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鸟回到故乡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狼已经洗漱完毕，公鸡已经打过鸣了。天色渐渐变亮。
在田野里，冰冷的石块之间，百灵鸟醒来了。它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向四周望了望，就飞上了高空。
它一边飞，一边唱着歌。
它在天空飞得越高，歌声就越嘹亮，歌声中充满了无比的兴奋。
它感觉，它所看到的下面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同寻常，那么美丽，那么亲切。是啊，它能不兴奋吗？那可是它的故乡，是它离开很久的故乡啊。
去年夏天，它就是在这里出生的。秋天，它和其他的候鸟飞到很远的地方。在那里它温暖地度过了冬天——整整5个月。这对于一只年龄只有10个月的百灵鸟来说是一个很长的期限了。
终于，在三天前，它回到了故乡。为了驱赶旅途的疲劳，最初的几天它都是在休息。而今天它决定开始工作——它的工作就是唱歌。
百灵鸟唱道：
“我的脚下是白雪覆盖的原野，那上面布满黑色的和绿色的方格。黑色的格子是我们耕种的大地，而绿色的格子里种着一棵棵的黑麦和小麦的幼苗。
“我记得，人们是在秋天播种了黑麦和小麦。很快它们就破土而出，长出嫩绿的、惹人喜爱的幼苗。后来它们又被白雪覆盖，我就飞到了陌生的一角。
“幼苗在寒冷的冰雪里没有被冻死。现在它们又长出来了，齐心协力快活地生长着。
“在广阔的田野中间，有座小山，小山上有几座村庄。这就是我们红红火火的集体农庄。村庄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户外还是空荡荡的。
“整个大地空荡荡的，都在沉睡着——飞禽走兽还没有醒来。我看到太阳金色的边缘，在遥远的黑色森林后面。
“大家快醒醒，快点醒过来！
“新的一年开始了！春天来了！”
百灵鸟不唱了。因为它突然看到，在白色的田野上，出现了灰色的斑点，那斑点移动着。
百灵鸟又往下飞，想看看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用力扇着翅膀，让自己停在灰色斑点的上空。
哦，原来这里有好大一群鸟儿！它能看到，它的那些心地善良的邻居们正在召开集体会议呢。
这是真的。有一大群灰色的山鹑，就是野生的雄鸡和雌鸡。百灵鸟数不过来，好多，有一百只，一千只。它们密密地挤坐在一起。
它们就在雪地上过夜：夜间寒冷，它们的翅膀挂了霜，现在正在扇动翅膀抖去这些霜。
有一只雌山鹑，看得出它是这个群体的首领，现在它正坐在小山丘的中间，大声讲着话。
“它在说什么呢？”百灵鸟想了想，往下飞一点。
雌山鹑首领说：
“今天，我们亲爱的朋友——百灵鸟用它动听的歌声把我们叫醒了。它告诉我们——春天真的来到这里了，那些被饥饿和严寒折磨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接下来我们要考虑筑巢的事情了。大家该告别的时刻也就要到了。”
“该告别了！该告别了！”所有的雌山鹑都咕咕地叫起来，“你去哪里，你去哪里，你又去哪里？”
“我们去森林！我们去河岸！我们去红色的溪流边！我们要去岩梅岗！去那里！去那里！去那里！就去那里！”
当去哪里的问题确定了之后，雌山鹑首领又说话了：
“希望你们整个夏天能开开心心，孵出更多健健康康的宝宝！要多多进行训练，要好好养育它们！记住：如果有哪个雌山鹑领回了最多的小山鹑，我们就把最高的荣誉颁给它。让它领导我们的群。大家都要听它的。再见，再见，秋天见！”
雌山鹑首领说完，突然拍拍翅膀跳起来，飞上高高的天空。会议结束了。
就在那一刹那，其他的山鹑——不管一共有多少——一百还是一千，都分成一对对的，它们啾啾地叫着，噼里啪啦地飞起来，飞向四面八方。
看着这么可爱的邻居飞走了，百灵鸟感觉有点伤心。不过它知道，这是该它去叫醒所有的飞禽走兽，叫醒所有的人的时候了。
它快速地扇动翅膀，唱起来，唱得比先前更加清脆响亮。
“太阳公公出来了，大家快醒醒，快起来，高高兴兴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吧！”
它飞上高高的云端，看到半夜钻进果园里去啃苹果树树皮的小兔匆忙从村庄里溜了出来。
接着它又看到，一群黑漆漆的秃鼻乌鸦，闹闹哄哄的一整群，呱呱呱呱地喧哗着，飞到耕地上来，用嘴巴从刚刚解冻的泥土里把小虫子挖出来吃。
它还看见人们纷纷从房子里来到了室外。
人们仰望着天空，眯着眼睛躲避明媚的太阳。大家想看看这个小歌手，可是百灵鸟早已消失在云层里。
它那愉快、嘹亮的歌声在大地上空飘荡，让人感到愉快，催促人们开始投入工作中。
百灵鸟和山鹑谈了些什么
百灵鸟忙乎了整整一天——它们在云彩里飞舞歌唱。它歌唱，是希望大家都能知道，现在的一切都那么美丽，这附近并没有狠毒的老鹰飞过；它歌唱，是希望田野里的鸟兽们感到开心愉悦；它歌唱，是希望人类又开始新一年的辛苦劳作。就这样，它唱了又唱，唱了又唱，终于感到累了。
已经是晚上了。太阳落下了，所有的飞鸟走兽都藏起来了，百灵鸟也来到了田地里。睡觉前，它很想找谁陪它聊会天，随便聊点什么，反正它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它琢磨着干脆去找自己的好邻居雌山鹑吧，可是马上又记起来，今天早上雌山鹑已经飞走了。
想到这里，它觉得很难过，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在田野中间一块小空地上，它找到了一个白天被阳光晒得很干燥的小坑，它准备晚上就在里面睡个好觉。
忽然，它仿佛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它联想起，那种没有上油的篱笆门，一开一合发出吱吱的响声，还想起蟋蟀发出的唧唧声，只是比那些还要更大、更响亮些。究竟是谁：
“奇尔——维克！奇尔——维克！”
“哦，原来是‘马掌斑’啊！”百灵鸟简直开心极了。“这么看来，也不是所有的山鹑都离开这里啦！”
“奇尔——维克！奇尔——维克！”声音是从那畦碧绿的黑麦地里传出来的。
“真搞笑！”百灵鸟想，“只不过找到一只小昆虫罢了，叫起来还不停了，难道是想叫所有人都知道你能干啊！”
它知道，山鹑通常是以吃谷粒和各种草籽为生。对它们来说，虫子只是饭后的甜品。百灵鸟在草丛里每天自己捉一些小虫子吃，每天都吃得饱饱的，所以对它的邻居只是捉到一只小虫就表现得这么兴奋，感到很好笑。
“这下有和我聊天的了。”
百灵鸟很快就找到了它，因为雄山鹑就蹲在露天小山丘上，在那矮矮的绿苗间，发出一连串的声音。
“你好啊，马掌斑！”百灵鸟这样叫着，朝它飞过去，“你准备待一个夏天吗？”雄山鹑点点头，亲切地说：
“是的，是的。这是我妻子‘橘黄颈子’决定的。它可是一只顶聪明的雌山鹑。你知道它么？你就看着吧——今年冬天，它一定会被推举领导整个‘大群’。”说到这儿，雄山鹑用力挺起它那带有咖啡色马蹄形斑点的淡蓝色小胸脯，只见它骄傲地伸直脖子，大叫三声：
