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哥哥姐姐要照看弟弟妹妹。冉迪拉照看格洛里亚和一个后来被送到北方去的妹妹,托托卡是她的助手。一直到不久以前,都是拉拉在照看我。她本来喜欢我,后来她好像烦我了,也许是因为她爱上了她的男朋友,一个像歌星似的穿着肥肥的裤子、超短上衣的公子哥儿。我们星期天去火车站“散步”的时候(这是她男朋友说的),他总是给我买糖吃,这让我很开心,这样,我回到家就什么都不说。我也不能问埃德蒙多伯伯他们是怎么回事,不然,别人就会发现了……

我有一对弟弟妹妹,很小就死了,我只是听别人说起过他们。听说他们两个都是皮纳热印第安人。他们皮肤黢黑, 头发又黑又直,妹妹叫阿拉希,弟弟叫儒兰迪尔。

后来,我的小弟弟路易斯出生了。照顾他最多的是格洛里亚,然后是我。实际上,他从来不给别人添麻烦,因为没有比他更漂亮、更乖、更安静的孩子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我已经准备上街“打天下”的时候,一听到他准确无误地说出他要说的话,我就改变了主意。

“ 泽泽,你能带我去动物园吗?今天不会下雨,是不是?”

多可爱啊,他说话一点儿错误都没有。这个男孩将来肯定是一个人物,肯定前程远大。

我望了一眼晴朗的天,没有勇气撒谎。因为有的时候, 我不想去,就会说:

“你疯啦,路易斯,你看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一次,我决定拉着他的小手,一起到后院去?险。

后院分成三个游戏区:动物园;儒利尼奥家的篱笆墙旁边那个地方叫欧洲。为什么叫欧洲,连我心里的小鸟也不知道。在那里,我们玩坐甜面包山缆车的游戏。我拿来装纽扣的盒子,把所有的扣子用一根麻绳穿成一串(埃德蒙多伯伯管它叫“串珠”)。我以为他说的“串珠”就是“骏马”的意思, 他解释说这两个词写法上有点相似,还告诉我“骏马”的写法。然后,我把绳子的一头拴在篱笆上,另一头套在路易斯的手指尖上。我把所有的扣子推到一头,然后让它们一个一个慢慢地滑下来。每辆缆车上都坐满了我们认识的人。有一辆颜色黢黑的车,那是黑人比里基尼奥的车。

还有一个游戏区里住着路西亚诺。刚开始的时候,路易斯非常怕它,拉着我的裤子求我带他回家。不过,路西亚诺是好朋友,它一看见我,就使劲儿尖叫起来。格洛里亚也不喜欢它,说蝙蝠是吸血鬼,专吸小孩儿的血。

“你说的不对,格格,路西亚诺不像你说的那样,它是朋友,它认识我。”

“你真是个动物迷,就喜欢跟它们说话……”

要想说服她同意路西亚诺不是动物简直太难了。路西亚诺是一架在阿丰索空军基地上空飞翔的飞机。

“看啊,路易斯。”

路西亚诺高兴地围着我们飞,好像听懂了我们说的话。它真的能听懂。

“它是一架飞机,正在表演……”

我说不下去了。我还得去找埃德蒙多伯伯,让他再给我25讲一遍。我不知道那是叫“特戏”、“特技”、还是“特剧”。反正是这一类的,只不过我不能教错了弟弟。

不过,他现在想去动物园。

我们来到鸡窝旁边,里面有两只浅色羽毛的母鸡正在地上刨食,那只老一点儿的黑母鸡特别温顺,我们都可以用手摸它的头。

“咱们得先买票。拉着我的手,人多你会走丢的,现在你知道星期天人有多多了吧?”

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到处都是人,于是,更紧地拉着我的手。

来到售票处,我挺起胸,清了清嗓子,显得我是一个重要人物。我把手伸进兜里,问窗口里的女售票员:

“几岁以下的小孩儿可以免票?”

“五岁。”

“请给我一张大人票。”

我捡了两片甜橙树的叶子当门票。我们走进了动物园。

“孩子,我要先让你看看美丽的鸟类。瞧,各种颜色的八哥、鹦鹉,还有金刚鹦鹉,那些身上有好多颜色的是彩虹金刚鹦鹉。”

弟弟着迷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慢慢地走,边走边看。我们看到那么多东西,直到我在这些东西后面看见了格洛里亚和拉拉,她们正坐在凳子上剥橙子。拉拉眼神怪异地看着我。她们是不是发现了? 说不定逛完动物园,有的人的屁股就要尝尝拖鞋底的滋味了。那个人不是别人,肯定是我。

“泽泽,现在呢?现在咱们去看什么?”

