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世宗朱厚熜(1507—1566)正德十六年(1521)以藩王入继帝位,年号嘉靖。他的父亲是兴献王朱祐杬,与孝宗朱祐樘是亲兄弟。因武宗朱厚照无子嗣,朱厚熜入继大统。由于这种特殊因素,造成了他的特殊心理,也给嘉靖朝的政治涂上一种特殊色彩。

议礼皇帝

正德十六年(1521)三月丙寅(4月20日),武宗因溺水得病而亡。刚袭封兴王的朱厚熜入继大统。四月,当朱厚熜与迎驾的定国公徐光祚、驸马都尉崔元、大学士梁储、太监谷大用等一行从安陆驻地到达京师附近时,突然被挡了驾。原来是朝中主事的大臣们要朱厚熜由东安门入文华殿,待百官三上笺劝进,再即帝位。这是皇太子即位礼。然而,朱厚熜并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他以武宗遗诏上“继统得人”和“兄终弟及”的话为据,声明自己是来当皇帝,不是来当太子的。他自己确定了由大明门至奉天殿的入宫路线,登上皇帝宝座。

首辅杨廷和原想藉拥立之功控制这个年轻的皇帝。在武宗死后,杨廷和曾用计擒获拥有重兵的武臣江彬。朱厚熜入宫前,他已总理朝政几十日。在他看来,以自己的功劳和朝中实力制约皇帝没有问题。谁知第一个回合就遭到失败,这也预示着一大批正德朝老臣的失败。

世宗即位伊始,又在议兴献王封号的问题上与杨廷和展开了第二个回合的较量。初,礼臣议孝宗皇帝为皇考,兴献王为皇叔父兴献大王,兴献王妃为皇叔母兴献大王妃。世宗不允,要臣僚们再议,他明确对杨廷和说:“至亲莫如父母,卿等宜体朕意。”

七月,四十七岁的新科进士张璁上疏:“继统不继嗣,请尊崇所生。”这正合世宗之意。世宗立刻将张璁的奏疏颁下,命廷臣再议。杨廷和等抗疏力争,世宗皆不听。杨廷和只得退一步,在起草给礼部的敕书中称,奉圣母慈太后懿旨,世宗本生父兴献王宜称兴献帝,蒋氏宜称兴献后,祖母邵氏称皇太后。

嘉靖元年(1522)正月,杨廷和等利用宫中火灾制造舆论,迫使世宗称孝宗为皇考,兴献帝和兴献后为本生父母。

然而,世宗也并非是孤立的,除张璁之外,一批中下层官僚,如主事桂萼、霍韬,同知马时中,员外郎方献夫,给事中熊浃,郎中黄宗明,经历黄绾等,以及个别上层官僚,如前朝老臣杨一清,湖广巡抚席书等,赞同和发展了“继统不继嗣”的理论,形成了相当大的声势。

接着,世宗又把张璁、桂萼从南京召入朝廷,准许杨廷和致仕,还责备他“因辞加咎,非大臣道”。嘉靖三年,皇考之争几经周折,最后,终于改称:孝宗为皇伯考,昭圣皇太后为皇伯母,献皇帝为皇考,章圣皇太后为圣母。遂了世宗的心愿。

为了争取保留“本生”二字,也就是争取孝宗—武宗系统的延续,二百多名官僚聚集在左顺门跪伏哭谏。有人大呼高皇帝、孝宗皇帝,表示强烈的抗议。这使世宗非常恼火,在劝谕无效之后,将二百多人逮系入狱,为首八人编伍,其余四品以上夺俸,五品以下杖责,有十七人先后受杖而死。这是世宗对反对派官僚的第一次重大报复行动。

另一次重大报复行动是兴李福达之狱。山西人张寅通晓烧炼术,与武定侯郭勋交往。官府怀疑他是参与谋反的白莲教徒李福达。郭勋为他辩护,受到大臣弹劾。张璁、桂萼认为,这是借故诬陷支持议礼的郭勋,欲图波及议礼诸臣。世宗有意保护议礼诸臣,于嘉靖六年(1527),命桂萼摄刑部事,张璁摄都察院事,方献夫摄大理寺事,重新审理此案。张、桂等完全推翻旧案,有关官员被惩治,谪戍极边、遇赦不宥者五人,谪戍边卫者七人,罢官为民者十一人,革职闲住者十七人,张寅获释,告发者被处死。后来有事实证明,张寅的确是李福达。不过,这无关紧要,世宗通过李福达狱达到了目的。