“奇尔——维克！奇尔——维克！奇尔——维克！”
“哪儿有小虫子啊？”百灵鸟惊讶地问，“不会是被你给吃掉了吧？”
马掌斑有点生气了，说：
“你把我当成什么啦？如果我自己把小虫子给偷偷吃掉，那我还算是雄山鹑吗？我当然要把它带给我的橘黄颈子啊。”
“那它把虫子吃掉了吗？”
“吃了，吃完后还说非常好吃。”
“这不就得了！你还一个劲儿在那儿‘奇尔——维克！奇尔——维克’地叫个不停干什么？”
“哼，你简直一窍不通！”这回，马掌斑真气坏了，“首先，那不是叫唤，我是在唱一支动听的歌。其次，我不歌唱我捕到的美味小虫，那歌唱什么呢？”
关于它该歌唱些什么和怎样歌唱，小小的百灵鸟，本来还能说出一大堆。因为它降生在一个以歌唱著称的家族中。所有的诗人都曾为之赞美称颂。可是，它从未因此而自得过。它更加不想惹怒它亲密的邻居——马掌斑。
所以百灵鸟赶忙夸奖了马掌斑好多好听的话。
“我当然认识你的橘黄颈子。它那么漂亮，又那么温柔。它现在身体可好？”
马掌斑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了。它又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嘹亮地大叫三声：“奇尔——维克！……”然后，它庄重地答道：
“谢谢您的关心！橘黄颈子十分健康。请到我们那儿去看看吧。”
“那我什么时候去啊？”百灵鸟问道。
“你瞧，我现在可没时间，”马掌斑说，“白天我要外出给橘黄颈子觅食，还得守护它的安全，防备着狐狸和老鹰来攻击它；到了晚上，我又要给它唱歌听。有的时候还得打上一架，就跟那个……”
马掌斑说到这儿，踮起脚尖，往嫩绿的麦苗田方向张望。
“等着我。”说完，它迅速地飞起来，像支利箭一样，向麦苗田里一个活动的目标嗖地射了过去。
那里瞬间发出一阵激烈的撕扯扭打声，嘴巴相互啄的声音，翅膀胡乱扑腾的声音，黑麦发出的沙沙声。
鸟儿的绒毛在天空中飞舞。
过了一会儿，另外一只雄山鹑的花脊背，在黑麦苗上忽闪一下就消失了。马掌斑回来了，只见它浑身的羽毛凌乱不堪，两只眼睛闪动着光芒。它的左边翅膀上，一根已经被扯断的羽毛翘了起来。
“嘿！我可把它给好好揍了一顿！”它落在一个草墩上，对百灵鸟说，“这下它总算应该知道了。”
百灵鸟们从来不跟其他鸟动嘴的，更不会动手，于是它胆怯地问：“你是在跟谁打架啊？”
“是我邻居‘大眉毛’。它就在附近的岩莓岗上住。是个奇蠢无比的雄山鹑。我非得让它好看不可！……”
百灵鸟也认识那只叫“大眉毛”的山鹑。所有的山鹑都长着红色的眉毛——不光长在眼睛上面，眼睛下面也有。而大眉毛的眉毛则又大又红，特别显眼。
“你们怎么会打架呢？”百灵鸟问，“一起在大群生活的时候，你和大眉毛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在大群里共同生活，那是另一回事。但是现在，它有时会跑到我们的田里来，我偶尔也会去岩莓岗。反正我们只要一碰面就得打架。因为我们都是雄山鹑呀！”
百灵鸟还是很糊涂，既然说了是好朋友，怎么还会一见面就打架呢？它又问：
“那我什么时候去你家看看？”
“估计得等到橘黄颈子伏在蛋上孵小山鹑的时候。那时，也许我有一点空闲，放松一下。
“你们已经打算筑巢了吗？”
“橘黄颈子说：‘等田野上的雪消融，露出地面的时候；当百灵鸟愉快歌唱的时候；当大群分散成一双双、一对对，分别飞到四面八方的时候；当人们耕种结束，秋播的黑麦已经长到齐膝高的时候，就是该筑巢的时候了。’你等着吧，橘黄颈子一定会为我们自己筑起一个非常舒服安稳的巢——那才够瞧的！你记住了吗？当人们春耕完毕，当秋播的黑麦一直长到齐膝高的时候。”
“我记住了，”百灵鸟说，“好，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去的。晚安！”
于是它飞回去睡觉了。
橘黄颈子做了什么样的巢
于是，百灵鸟开始耐心地等候，等待人们开始耕种田地，等黑麦长啊长，一直到齐膝高的时候。
每天清晨，它都会飞到天空中，尽情歌唱它所看到的大地上发生的一切。
它看到，田野里的积雪一天天消融褪尽，早晨太阳愉快地照耀大地。它看到，破冰鸟——鹡（ｊí）鸰（ｌíｎｇ）（一种总是把尾巴摇个不停，身材纤弱的小鸟）一飞来，第二天早晨河水就冲开了上面的冰层。它还看到，雪刚刚消融，人们就开着拖拉机来到了田里劳作。
“现在，人们要开始播种了！”百灵鸟琢磨着。
但是它很快就知道自己想错了：现在人们还不是马上就播种，而是在作播种的准备，他们要先整理好秋天已经翻耕过的土地。
他们利用钢叉那样的工具，把秋天坚硬的土块给叉碎，把土地彻底翻松。
这样整理了没几天，集体农庄庄员们又赶来一辆马车，后面拉着一个长长的箱子，箱子两侧安着两只大轮子，走到田里去。
庄员们就这样在地里着实忙了好几天，开始播种了。
最先被撒下的种子是亚麻。亚麻的籽儿可以榨麻油，它的茎能做麻绳、夏布和亚麻布。
种完亚麻，接着又种燕麦。燕麦是喂马的好饲料，另外，燕麦仁还能给孩子做好吃的燕麦粥。
百灵鸟一相情愿地觉得，人们种亚麻是方便鸟儿在那块田里栖身。
种完燕麦，种小麦。小麦成熟后可以磨成白面粉，白面粉可以烘焙出香甜可口的白面包。
种完小麦，又种大麦。大麦可以做成大麦饼、大麦仁汤和大麦仁粥。
种完大麦，再种黑麦。黑麦可以磨成黑麦粉，黑麦粉能烘焙出黑面包。
最后，种上荞麦，荞麦能做出荞麦粥，顶顶好吃的荞麦粥。
百灵鸟还是觉得人们种下燕麦、小麦、大麦、黑麦和荞麦等，这一切都纯粹是为了让鸟儿能吃到各种各样好吃的谷粒。
女庄员们把荞麦的种子撒了下去，就离开了田地。
“终于好了，”百灵鸟心里想，“播种终于结束了！这下人们该不会再到田里来了吧。”
可是它又错了。第二天早晨，集体农庄庄员们照旧出现在田间。他们开始沿着长长的垄沟栽下土豆。
大家都知道人们为什么要栽种土豆，唯独百灵鸟琢磨半天也想不通。
这个时候，燕子飞到了这里，天气更加温暖，秋播的黑麦也长到了齐膝高。百灵鸟很开心，它知道是时候去探望它的朋友——雄山鹑马掌斑了。
可是现在不像一个月以前那么容易找到它了，四周的黑麦已经长得很高了，小草墩也寻不见了。百灵鸟找呀找，好不容易才找到马掌斑。
“巢已经盖好了吗？”它一见到朋友马上就问。
马掌斑则开心地回答它：“筑好了，已经筑好了！连蛋都下完了。你猜一共有几只蛋？”
“你知道我根本不会查数啊！”百灵鸟说。
“说实话，多了两个，唉，我也不会数。”马掌斑叹了一口气，又说：“不过，曾经有个猎人经过我们的巢。他往里面看了一眼，仔细地查了一遍，然后自言自语地说：‘呵呵，24个，足有两打啊！’灰山鹑顶多也就下这么多蛋了。”
“天哪！这可糟了！”百灵鸟被吓了一跳，“猎人会把你的蛋都拿走，回家做成煎蛋吃的。”
“你胡说些什么啊！看你吓的！”马掌斑向它摆了摆翅膀，“橘黄颈子说了：‘幸亏是猎人经过，而不是小孩子。’它还说：‘猎人会帮我们保护好巢的，因为他也希望我们的雏鸟能顺利长大，长得肥嘟嘟的。而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真要当心呢！因为，到了那时，他会带着猎狗来捕我们，还会砰砰地射击呢！’走吧，我这就领你去看看橘黄颈子。”