我又清了清嗓子,端着架子。

“咱们现在去猴子笼,就是埃德蒙多伯伯总爱说的‘猿猴’。”

我们买了几个香蕉扔给猴子。我们知道这样做是被禁止的,但是,因为人很多,警卫根本看不见。

“别离猴子太近,它们会朝你扔香蕉皮的,小不点儿。”

“我想看狮子。”

“咱们马上就到了。”

我朝那两个吃橙子的“猿猴”待的地方看了一眼。从狮子笼那边,可以听到她们的谈话。

“到了。”

我指着两头黄颜色的纯种非洲母狮子说。弟弟立刻想去摸那只黑豹子的头……

“别干傻事儿,小不点儿,那只黑豹子是动物园里最厉害的,它被送来之前已经咬伤了十八位驯兽员的胳膊,把他们全吃掉了。”

路易斯脸上露出害怕的样子,缩回了手。

“它是从马戏团来的吗?”

“对。”

“从哪个马戏团,泽泽?你以前可没跟我说过。”

我想啊,想啊。我认识的人里面,谁的名字像马戏团的名字呢?有了!它是从罗森博格?戏团来的。

“那不是糖果店吗?”

看来很难骗过他,他开始知道很多事情了。

“是另一家。咱们坐一会儿吃点儿点心吧,咱们走了好半天了。”

我们坐下来假装吃东西。可是,我的耳朵没闲着,在听她们讲话。

“咱们应该学学他,拉拉,瞧,他对小弟弟多耐心啊。”

“没错。可是,路易斯从来不干他干的那些事,他就是坏, 已经不单是淘气了。”

“你说的没错,他天生就是一个小魔鬼,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有趣啊,不管他多淘,这条街上的人谁都不会对他发脾气……”

“瞧吧,他要不挨?底,别想过我这一关。总有一天,他会长记性。”

我用眼睛向格洛里亚射出一支感激的箭,她总是救我, 我总是向她保证再也不淘气了……

“以后再说吧,现在可别,他们正玩儿得高兴呢……”

她什么都知道了。她知道我是从水沟钻进塞莉纳太太家后院的。我被那根晾衣服的绳子迷住了,裤腿和衣袖在绳子上随风飘来飘去。就在那个时候,我的魔鬼干爸对我说, 如果让那些裤腿和袖子一齐掉下来,一定很好玩。我同意它的话。我在水沟里找到一个很锋利的玻璃片,爬到甜橙树上, 耐心地割断了绳子。

绳子上的衣服掉到地上的同时,我也差点儿掉到了地上。只听有人大喊一声,所有的人都跑来了。

“快来人啊,绳子断了!”

可是,一个更大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是保罗先生家的那个小畜生干的,我看见他拿着玻璃片儿爬上了甜橙树……”

“泽泽?”

“怎么啦,路易斯?”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动物园的事情?”

“我这?子去过好多动物园呢。”

我在撒谎,我知道的一切都是埃德蒙多伯伯告诉我的, 他还答应哪天带我去呢。可是,他走路那么慢,等我们到动物园的时候,也许什么都没有了。托托卡和爸爸去过一次。

“我最喜欢的是伊莎贝尔镇的德鲁蒙德男爵街那个动物园。你知道德鲁蒙德男爵是谁吗?你肯定不知道,你还太小, 这些事你不懂。这个男爵可能是上帝的朋友,因为就是他帮助上帝发明了‘动物大赢家’彩票 和动物园。等你长大了……”

她们两人还在那儿聊天。

“等我长大就怎么了?”

“你这个小孩儿问题真多,等你长大了,我教你认识动物和它们的编号,二十号以内的我全知道。从二十到二十五号我知道有奶牛、公牛、熊、鹿和老虎,但?我不知道它们的顺序,不过,我会去学,免得教错你。”

弟弟玩游戏玩累了。

“泽泽,你给我唱一个《小房子》吧。”

“在这儿?动物园里?这里人太多。”

“不多,我们已经出来了。”

“歌太长,我就唱你喜欢的那段吧。”我知道他喜欢关于知了的那段。

我大声唱起来。

你知道我来自何方,

我来自一座小房子,

它在果园旁边。

那是一座小房子,

在高高的山冈上,

遥望大海。

……

我跳过几句。

在高高的椰子树?,

在落日金色的余晖里,

知了在歌唱。

站在海边遥望远方,

一只夜莺,

在泉边歌唱。

我停下来。她们还守在那边等我。我有了一个主意:我要在这儿一直唱到天黑,她们没办法,肯定会放弃。

可是,我唱什么呢?我唱完了整首《小房?》,又唱了一遍,接着,我唱了《露水爱情》,甚至还唱了《拉莫娜》,“拉莫娜”的两个版本我都唱了一遍。后来,就没有会唱的了。我没招儿了,还是让这一切快点结束的好。我走了过去。

“来吧,拉拉,揍我吧。”

我转过身,撅起屁股,咬紧牙关,因为拉拉用鞋底抽我的时候下手可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