嘉靖七年(1528)六月,完成《明伦大典》的纂修,对议礼作出权威性的总结,并定议礼大臣之罪:杨廷和为罪之魁,革职为民;毛澄病故,削生前官职;前阁臣蒋冕、毛纪,前吏部尚书乔宇,前礼部尚书汪俊俱已致仕,各予革职,冠带闲住;前刑部尚书林俊革去生前职衔;前吏部侍郎何孟春、前吏部文选郎中夏良胜发原籍为民,等等。

兴献王称帝,需要立庙奉祀。嘉靖四年(1525),在太庙旁立世庙,后改献皇帝庙。到嘉靖十七年(1538),才奉兴献帝入太庙,称睿宗。为了将睿宗配享上帝,把太宗朱棣的庙号改为成祖。另外,在嘉靖九年(1530)还发起了天地分祭或合祭的讨论。将近四百名官员发表了意见。给事中夏言主张分祭,与世宗意见相合,成为定论,于是在京师分设天坛、地坛。

世宗对议礼似乎有特殊的嗜好,议礼成了嘉靖朝政治的一大特点。杨廷和等奉迎世宗之初,想到外朝完全不能限制武宗,因而希望通过登基仪、议皇考等一系列事件来加以制约皇帝。结果却适得其反,一批议礼的下层官僚很快取代前朝老臣,成为决策人物,张璁、桂萼、方献夫以及夏言先后入阁,熊浃、黄绾、席书、霍韬、黄宗明等升任尚书、都御史或侍郎。在这个意义上说,议礼不仅仅是对封建礼法的争论,而且是权力的争夺和重新分配。

“嘉靖新政”

所谓“嘉靖新政”,指嘉靖前期整顿朝纲的措施。这应当从杨廷和主持朝政时说起。他在几十天的时间里,不但消除了江彬这一隐患,还革除了专为皇帝私人开设的店铺,遣散豹房番僧、少林僧、教坊乐人、四方进献女子,停止京师不急工务,把武宗行宫中金银收归内库,裁汰锦衣诸卫、内监局旗校工役,减少漕粮,罢斥恩幸得官者。仅裁革冒滥职员十四万多人一项,每年就省太仓粟二百五十万石。连世宗后来也承认:“此杨廷和功,不可没也。”杨廷和被除,却没有否定他采取的一些措施,甚至还扩大了整顿的范围。张璁、桂萼、霍韬等人就整肃朝政发表过一些更为深刻的意见。

世宗从正德朝接受的最主要的教训就是防止宦官权力的膨胀。他撤回天下镇守内臣,基本不曾再设;宦官犯罪,则鞭挞至死,陈尸示戒。这并不是说宦官在政治舞台上丧失了作用。在某些问题上,甚至于对辅臣的评价,世宗都仍受到宦官的影响。严嵩与夏言的斗争,在一定程度上就是由宦官所进之言决定胜负的。

世宗也比较注意以人品和才干选拔官员。他多次降旨,要两京大臣、科道及在外抚按官询访贤才,“若有才识优异堪以任重者,不拘资格,从公举荐,吏部遇缺,酌量请简用,不许避嫌推托”。多年以后,世宗懊丧地对徐阶说:“君知人惟尧舜与我太祖耳。若(严)嵩者,朕所自简,不才若此。”应当说,世宗是努力按照他的贤能的标准去任用人才的。

整顿朝纲还包括整顿朝仪。某御史弹劾某官员在奏事时咳嗽失仪,世宗认为,此人并非故意不敬,可以不追究。同时,他又说了“近屡旨禁肃朝仪,廷臣多故违以唾者”。禁城内不许吐唾,明初有规定。世宗把这一条提到禁肃朝仪的高度。