马掌斑跳下小草墩，在黑麦田里飞奔起来，百灵鸟必须得飞着才能追上它。
黑麦田里，两座小草墩之间有一个小坑，山鹑的巢就被筑在那里。
橘黄颈子羽毛蓬蓬的，正伏在窝里一动不动。
它一见有客人来访，忙从巢里走了出来，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对百灵鸟亲热地说：
“请，快请！欢迎你来观赏我们的小巢。还是挺不错的，对吧？”
它的巢看起来像只小柳条编成的筐，里面挤着许多蛋，边上还铺上了山鹑的绒毛和比较细小的羽毛，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百灵鸟当然看见过许多比这更漂亮精致的巢。不过，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尊重，它还是赞美说：
“小巢的确非常精巧。”
“蛋呢？”橘黄颈子问，“这些小蛋非常漂亮，是吗？”
蛋的确很漂亮，看起来好像鸡蛋，但个头小得多，蛋的颜色很好看，是匀称的黄绿色。蛋很多，把小坑填得满满当当的，尖尖的那头齐刷刷冲着里面，不然，可能巢里都装不下吧。
这回，百灵鸟由衷地称赞道：“这蛋真好！真是又干净、又光滑、又齐整。”
“巢周围的环境怎么样，还漂亮吗？”橘黄颈子问。
百灵鸟环顾了一下巢的四周。只见巢的外面围绕着黑麦幼苗柔软坚韧的茎，像一片绿油油的帐篷一样。
“漂亮。”百灵鸟赞同，“但是……”说到这儿，百灵鸟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马掌斑疑惑地问，“你是不是要说，我们的窝隐蔽性不强？”
“没错，虽然它现在看起来藏得挺好，就连眼睛锐利的老鹰都发现不了。可是，用不了多久，人们就要收割黑麦了。你们的巢可就要被暴露出来了。”
“收割黑麦？”马掌斑震惊地拍了一下小翅膀，“你听谁说人们要收割黑麦？”
“我听庄员们说的，就快收割了。”
“那可太不幸了！”马掌斑惊呼起来，“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橘黄颈子却仍然笑嘻嘻地冲丈夫眨了眨眼睛，说：
“亲爱的，不必太担心。这个地方最安全不过了。在我们的山鹑宝宝出生之前，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你记着：到黑麦开花的时候，我们的宝宝就会出世了。”
“那人们啥时候会来收获黑麦呢？”
“黑麦要长大、抽穗、开花、花儿凋零、灌浆、成熟一系列过程都结束之后，人们才会收割。”
马掌斑立刻兴高采烈地叫道：“瞧，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我妻子实在是聪明绝顶啊！它什么都明白。”
橘黄颈子立刻有点害羞地说：“不是我多聪明，我们山鹑有一本自己的历书。就在我们每一只雌山鹑心里记着呢。”
然后它又转向了百灵鸟，热情地称赞它有一副好嗓子，而且还邀请它来观看小山鹑是怎样敲开蛋壳出世的。
这时候，黑麦田里传来另一只山鹑的高声呼喊：
“该睡了！该睡了！”
于是，百灵鸟依依不舍地告别朋友回家了。
睡觉之前，它就想记住：橘黄颈子是怎样说的来着？黑麦要先长大，接着，接着抽……不对，是出……还是抽……
可是，这个神奇的名词，它怎么也记不住，于是它无奈地晃了晃小爪子，翻身睡着了。
来了一只狐狸……
百灵鸟急切地想看看小马掌斑们是怎么敲开蛋壳的。每天早晨起来，它都要先仔细地查看黑麦。
黑麦长得非常快，现在它们已经和成人那么高了，麦茎梢也开始变粗、鼓胀。接下来，从那个鼓胀处长出了一簇簇细芒。
百灵鸟喃喃地道：“这应该就是麦穗，这叫出……不，应该是抽……抽穗。”
这天一早，它的歌声听起来十分欢快，百灵鸟的确很开心，因为它发现黑麦就快开花了，换句话说，马掌斑的小鸟宝宝就快出壳了。
它俯瞰大地，看见田里的庄稼都长得满满的，无论是大麦、燕麦、亚麻、小麦、荞麦，还是整整齐齐一垄垄的马铃薯叶子。
它还看到，高高的黑麦田里，马掌斑的巢就建在那附近的灌木丛里，上面竟然多了一条棕红色的鲜艳的带子。它再飞低一些想看得更仔细，结果看清楚了：原来有只老狐狸钻进了灌木丛，正在蹑手蹑脚地沿着修剪过的草地，向山鹑的巢那里走去。
百灵鸟的小心脏开始突突地乱跳。它不是为自己担心，它在空中飞翔，狐狸拿它是没有办法的。可这狡猾的家伙却很可能发现它朋友的巢，逮住橘黄颈子，吃掉它的蛋。
百灵鸟又飞低了一点，扯着嗓子使劲地喊它的朋友：
“马掌斑！马掌斑！有只狐狸，快跑啊，快跑！”
狐狸仰头，看着坏事的百灵鸟，龇起一口狰狞的獠牙。百灵鸟害怕极了，但还是拼命地喊：
“橘黄颈子！快走！快飞走！”
狐狸迅速向巢奔了过去。
突然间，马掌斑从黑麦田里一跃而出。它的样子可真够吓人：羽毛凌乱不堪，一只翅膀还耷拉在地上。
“糟了！”百灵鸟想，“它的翅膀很可能是被哪个顽皮的小孩用石子打伤了。这下它肯定完蛋了。”
想到这儿，百灵鸟立刻喊道：
“马掌斑，快跑，快躲起来啊！”
可是来不及了：可怜的雄山鹑已经被狐狸发现了，它一个箭步向马掌斑扑了过去。
马掌斑跛着脚，费力地向旁边跳着，可是，狐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它根本躲不开！
狐狸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赶到了马掌斑身边。“啊呜！”狐狸张开血盆大口，在雄山鹑的尾巴那儿使劲儿咬了下去。
马掌斑拼尽全身力气，总算从野兽的鼻子底下飞起来一点儿。但是它飞得不是那么灵活，它绝望地叫着，很快又摔在了地上，接着又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逃。狐狸再次猛扑了过去。
就这样，百灵鸟看着自己可怜的朋友一会儿拼命奔跑，一会儿挣扎着飞起来，好不容易才逃到岩莓岗，慌忙钻进了灌木丛里，狐狸仍然在它身后紧追不舍。
“完了，这下子可怜的山鹑恐怕要丢掉小命啦！”百灵鸟悲伤地想，“狐狸一直把它追到了灌木丛里，一定会在那儿逮住它的。”
现在，百灵鸟也没办法帮到它的朋友了。可它真的不忍心听到狐狸的牙齿咀嚼山鹑的骨头发出来的咔嚓咔嚓声，只好无奈地飞走。
又过了几天，黑麦终于开花了。这些天里，百灵鸟再也没有从马掌斑筑巢的那块田里飞过。它在心里默默地悼念着已经死去的朋友，甚至连一眼都不想看那个丢弃着它朋友血迹斑斑羽毛的地方。
一天，百灵鸟正在自己住的田里吃美味的小虫子。
忽然间，它听到了扑腾翅膀的声音，接着它就看见了健康、快乐的马掌斑落在了它身边。
雄山鹑连招呼都没跟它打一个，就大声喊起来：“你跑哪儿去了？黑麦已经开花了。我正到处找你呢，快到我家看看，橘黄颈子告诉我，我们的山鹑宝宝就快破壳了。”
百灵鸟吃惊地瞪大眼珠子盯着它，说：
“难道你没被狐狸吃掉？我明明亲眼看到它把你追进灌木丛了啊。”
