们搬过来,翻转过来,口朝下,然后一只脚踏一个,站了上去。

我指挥他们站成一个圆圈:“要肩挨着肩,把自己的两只胳膊伸出来,全都交叉着,然后用自己交叉着的双手与别人交叉着的双手拉在一起。这叫结网,知道吗?就像蜘蛛那样。”

大家好奇地按照我说的话去做。我偷偷直笑,当个指挥官的感觉真不错。

然后,站在花盆上的我转过身去,说,“现在,看我怎么背摔了啊。不过,你们用自己的手织成的网一定要结实啊,如果不结实的话,我就会摔破脑袋的。”

我侧了一下身子,看他们个个都紧绷着脸。

我忍住笑,大叫一声:“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他们几个异口同声地答道。

他们的话音刚落,我就往后一仰,像出膛的子弹一样,射进了“网”里。

虽然他们有心理准备,但“网”还是被重重栽下去的我压塌了下去。

他们都相互牵扯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而我呢,则坐在了他们的胳膊上。

“肥羊先来吧!”

我也想当一次“网”,拿肥羊来试试我的力气。

“不行,我太重了,万一我把‘网’砸得七零八落,最后摔破了脑袋怎么办?”

肥羊往后退了退说。

“没事的,有我在,结的‘网’一定会结实的。”

我拍拍胸脯。

“是呀是呀,我们绝不会撒手的,死也不撒手,放心地摔吧。”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说。

没办法,肥羊只好把左脚踏上了花盆,犹豫了一下,又把右脚踏了上去。

“把手伸出来!”

鼠伟挺身而出发出指令。

“嘁!”

肥羊没好气地从嘴巴里出了一口气,当然是冲着鼠伟了。

“开始摔!”

我把手交叉着紧紧地抓住旁边的人的手,同时对肥羊叫道。

只见肥羊不放心地转过身来,看了看屏住呼吸的我们,才深吸一口气,小声地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最后的结果可想而知,肥羊又一次把“网”压得塌了下来,但是“网”却一点儿也没破。

就这样,大家一齐倒在地上,滚成一团,一个个玩得快活极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后,在三推四推中,鼠伟终于推不过去了。

只见他战战兢兢地站到了花盆上,就好像站在一个摇摇欲坠的独木桥上一样。

“摔啊,摔啊!”大家齐声叫道。

“你们准备好了吗?”声音像是堵在嗓子眼上。

“准备好了!”说着,大家都把手捏得更紧了。

可是等了半天,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你们准备好了吗?”

又是鼠伟在问,声音低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准备好了!”

说着,大家又一次都把手捏得更紧了,眼睛瞪得更圆了。

可是鼠伟还是在花盆上摇摇晃晃,欲倒又不倒的样子。

“你们到底准备好了没有哇?”鼠伟这次变成了咬牙切齿。

“准备——好——了!”

我们有点不耐烦了。

等得足足有了两分钟,鼠伟还在那里不停地扭动着身子。

“唉!”

大家齐声唉了一口气,想松开手,活动活动。

可谁知就在这时候,那鼠伟却紧闭双眼,倒了下来。

这回,“网”可真破了。但,幸亏大家都还没有散开。只是鼠伟的脑袋与我的脑袋响亮地撞在了一起。

我们各自捂着自己的脑袋,眼睛里含着泪花,硬是没让它们掉下来。

“再玩一次吧!”

没想到鼠伟要做第二轮的第一个“背摔”人。

大概尝到了甜头。

我正想回答他,忽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原来在左前方2号楼,也就是我住的那幢楼前存放的自行车倒了,一个压着一个,争先恐后地往下倒着,就跟玩多米诺骨牌似的。

我在心里偷偷地乐,心想,星期天,车棚里的车多,从这头到那头黑压压的一片,正好可以玩多米诺骨牌。

“不好吧。这样会把自行车摔坏的。”果青担心地说。

“不会的,你看看,我妈的自行车也在里面呢,它们都是半倒的,又不是全倒。

就像刚才我们玩‘背摔’游戏一样。”

于是,我们又开始了轮着来玩“多米诺”骨牌的游戏了。

推“牌”时,是大家轮着来,但把车扶起来时,是我们大家一起动手。

当自行车第三次噼里啪啦响成一片的时候,一个阿姨从楼上打开窗户看了看,没说什么,就把头缩了回去,关上了窗户。

当噼里啪啦的声音第五次响起的时候,那个阿姨又把头伸了出来,满脸愤怒地对我们骂道:“你们这些捣蛋鬼,疯丫头!如果再继续制造噪音、搞破坏活动的话,我就饶不了你们!”

“啊!”

我们惊异地抬起头,呆若木鸡。

“还不快走开,我已经给保安打了电话了,看他们来怎么收拾你们!”阿姨又吼了起来。

天啊,在家里老妈要收拾我,在外面,居然还有人冲我这样喊叫。

“啊,快逃啊!”

于是我们醒悟过来,纷纷作鸟兽散,就像猎物突然遇到了猎人一般。

整个下午,玩得真是开心极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该回家了,我才突然想起惹老妈生气、惹客人不高兴的事儿来,要是老妈余怒未消,怎么办啊?唉,为什么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这么快呢?当我磨磨蹭蹭挪到家门口时,刚要拿钥匙开门,门却一下子大开,我被一双手抓了进去。

天啊,抬头看着老妈那张生气的脸,我心想:“完了,完了,她攒了一天的气,现在开始放了。”

想到这里,我冲老妈脱口而出:“我也豁出去了,你爱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吧。 ”

老妈松开我,诧异地反问我:“收拾什么?”

我说:“收拾我呀!”

“我为什么要收拾你?”

我冷笑道:“你不是说等段阿姨他们走了以后,再收拾我吗?”

过了好半天,老妈的脸色才由生气转为忧心忡忡,就是我看到后就想装个乖乖女去拯救她的那种表情。

老妈伤心地说:“呱呱啊,当着客人的面,我在说气话呢。看你把小弟弟那脸涂的。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我很担心你呢,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本来,我还想就“面子”和“气话”的问题跟她好好理论理论,可是,一看老妈那忧心的样子,我就觉得自己现在最重要的是,做一个让她省心的乖乖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