“什么？狐狸吃掉我？”马掌斑诈唬起来，“那是我在把它引开，远离我们的巢。为了让它上当，我还故意装成好像生了病似的。我带着它不停地在灌木丛里兜圈子，把它都给绕蒙了，最后它把去我们巢的路给忘干净了！我还应该谢谢你呢，多亏你给我们报了警。否则，我们很可能再也看不到我们的小山鹑了。”
“其实我也没做啥，只不过就是叫了几声罢了。”百灵鸟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你可真行，我都被你骗了。”
说完，两个好朋友一起往橘黄颈子那儿飞过去了。
“嘘！小声点，小声点！”橘黄颈子正准备迎接要出生的宝宝呢，“不要打扰我听它们敲蛋壳的声音。”
它看起来十分专注，站在巢沿上，垂着小脑袋，仔细地辨别着，百灵鸟站在马掌斑身边，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只见橘黄颈子快而有力，同时又小心地，在其中一个蛋上啄了一下。一小块蛋壳落了下来，露出了一个小窟窿，里面有一双芝麻粒大的小黑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可爱，紧接着小窟窿里一个湿乎乎、乱蓬蓬的鸟宝宝的小脑袋探了出来。
母亲又用嘴啄了一下蛋壳，小雏鸟就整个从破裂的蛋壳缝隙中跳了出来。
“看，它出来了！出来了！”马掌斑兴奋地大叫，开心得蹦跳个不停。
“别喊！”橘黄颈子严肃地责备它，“赶紧帮忙把蛋壳清理走，送到远点的地方去。”
于是，马掌斑用嘴叼起半个蛋壳，匆忙钻进了黑麦田里。
很快它又飞回来打算叼剩下的半个蛋壳，可是这时候巢里的蛋壳碎片已经成了一小堆。百灵鸟亲眼看着小山鹑们一只接一只地从蛋壳里钻了出来。正当橘黄颈子帮其中一只小雏鸟钻出壳时，另外一只已经自己啄破蛋壳，挣脱了束缚。
又过了半晌，24枚小蛋的壳都裂开了，24只雏鸟集体出生了，它们长得是那么滑稽，小身子湿乎乎，毛乱蓬蓬的。
很快，橘黄颈子脚嘴并用，把所有碎壳都扔到巢外面，并吩咐马掌斑把它们清理干净。做完这些，它就开始对雏鸟们温柔地说个不停：“咕，咕，咕！咕，咕！”说完，又把全身的羽毛蓬起来，展开双翼，卧在巢里。所有的小宝宝立刻躲进它温暖的身子底下，就好像钻进了一顶帽子里似的。
百灵鸟也帮着好朋友当起了蛋壳搬运工。可是它的嘴巴小，力气也小，只能叼起最轻的蛋壳碎片。
百灵鸟和马掌斑忙乎了好半天，才把蛋壳都运送到较远的灌木丛里去，它们都知道，绝不能把蛋壳留在巢跟前，否则一旦被人或者野兽看见了，那巢也就暴露了。
活儿干完了，它们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了。
它俩就守在巢旁边，看着橘黄颈子的身子下面，一会儿是这里，一会儿又在那里，伸出一个个好奇的小嘴巴，闪烁着一个个精灵似的黑眼睛。
“好神奇啊……”百灵鸟惊叹着说，“才刚出生，就已经这么聪明伶俐了。你看，它们都睁开了小眼睛，连小身子也长出厚厚的绒毛。”
橘黄颈子充满骄傲地说：“不只这些，你看它们的小翅膀上，都已经长出小羽毛了。”
百灵鸟惊讶地说：“这可真有趣！我们的雏鸟在刚出生的时候，眼睛是紧闭着的，光溜溜的身子不长绒毛，只略微能仰起小脑袋，勉强地张开小嘴罢了。”
橘黄颈子微笑着说：“啊，您还会看见更有意思的呢！我先用自己的体温稍微暖和一下它们，让它们身上的毛再弄干一点儿，接着，我们的儿童游乐场马上要成立了。”
小山鹑的儿童游乐场
它们又继续聊了会儿天。橘黄颈子突然问道：
“马掌斑，这跟前哪儿能找到小青虫和软软的蜗牛？”
马掌斑连忙答道：“就在离这儿只有两步路远的地方，我早就查看好了。”
“最初几天，我们的宝宝需要吃最柔软的食物。要过几天，它们才能吃得下谷粒。好吧，马掌斑，现在你来带路，我们一起跟你去找点东西吃。”
“可是小鸟宝宝们呢？”百灵鸟担心地问，“你们难道要把小宝宝们独自留在这儿？”
“小宝宝们跟我们一起去，”橘黄颈子平静地说，“您等着瞧吧。”
只见它轻手轻脚地走出巢，用柔柔的声音叫着：
“咕，咯咕！咕，咕，咯咕！”
听了妈妈慈爱的声音，24只小雏鸟纷纷挣扎着站起来，跳出了柳条筐一样的巢，它们真是活泼可爱，像一只只小绒球，紧跟在母亲身后。
最前面走着马掌斑，橘黄颈子领着雏鸟们紧跟在它后面，百灵鸟走在最后。小雏鸟们唧唧喳喳地叫个不停，它们的母亲一个劲儿温柔地叫着“咕咕”，马掌斑却一直沉默着，挺着它那带有咖啡色的淡蓝色小胸脯走着，自豪地四下张望。
不一会儿，它们到了一个稀疏的麦茎间，一个有一些小草墩的地方。
“地方真不错！”橘黄颈子称赞丈夫，“咱们可以在这开个儿童游乐场啦！”
接着它就和马掌斑一起给宝宝们找起了青虫和软蜗牛吃。
百灵鸟也想试着喂喂雏鸟。它很快找到了四条青虫，立刻向雏鸟们叫道：
“唧，唧，唧，快过来啊，有好吃的！”
小山鹑们吃完爸爸妈妈嘴里的食物，又像小球一样滚呀滚呀，来到百灵鸟身边。可是，哪来的青虫呀？百灵鸟觉得糗极了。如果它脸上没长羽毛的话，它现在一定羞红了脸，因为在它等雏鸟们跑过来的时候，已经习惯性地把四条青虫都给吃进肚子里了。
可是马掌斑和橘黄颈子夫妻俩，一条小虫都没吃。它们熟练地用嘴叼起一条条小虫，灵巧地塞进雏鸟们张大的嘴巴里，就这样，按照顺序喂饱了一只只雏鸟。
橘黄颈子等小山鹑们都吃得饱饱的了，说：“好了，现在我们要正式开始上课了，咕咯咕！”
24只小雏鸟立刻站在原地，望着妈妈。
“‘咕咯咕’——就是‘注意’的意思！”橘黄颈子解释给百灵鸟听。“现在我要训练它们跟着我走，你瞧！——咕，咯咕！咕，咕，咯咕！”只听它慈祥的召唤着小山鹑们，一起向草墩走去。
24只小山鹑紧跟着妈妈后面跑。
橘黄颈子跳过一个小草墩，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小山鹑也跑到草墩前，但它们却停住了！因为对它们来说，面前的这个小草墩，大得像座陡峭的山一样，或者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它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山鹑努力地想爬上草墩，但是又怕爬上去，会摔下来、滚下来。于是它们可怜兮兮地唧唧叫着，叫得善良的百灵鸟心里面酸酸的。
“咕，咯咕！咕，咕，咯咕！”橘黄颈子又在草墩另一侧固执地叫唤了起来，“到这边来，快跟我来！”
听到妈妈的叫声，所有的小山鹑鼓足勇气一齐扑腾起小翅膀，竟然真的飞了起来，它们飞得并不高，但足够跃过小草墩，两脚刚一落地，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跟着橘黄颈子继续向前跑。
百灵鸟惊讶地张大嘴巴。这么神奇啊，它们刚出世就能飞。
橘黄颈子说：“它们只能飞得近点，飞不太远，刚刚才飞起来，马上就又落地了。猎人们把我们的孩子称作‘小飞鹑’。”
“我们的鸟宝宝们，在羽翼未丰前，会一直留在自己的窝里。”百灵鸟说，“巢通常都被藏得严严实实的，连老鹰锐利的眼睛都找不到。如果这时候老鹰突然飞来的话，你把你的宝宝们往哪儿藏呢？”
“如果发生那样的事，我们一般会这样做，”马掌斑一边说一边高声喊起来，“奇尔——维克！”
只见24只小山鹑突然间一起把脚缩了起来，好像全都钻到了地里不见了！
百灵鸟四下里看了看，连一只小山鹑也没看见，它们明明就在它眼前藏了起来。
“奇怪吧，是不是好像变魔术一样？”马掌斑开心地向它挤挤眼睛，然后突然大叫，“一、二、三，维尔，维尔，哩！”
那24只小山鹑又突然间一下子站了起来，这样又重新能被看见了。
百灵鸟惊呼起来：“哇，简直太奇妙了！”
岩莓岗上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仲夏来临了。所有的飞禽走兽都生下了自己的宝宝，于是每天都有猛兽来到田里寻找雏鸟当猎物。
百灵鸟还是每天一大清早就飞到云端，在那里不停地歌唱。可是如今它常常需要暂停唱歌，飞过去向它的朋友们报警：有危险了。
百灵鸟和鸟儿们都相处得很融洽，它的朋友在田野里到处都是，大家都很喜欢它。可它自己却最喜欢马掌斑一家。所以，它常常到橘黄颈子建巢的那块地上空飞行。
它一边在半空中飞翔，一边用锐利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看哪里有猛禽出没。
有一天，太阳初升，在遥远的田野里，从河的那一端，飞过来一只淡青色的鹰。它长了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像只猫，嘴巴像只钩。它在碧绿的黑麦田上空低低地飞翔，仔细观察着地面：有没有小鸟或老鼠一闪而过？突然，它停在了半空中，像只蝴蝶一样，把双翅收到背后，就那样悬在空中，眼睛紧紧盯着一个地方。
那里有只小老鼠匆匆地逃进洞里，鹞（ｙàｏ）鹰在洞口等待小老鼠从洞里探出头来。小老鼠刚伸出小鼻子，鹞鹰就飞快地把翅膀一并，像块石头似的，直直地落下去，把小老鼠给抓走了！
此时，百灵鸟闪电般地从空中赶了过来，它一边飞一边向马掌斑一家喊道：“鹰来了！”又急忙飞到老鼠洞外，向小老鼠喊着：
“别往外探头！别把鼻子伸到洞外面！”
马掌斑急忙向它的孩子们命令道：
“奇尔——维克！”
于是，小山鹑们又集体缩起小爪子，瞬间隐藏了起来。
小老鼠听见了百灵鸟的报警声，也吓得直打哆嗦，钻到鼠洞的最深处去了。
鹰一无所获地飞走了。
每天，都会有长尾巴稍上带有缺口的黑鸢和棕色的捕鼠鹰从森林里远远地飞过来。它们在田野上空盘旋着，寻觅着猎物。它们尖利的爪子时刻准备好去捉林子里某只不小心暴露出来的小老鼠，或者小山鹑。但是，整个上午，延续到午后一小时，百灵鸟不停地在天空中警戒着，田野里所有的鸟兽都不必担心，因为它们有个负责的警卫。正午时分，猛禽都飞到河边喝水，那时，百灵鸟也会落到地上找东西吃，午餐后小憩半个小时——这一小段时间，是大家午休的时间。
也许一切都会这样顺顺利利的，所有鸟兽们的小孩都能平平安安，所有的小山鹑都能安然无恙地长大，可是非常不幸，灰色的雌（ｋｕáｎｇ）鹰已经飞到了田野里。
小鸟和小兽害怕鹞鹰、鸢鹰和捕鼠的鹰。但是，它们最害怕的却是鹰的妻子——雌鹰。它比老鹰长得大，而且更有力气，就算是捉一只大山鹑，对它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直到昨天为止，它和它的宝宝们所吃的食物，还都由它的丈夫雄鹰负责送来。可是，就在昨天，雄鹰被猎人打死了。足足挨了一天饿，此时的雌鹰比平时更加凶猛狠毒。
雌鹰不像雄鹰那样总是在田野上空盘旋，让大家一眼就能看到。
百灵鸟可以在天上预警：“鹰的凶婆子来了！赶紧逃命吧！”然后它就没声儿了。
因为连它自己都发现不了雌鹰的足迹，它根本来不及看清楚雌鹰的行动。
岩莓岗的灌木丛十分茂密，上面长着两棵高大的白杨树，高高挺立。其中一棵已经枯了，另一棵却像一座苍翠的圆塔。有时，鸢鹰或捕鼠的鹰飞到半途中，就会落到那棵干枯白杨树上，因为在那儿，周围的一切都能尽收眼底。
它们能看见四周所有的飞禽走兽，当然，飞禽走兽们也都能看到它们。当有只猛禽落在枯白杨树上的时候，一只老鼠也不敢从洞里探出鼻尖，更不会有一只鸟敢从灌木丛或麦田里飞出来。
雌鹰可以在天空中一闪而过，转眼就不见了。它不会停留在枯白杨树上，也不会在天空中绕圈子。百灵鸟仍然在高空中放声歌唱。
田里的野兽又纷纷从洞里、灌木丛下、麦田和草墩的藏身处出来了。
百灵鸟在高空中发现：一只兔子从灌木下钻出来，直直地立起身子，东瞅瞅、西望望，长长的耳朵往四周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十分安全。于是，小兔子安心地放下短短的前脚，吃起草来。
老鼠又开始在草墩间窜来窜去。
马掌斑和橘黄颈子领着它们的小雏鸟，走啊走，一直走到岩莓岗下。
它们在那儿忙什么呢？哦，原来是在教孩子们啄谷粒啊！马掌斑用嘴啄着地面，嘴里说了句什么，于是24只小山鹑都向它跑过去，很滑稽地拼命把小嘴往地上啄。
马掌斑的邻居——大眉毛一家（大眉毛和它的媳妇‘蓝嘴巴’，还有它们的孩子小山鹑们）住在跟前小岗上的两棵白杨树旁。
这一切，百灵鸟都看在了眼里，还看见另一只鸟——藏身在一座苍翠圆塔似的高大白杨树中。但那究竟是只什么鸟，百灵鸟看不出来，田野里的飞禽走兽也没看到。
百灵鸟琢磨着：
“马掌斑和大眉毛恐怕又要开始打架了吧。瞧，它们已经看到彼此了，还把身上的羽毛竖起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可是没有，并没有打起来。看来，打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接着，橘黄颈子又掉头回到黑麦田里，把它的孩子领出来。蓝嘴巴也一样……
“哎呀！”
突然间，雌鹰就像一道灰色的闪电，从杨树上瞬间飞了下来。只一闪，雌山鹑蓝嘴巴就已经在它的脚爪里拼命挣扎了——羽毛四散飞扬在灌木丛上空。
“奇尔——维克！”马掌斑大声地死命地叫着。
它已经发现了雌鹰。马掌斑一家子迅速躲进了黑麦田。此时的大眉毛却完全蒙了，本来它也应该大喊一声“奇尔——维克”，然后带领着小山鹑们赶紧躲进灌木丛，可是它被吓傻了。只听它叫了一声，就像当初马掌斑蒙骗狐狸那样，假装受伤了。
唉，愚蠢啊，愚蠢得要命的雄山鹑啊！雌鹰怎么能和狐狸一样呢？
就凭这短短的山鹑翅膀，又怎么能敌得过鹰锐利的爪子呢？
雌鹰丢下了到嘴的死雌山鹑，又去追大眉毛！只见它对准大眉毛的背部，狠狠地啄了下去，和它一起落到了灌木丛间。
于是大眉毛家的一窝小山鹑都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小山鹑们在初级学校里学什么
雌鹰当场就把大眉毛给撕扯着吃了，又把蓝嘴巴带回了树林里给它那些贪吃的小鹰当午餐。
百灵鸟飞到了马掌斑家。
“都看到了吧，”橘黄颈子一见它立刻问，“可怕！真是太可怕了！大眉毛家的小宝宝就这样全成了可怜的孤儿，我们快去找找它们吧。”
于是它飞快地奔跑起来，小山鹑们不得不跟着飞起来，才勉强追得上它的脚步。
它一直跑到岩莓岗上，停下来，大声喊着：
“咕——咕！咕，咕，咕！”
没有回音。
“哎呀，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哎呀，真不幸啊！”橘黄颈子说，“它们肯定被吓得连站都站不住了。”
它又大声喊了一遍。
可是，仍然没有谁回答它。
它又叫了第三次。这回，大眉毛的小山鹑们，忽然从四面八方跑了出来，好像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唧唧地叫着，跑到它身边来。橘黄颈子蓬起身上的羽毛，把自己的孩子连同大眉毛的孩子们都一起揽到翅膀下。
它那双翅膀下可揽不了这么多的小山鹑。于是它们一会儿你爬到上面，一会儿我爬到上面，又推又挤，又踩又踢，争先恐后，连滚带爬地往外飞。橘黄颈子马上慈爱地把它撵回去，重新搂在了温暖的翅膀下。
它还用挑衅似的口气嚷着：
“现在，还有谁敢说这不是我的孩子！”
百灵鸟心里想：“那就对了，所有的小山鹑长得都一模一样。就是整死我，我也分不出哪只是大眉毛的孩子，哪只又是马掌斑的孩子。就算橘黄颈子自己恐怕也分不清哩。”
但是，它还是大声说：“难不成你想把它们都收养了？可你自己的孩子已经够多了！”
“不！”马掌斑打断它，“就按橘黄颈子说的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群孤儿没人照顾啊！”
百灵鸟听了，不知为什么，喉咙里突然酸酸涩涩的，眼睛也湿了，虽然鸟儿是没有眼泪的。它突然觉得自己很愧疚，因为它以前曾独个钻进灌木丛，却把朋友给丢下，很久不露面。
一天早晨，百灵鸟飞上天空，看见集体农庄庄员们坐着黄色的车，往田地间开去。车的右侧有四个带齿叶片，就像耕机一样，下面是个半圆形的托盘。一个人坐在左侧正在操纵机器。
车开进了黑麦地，马掌斑一家曾经在那里住过。汽车上的叶片摇动起来，百灵鸟以为这车马上要升上去，然后飞起来。可是那辆车既没升上去，也没飞起来。而是从右边的箱子里往下面的平台上放长长的黑麦秆。当麦秆从平台上放到地面上的时候，已经变成整整齐齐的了。女集体农庄庄员们就跟在车的后面，把麦秆绑成了一捆捆的。
于是，百灵鸟又开始猜测：“好家伙，这应该是收割机吧！集体农庄庄员们要开始收割黑麦了。也就是说，山鹑宝宝们该上小学一年级了。应该去看看它们都在学什么。”
“我应该把这些事告诉马掌斑一家。”百灵鸟想：正好顺便去看看，在初级学校里学习的小山鹑们在做什么。于是，它立刻飞过去找它的朋友。
正像橘黄颈子曾经说过的，现在，它们把家搬到了亚麻地里，百灵鸟到的时候，它们正好要给孩子们上课呢。
让百灵鸟十分惊讶的是，只不过几天的时间，小山鹑们就已经长得挺大了。而且它们柔软的绒毛现在已经换成了硬硬的羽毛。
马掌斑自己走到一座小草墩上，下面那44只小山鹑在橘黄颈子的监督下，排成了半圆形。
马掌斑大声说道：“咕咯咕！注意！”
它开始讲起学习对于小山鹑们的益处。
它说：“如果年轻的山鹑坚持学习，就算走到哪儿也不会走霉运的。”
马掌斑讲啊讲，讲啊讲，百灵鸟发现小山鹑们纷纷闭上小眼睛，打起盹儿来。
马掌斑又说：
“怎么才能保护好自己，防备猎人、小孩、猛禽和猛兽的袭击，这就是问题所在！在初级学校里，你们将要学习如何在地面上安全地行动；在中级学校里，你们将要学习如何在空中行动。我们山鹑，是在地上生活的鸟类，只有当被敌人拼命追赶的时候，我们才会飞起来。”
说到这儿，马掌斑就举了一些例子：
“比如说，有个人正在向我们走来……比方说，是个顽皮的小男孩。我们首先应该做什么呢？”
可是它提出的问题根本没人回答，因为44只小山鹑已经集体睡着了。
可马掌斑根本没发现，只见它继续讲着：
“我，或者橘黄颈子，首先会低下声音吩咐你们，‘咕咯咕！注意！’你们知道，每当听到这个命令，你们必须集体把脸转向我们，注意我在干什么。”
百灵鸟想：“这些话其实它根本不用说，因为马掌斑刚才的一声‘咕咯咕’，44只已经睡熟的小山鹑，一下子全都醒了过来，把脸集体转向它。”
“我说‘咕咯咕’”马掌斑继续说，“然后大声喊，你们就要缩起爪子，把身子紧贴地面，就像这样……”
它一边说，一边缩起两脚，所有的小山鹑们也都学着它的样子缩起脚。
“我们就用这个姿势躺在那儿，躲藏起来，眼睛还要时刻观察那个男孩子想要做什么。男孩子如果笔直向我们走过来。那时，我就用你们刚刚听见的声音命令，‘齐尔——维克！’你们就要集体起立……”
说到这，马掌斑跳了起来，44只小山鹑也都学着它的样子跳起来。
“……像这样，把身子伸长……”
马掌斑把脖子往斜上方努力伸直，整个身子也随之延长，现在的它看起来像只长长的细颈瓶子。而那些小山鹑不管如何拼命伸长身体，顶多也就像个有短颈的小圆瓶子罢了。
“……然后我们就立刻逃走，记得用草来替自己掩护。”马掌斑说。
只见，那只长瓶迅速跑下草墩，一眨眼的工夫就钻进亚麻地，消失了。44只小圆瓶子也紧跟在它后面滚地过去，把周围的亚麻撞得一阵乱晃。
但马掌斑忽然又从亚麻地里钻了出来，跳上了刚才讲座的那座草墩。小山鹑们也纷纷回到了原地。
“根本不行！”马掌斑说，“这样跑怎么能行？你们经过的地方，所有的亚麻都被撞得直晃荡。男孩子可能随手抓起身边的木棍或石块，朝你们撇过去的。你们必须学会无论跑到草地哪儿，都不能摇动一根草。你们看……”
说着，它忽然又变成一个有脚的长瓶子，滚向亚麻地里。只见它一钻进亚麻地，密密的翠绿的亚麻就自动合起来，就像一个潜水员钻进水里去之后，水能瞬间恢复平静一样，再也没有一根亚麻茎稍微摇一下了。
“太棒了！”百灵鸟大声地说，“孩子们，你们要坚持练习，才能跑得这样灵活自如！”
马掌斑根本不是原路返回的，它说：
“你们还得记住，在逃跑的过程中，不能笔直地向前跑，必须不断地拐弯，曲曲折折的，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向右，向前。我们必须再来一次。”
百灵鸟觉得有些饿了，所以没有接着看小山鹑们怎么学习逃生。
“我马上回来！”它对橘黄颈子说，然后就离开这里去找青虫吃。
在尚未收获的黑麦田里，它找到许多小青虫吃，那么美味，不知不觉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直到晚上，百灵鸟才想起飞回马掌斑的家。那时，黑麦田里的山鹑正在说：“该睡觉了！该睡觉了！”橘黄颈子正在照看孩子们休息。
它对小山鹑们说：“现在，你们已经不小了，不用再钻进我的翅膀底下睡了。从今天起，你们就学着像大山鹑一样睡觉吧。”
于是，橘黄颈子躺在中间的地上，小山鹑们在它周围围成一圈。
小山鹑很快睡着了，44张小嘴巴全冲着地中间的橘黄颈子，小尾巴则全部向外。
“这样不行，这样不行！”马掌斑说，“怎么能把尾巴朝着敌人睡觉呢？永远要把嘴巴朝向敌人才行。要知道，我们的周围有许多敌人。现在，大家都颠倒过来睡——尾巴冲里，嘴巴冲外，这样，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走过来，总会有谁能看见。”
百灵鸟对大家道了声晚安，就飞走了。它在空中看到马掌斑这一大家子，在大地上碧绿的亚麻中间——好像镶嵌着一颗多角的五颜六色的星星。
猎人怎么到田野里来了
临走之前，橘黄颈子告诉百灵鸟：
“等人们收割完黑麦，接着又割掉了所有亚麻之后，你就到大麦田里去找我们吧；等人们开始收割大麦的时候，我们就会搬进春播的小麦田里去；等人们开始收获春播小麦时，你就去燕麦田里找我们；最后，我们会从燕麦田搬进荞麦田里。记住这些话，这样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找到我们的。”
常常有猛禽到田里来觅食，比如鹞鹰、抓老鼠的鹰、小个子的隼（ｓǔｎ）——红隼和红脚的隼，等等。它们蹲在柴堆上，狠狠盯着那些小鸟、老鼠、蜥蜴和蚱蜢什么的。
现在百灵鸟很少在天空盘旋，也不经常唱歌了。因为亲戚们的鸟宝宝都长大了。它要帮它们教小雏鸟如何飞行、觅食和躲避天敌，已经很久没有时间去唱歌了。
现在，百灵鸟偶尔就能听见射击的声音，有时是从河边传来，有时是从湖边传来。那是猎人带着棕黄色的猎狗，打黑琴鸡和其他一些野兽。他的枪声听起来那么恐怖，百灵鸟一听到就会飞得远一点。
有一次，百灵鸟发现猎人往田里走来了。他在已经收割过的黑麦田里走着，那只棕黄色的猎狗跟在他身边，一会儿从右往左跑，一会儿又从左往右跑，一直跑到大麦田里。
到了大麦田，狗猛止住了脚步，丝毫不动，只见它尾巴挺得笔直，像根硬羽毛似的，一只前脚勾着。猎人往它那儿走了过去。
“天哪，不好了！”百灵鸟惊恐地叫起来，“马掌斑一家此时应该就住在那里呀！现在，黑麦已经收获完毕，亚麻也被收割光了！”
于是，百灵鸟急忙飞向大麦田。
此时，猎人走到了狗身边。狗还是分毫不动，只用一只眼睛稍微瞥了一下主人。
“嗯，你提示得很好！”猎人边说，边取下肩膀上的双筒猎枪，把两个机钮都扣下来，然后命令道，“信号，前进！”
棕黄色的猎狗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它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走。
百灵鸟已经飞到了猎人的头顶，呆呆地停在空中，吓得喊不出来了。
棕黄色的猎狗仍然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猎人紧随其后。
百灵鸟心想：“马掌斑它们，立刻，立刻就要蹦出来了，那可就……”
那条叫信号的猎狗仍然在往前走，一会儿转向右边，一会儿转往左边。可山鹑却一直没有飞出来。
“一定是黑琴鸡藏在大麦田里，”猎人自言自语，“就是那只老雄琴鸡。它们总是能从猎狗爪子底下溜走。继续前进，信号！”
信号于是接着向前走了几步，停住了，尾巴笔直笔直，一只爪子勾起来。
猎人端好猎枪，吩咐道：
“信号，前进！”
“完了，马上就要糟了！”百灵鸟紧张地想，害怕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前进，信号！”猎人突然下达命令。
棕黄色的狗前进了——这时，突然传出一阵扑腾扑腾、唧唧喳喳的混乱声音，马掌斑那一大家子，集体从大麦田里冲出来了。
猎人已经把枪端到了肩膀上……
百灵鸟吓得赶紧眯起双眼。
但是它并没有听到枪声响起。
百灵鸟连忙睁开眼睛，只见猎人已经把枪放了下来。
“原来是山鹑啊！”他大声说，“幸亏我没开枪。直到现在，我也没法忘了我那次在湖那边打猎的事，信号，你还有印象吗？那次，我打死了一只雌山鹑。可只剩下一只雄山鹑，是保护不了那一窝小崽子的，所以那窝小山鹑一定都死掉了。哎！信号！回去！”
信号吃惊地看着主人。它找到了野禽，揭示给主人了，按照主人的命令把野禽撵了出来，可是主人不开枪，而且现在还叫它向后转！
这时猎人已经转身离开了大麦田。
信号也只好跟着他跑了。
百灵鸟看见，马掌斑一家落在田的那一头了，就很快在那里找到它们。
“真是万幸呀！”它向橘黄颈子喊道，“我都看见了，可把我吓坏了，可把我吓坏了！”
“您怕什么呀？”橘黄颈子惊讶地说，“我可一点也没有害怕。因为按照狩猎法，一直要等所有的田地都收割完毕，集体农庄庄员们开始种土豆的时候，才允许猎捕灰山鹑的。现在这个时候，猎人只猎捕黑琴鸡和野鸭，暂时不会打我们的主意。”
“可他自己说了，”百灵鸟急忙争辩，“前几天他在湖边打死了一只雌山鹑啊。可怜一窝小山鹑，跟着雄山鹑，只有死路一条啊！”
“哎呀，瞧你那操心样儿！”马掌斑截住它的话头，“好像这么一来，它们就会立马死光似的！喏，不妨请您认识一下我们这位雄山鹑，就是‘湖那边’那位。”
这时，百灵鸟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一只成年的雄山鹑，就老老实实地呆在橘黄颈子和马掌斑的身边。
雄山鹑向它点头致意，说：
“我的妻子被打死后，我独立照顾小孩，的确不太可能。于是我就把它们都领到这儿来了，恳求善良的马掌斑夫妇帮帮我。它们把我和我的全家全接纳了。现在就由我们三个照顾所有的孩子们。你数数，现在我们一共有多少小孩？”
它说着，努努嘴巴，指着大麦田里的那一大群的小山鹑。
百灵鸟马上从中区分出橘黄颈子新领养的孩子们，湖那边的小山鹑个子较小，比马掌斑和大眉毛家的小山鹑看起来要小很多。
百灵鸟惊讶地问：
“你的孩子怎么这么小啊？”
“哎，别提了，”湖边那位回答，“今年我们碰上了好几件不幸的事，夏天刚一来的时候，我妻子筑好巢，也产下了蛋，已经卧在蛋上孵了好几天。结果突然来了几个小男孩，毁了我们的巢。所有的蛋也就完了……”
“哎呀，是够倒霉的！”百灵鸟慨叹。
“是啊。我的妻子只好再次筑巢，再次下蛋，再次孵蛋。所以孩子们出生得比较晚，现在个头还这么小。”
“不要紧，都会长大的！”橘黄颈子温柔地说，“我们会同心协力把它们抚养长大的。”
听到这，百灵鸟的喉咙又一次酸涩起来，就跟上一次看到橘黄颈子决定收养大眉毛家的孤儿时一样。
橘黄颈子想出了什么好主意
集体农庄庄员们收割完大麦后，马掌斑带着一家人搬到了春播小麦田里去。当春播小麦也收割结束时，马掌斑一家又钻进了燕麦田里。当燕麦也收获完了，马掌斑一家又跑进了荞麦田里。
猎人没有再出现在田里，百灵鸟几乎都把他给忘了。
现在百灵鸟更加忙碌了。秋季将要来临，很多候鸟都在忙着做迁徙前的准备。百灵鸟以及它整个家族都在准备着长途旅行。它们整个一群，一起飞到刚刚收割完的田里吃剩下的谷粒，传授它们的孩子如何长途旅行，如何在高空里飞翔。
如今，百灵鸟也成为群中的一员。寒风肆虐地刮起来，雨水越来越频繁。
很快，集体农庄庄员们收割了荞麦。
现在，马掌斑一家已经搬到靠近小河边的土豆田里了。百灵鸟发现小鸟们在又高又长的田垄里尽情奔跑，就好像奔跑在细窄的街道上一样。它还发现那些小山鹑们如今已经长成了少年，正在那儿学习飞翔呢。它们听着马掌斑的指挥，一大群山鹑一下子全飞起来，向前猛冲。忽然听到了一个新的指令，它们又集体在空中打了个旋，全都飞了回来，接着又突然停下，安全地降落在灌木丛或土豆田里。
在快速飞翔时突然调头——这对山鹑来说，最困难。
有天，一大早，百灵鸟随自己的鸟群正飞在村庄的上空。
忽然看到猎人走出了村边的小木屋。
百灵鸟有些担心，便离开集体，飞去观察。
只听猎人正在大声地自言自语：
“行了，今天已经是九月十五了。打今天开始就能猎捕灰山鹑了，我得到田里去转转了。”
棕黄色的狗一听到打猎，立刻变得兴奋异常。它跑到主人的前面，撒着欢儿，拼命摇晃着尾巴，还大声吠叫着。
百灵鸟现在无法离群，所以虽然它心里很难过，可还是得飞回它自己的鸟群。
它心里悲伤地想：“等我下次看见马掌斑一家时，恐怕就不会是那么整整一大群了。它们会被猎人打死一半的。”
它一直为自己的朋友们担心，心中时刻不能平静。
百灵鸟鸟群时而高高飞起，时而又飞得低低的，远远地飞到森林那里，绕了个大圈子，直到黄昏才飞回住的地方。
它匆忙吃了几条虫子填饱肚子，就赶忙飞到河岸边的土豆地里。
可在土豆田里，它并没有发现马掌斑一家。猎人正从河对岸划着小船过来。那条叫信号的狗端坐在他身边。
猎人停下小船，把它拖到岸上来，又坐下来歇了一会儿。
百灵鸟飞到猎人跟前，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气死我啦！”只听他说，“我干吗要跟着它们从这边岸上跑到那边岸上，又从那边回到这边，这样傻乎乎地跑来跑去的？可真是胡扯！谁还想逮它们，就让它去撵着跑吧。我宁愿找一群老老实实的追了。是这样吗，小信号？”
棕黄色的狗赞同地晃晃尾巴。
太阳已经下山了。猎人满身疲惫地慢慢走回村庄。百灵鸟注意到，他手里连一只野禽也没有，便明白马掌斑一家，一定又是用了什么好计策把猎人给蒙了过去。
“可是，它们现在跑到哪儿去了呢？”百灵鸟心里想。
河的对岸传来马掌斑的叫声，好像特意要回答它的问题似的：
“奇尔维克！奇尔维克！奇尔维克！”
好多细细的嗓音在附近呼应着它：
“奇奇咧！奇奇咧！奇奇咧！奇奇咧！”
听起来，这些是四散在各处的年轻山鹑在回应它。
只过了一小会儿，百灵鸟已经找到了它们。马掌斑开始给它们讲述起橘黄颈子是如何把猎人给骗过去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来着，你再也不可能遇到比橘黄颈子更机灵的山鹑了！只有它才能想出这么聪明的办法！猎人刚一出门，它就已经预先知道了。”
“它怎么会知道呢？”百灵鸟好奇地问，“你们从灌木丛里看得到吗？”
“这其实很容易，因为猎人出门打猎时，总会带着他的狗，而他的棕黄色猎狗一出门就会大声嚷嚷。”
“信号吗？是啊，它总那样！”
“而且还叫得很响呢！一下就被橘黄颈子听到了，它一言不发，拔腿就往河边跑！我们当然紧紧跟着它。”
“跑到河边？真是棒极了！”
“棕黄色的狗很快也来到河的这边寻找我们，它努力地找呀，找呀，不久就闻到了我们出现过的气味，可是却看不见我们的踪影！哎，猎人当然比它聪明了，他很快就猜到，我们肯定是躲在什么地方。于是，他不知从哪找到一只小船，费劲地划到了对岸。”
“明白了，明白了！”百灵鸟开心地说，“等他到对岸，你们就回来了；他再回到这儿，你们却又上对岸去了！他就这样疲倦地奔着，嘴里还念叨着，‘可累坏我了！我宁可去打别的笨一点的山鹑呢。’”
“就是呀！”马掌斑说，“它划船比较慢，我们可是用飞的，到对岸比他快多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可是几个好朋友还是依依不舍。橘黄颈子能如此机智的躲避猎人的追捕，大家真的十分开心。
再见，我的朋友
耕地里的拖拉机手们翻耕结束了，他们又播下了黑麦和小麦的种子。
大雁群在天空中高高地飞翔，一会儿排成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
田野里变得空空如也。夏天里曾经长着又高又密的黑麦的地方，现在重新又成为松软潮湿的耕地了。
以前没有黑麦生长的地方现在却成了一片片碧绿如丝的麦苗，它们愉快地生长着。
马掌斑满满当当的一大家子，晚上在灌木丛中休息，白天就靠吃麦苗生活。
深秋的寒风把树木上最后几片枯叶也吹了下来。
又到了一年一度百灵鸟迁徙的时候了，它们要飞到遥远而温暖的地方去过冬。于是百灵鸟决定去找橘黄颈子和马掌斑以及它们的孩子们话别，它们现在生活在绿色的麦田里。
一看到它的出现，整整一大群的雌山鹑和雄山鹑们，欢呼着，把它围在了当间。百灵鸟已经没法子立刻辨认出橘黄颈子和马掌斑来了，因为所有年轻的山鹑都已经长得跟它们的父母一般高了，它们都非常漂亮，胸前都有一块咖啡色马掌形状的漂亮斑点。而它们的脸和脖子则都变成了橘黄色，还长着棕黄色的尾巴。百灵鸟仔细看了半晌，才终于分辨清楚，原来所有的年轻山鹑的脚略微有点淡绿色，而成年的脚则呈现淡黄色。
这时，马掌斑高兴地跑到百灵鸟跟前，冲它喊道：
“瞧，我曾经和你说过的！当一整群的山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当然是由橘黄颈子领导啦。”
橘黄颈子却立刻截断它的话头。它问：
“你这就要离开我们，飞到远方了吗？哎，那里一定又温暖又美丽吧！”
百灵鸟哀伤地摇头：“其实也没什么，那里的确温度高些。可是在那儿，我们所有的候鸟鸣禽既不愿意歌唱，也不愿意筑巢，更别提孵鸟宝宝了，其实那里还挺吓人的！”
“怎么会吓人呢？”橘黄颈子好奇地问。
“在那个陌生的地方，连我们百灵鸟都成了野味。那里的猎人会带着猎枪，跟着猎狗到处猎杀我们，有时还会用网捉我们呢。他们把猎到的鸟儿放进平底锅，残忍地炸熟了吃。”
“那也太狠毒啦！那你干脆留下来过冬得了。”橘黄颈子和马掌斑一齐向它喊。
“我当然想啦，可是这儿的冬天会下起大雪，天气冷得能把蚯蚓和青虫都冻死。对了，到了冬天，你们在这儿靠什么填饱肚子啊？”
马掌斑回答说：“那还不容易，你看，集体农庄的庄员们帮我们种了好多麦苗，足够我们吃一冬了。”
“可是麦苗很快就会被大雪盖上啊！”
“在灌木丛那边，背风的方向，有的地方雪不会太多，我们只需要用爪子刨开上面薄薄的一层积雪，就能看到碧绿的幼苗了！”
“据说，这里的冬天会结冰，积雪也会被冰给冻上，是不是真的？”百灵鸟问。
橘黄颈子说：“那时候猎人们会帮忙的。禁猎法不允许人们在冬季猎捕小兽。猎人知道，冬天冰封的时候我们的食物会不够。他们就会搭起些云杉枝做的小棚子，下面撒上一些燕麦粒或者大麦粒，供我们吃。”
百灵鸟说：“还是这里好啊！我们的故乡真是太好了！等春天再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回到这里了。好吧，再见了，朋友们！”
“再见！”橘黄颈子说。
“再见！”马掌斑说。
“再见！”所有的山鹑——老的、小的、雌的、雄的，成百上千的声音一齐喊道。
于是百灵鸟依依不舍地飞回自己的集体中间。
又到了早晨，可是大地上的一切都变得灰蒙蒙的，十分凄凉，浓密的乌云飘在空中。
突然，太阳逃开了乌云的遮蔽。它用自己的光芒照射着大地，一切又变得像春天时一样明媚而愉悦。
百灵鸟向上飞翔着，它飞得越来越高，情不自禁地又歌唱起来。
它是这样唱的：故乡的田野多么美妙；鸟兽们在田地里，养育子女，躲避敌人；凶狠的雌鹰又是怎样飞到田野里，杀死了雄山鹑和雌山鹑，抛下一群可怜的小孤儿，它们又是怎样被另一个雌山鹑收养；冬天里橘黄颈子如何领导着大群，严寒的冬季里猎人又是怎么搭起小棚子撒上种子和谷物供山鹑们享用。而它自己又该如何回到故土，再次用动听的歌唱，向大家讲述春天的来临。
地面上的人们惊讶地仰头看着。
要知道，秋天里还能听到百灵鸟唱歌，着实很奇怪。
人们仰着脑袋，眯缝着眼睛，回避着太阳光，想仔细看看这个飞在天上的小歌手，可是谁也没看见——它到底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