土地失额在嘉靖朝已十分严重。明初土地总额是八百五十万余顷,弘治年间是四百二十二万余顷(一作六百二十二万余顷)。从弘治到正德,间或有人提到土地失额的严重性,但尚未引起普遍的注意和讨论。嘉靖八年(1529),霍韬奉命修会典。他指出,从洪武到弘治,天下田亩已减强半,“若湖广额田二百二十万,今存额二十三万,失额一百九十七万。河南额田一百四十四万,今存额四十一万,失额一百三万。……广东额田二十三万,今存额七万,失额十六万”。“田亩之失,或拨给于王府,或欺隐于滑民,或委弃于寇贼”。

丈量土地是朝廷解决土地失额的最主要手段。嘉靖初年,丈量土地的舆论相当强烈。但世宗皇帝不同意通行丈量,理由是“恐纷扰”。这或是因为他对土地失额的严重性尚无充分的认识,或是因为他缺乏同豪势家族作一番较量的勇气和魄力。后来产生重大影响的“一条鞭(编)”法,嘉靖时期已逐渐在各个地区实施,这对于解决土地失额问题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嘉靖新政”很快成为泡影。到嘉靖后期,社会问题更加严重。

道长皇帝

明代皇帝有别号自武宗始。世宗的别号很多,都离不开真人、真君、帝君之类,短者如“雷轩”,长者如“太上大罗天仙紫极长生圣智昭灵统三元证应玉虚总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万寿帝君”,可见其对道教的迷信。

世宗曾与大臣们讨论宗教问题。霍韬说,僧道盛者,王道之衰。方献夫说,尼僧道姑,有伤风化,应将现在者发回改嫁,以广生家。世宗认为他们的意见都很正确,也发过“天下僧道无度牒者,其令有司尽为查革”的诏令。但他不是要取消道教,而是要把道教变成更皇家化、更贵族化的宗教。

世宗入宫后不久,便与道教结缘。嘉靖二年(1523),太监崔文等在钦安殿修设醮供,请世宗拜奏青词。接着,召江西龙虎山上清宫道士邵元节入京,专事祷祀,封为真人,统辖朝天、显灵、灵济三宫,总领道教。并给邵元节的最高礼节是拜礼部尚书,赐一品服。另一个真人陶仲文则加少师兼少保、少傅,位登三孤。

嘉靖二十一年(1542),即壬寅年,宫中发生事变。十月,世宗宿曹端妃宫中,险些被宫女杨金英等合谋勒死。史称:世宗“性卞,待宫人多不测。”此后,世宗移居西苑永寿宫,“不复视朝,惟日夕事斋醮”,一心一意追求长寿去了。时章奏有前朝、后朝之说。前朝所入者,诸司衙门的章奏,方士杂流有所陈请,则从后朝入。

由于沉湎于斋醮之中,以“清心寡欲”戒,世宗对后妃的感情淡漠。元配陈皇后,孕中逢世宗震怒,惊吓而死。第二任皇后张氏以“不顺不敬不逊”废。第三任皇后方氏,在处置“壬寅宫变”时,不但杀了与事宫女杨金英等,还杀了世宗所宠爱的端妃曹氏和宁嫔王氏。世宗对此一直记恨在心。嘉靖二十六年(1547),宫中失火,方皇后被烧死。

世宗因迷信道教对诸子也日益疏远。庄敬太子死后,他把成婚的裕王朱载垕、景王朱载圳都迁到宫外居住,并且迟迟不肯再立太子。到了晚年,“讳言储贰,有涉一字者死”,“惑于二龙不相见之说,凡裕邸喜庆,一切不得上闻”。朱载垕生皇孙不敢奏闻,不敢剪发。“一日,有宫女最幸者乘间以闻,上怒而谴之。宫中股栗,莫知所为”。

因世宗崇信道教,嘉靖朝有相当一批官员投其所好,并藉此晋升。做醮事要撰青词。所谓青词,没有实在的内容,要求形式的工整和文字的华丽、吉祥。如宫中有一只猫最得世宗喜爱,死后葬于万岁山畔,碑名虬龙冢,大臣的悼词中称作“化狮作龙”。青词内容大抵如此。下面的长联被视作青词的代表作:

洛水玄龟初献瑞,阴数九,阳数九,九九八十一数,数通乎道,首合元始天尊,一诚有感;

岐山丹凤双呈祥,雄鸣六,雌鸣六,六六三十六声,声闻于天,天生嘉靖皇帝,万寿无疆。

撰者袁炜是嘉靖末年的阁臣。第一个由于撰写青词受知于世宗的阁臣,是弘治十八年(1505)乙丑科状元顾鼎臣。他在嘉靖十七年(1538)入阁。袁炜在嘉靖四十年(1561)入阁,严讷和李春芳在嘉靖四十四年(1565)入阁,郭朴在嘉靖四十五年(1566)入阁。他们被人讥为“青词宰相”。李春芳主持过制定“宗藩条例”,这是明代处置宗室问题的一个重要文献,较有才学,但他们因青词写得漂亮,又合皇帝心意而入阁,也是事实。另外,严嵩嘉靖二十一年(1542)入阁,徐阶嘉靖三十一年(1552)入阁,有更为复杂的原因,但他们也都善撰青词,这对他们在权力斗争中取得世宗的信任,巩固他们的权势地位,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从夏言到严嵩似乎可以看作一种象征:以议礼决定取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道教开始在政治生活中起更重要的作用。

斋醮造成财力的浪费是很惊人的。例如,斋坛匾额要用赤金书写:“时每一举醮,无论他费,即赤金亦至数千两。”“其操笔中书官,预备大管,泚笔令满。故为不堪波画状,则袖之,又出一管。凡讫一对,或易数十管,则袖中金亦不下数十铢矣。”有的中书官因善书写而升卿贰,有一中书官因善揩油而致富,有一中书官既升了官又发了财。

世宗迷信方士,从嘉靖中叶以后开始大量服用丹药。丹药或取妇女月经,或取“生儿未啼时口中血”,嘉靖三十一年(1552)选八岁至十四岁女子三百人入宫,嘉靖三十四年(1555)选十岁以下女子一百六十人入宫,都为炼药用。王世贞《宫词》中说“只缘身作延年药”,真是很形象的说明。

君臣之间

嘉靖朝是内阁权势发展的重要时期,从张璁、桂萼开始,阁臣打击异己,傲视七卿、科道诸臣,控制朝政,超过了前朝,但他们大都不得善终。这与世宗权势欲极强,猜忌心很重有很大关系,史载他“威福必自己出”。张璁、桂萼在议礼之争中立有大功,又都有才干。但张璁在八年的时间里,一次罢官,三次致仕,原因是他为人刚强,在改革朝政方面有自己的主张。嘉靖十一年(1532)八月张璁去官,就是因为有彗星出现,世宗怀疑大臣擅政。桂萼在嘉靖八年(1529)一年内就两次致仕,也受到世宗的猜疑。

夏言的命运也几经反复。嘉靖十五年(1536)闰十二月入阁,嘉靖十七年(1538)十二月成为首辅,次年五月致仕,未行复职,嘉靖二十年(1541)八月落职致仕,十月复职,嘉靖二十一年(1542)七月革职闲住,嘉靖二十四年(1545)十二月复职起用,二十七年正月削保傅衔致仕。他失宠以及最后被杀,一方面是因为碰到了像严嵩这样善于利用各种机会的厉害对手,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太无所顾忌,按世宗所罗列:“郭勋已下狱,犹千罗百织。言官为朝廷耳目,专听言主使。朕不早朝,言亦不入阁。军国重事,取裁私家,王言要密,视等戏玩。”另外,夏言还做了一些伤害世宗个人感情的事情,如世宗赐给入值大臣香叶巾等道家服饰,夏言密揭谓非人臣所服,不敢当。这对世宗是一个很大的刺激,他必欲置夏言于死地。

即使对于严嵩,世宗也保持着很高的警觉,虽然对官僚们的弹劾往往不以为然。嘉靖二十四年(1545)九月的一天,已成为首辅的严嵩和吏部尚书熊浃被召至西苑。“上谓嵩、浃曰:‘朕得一句,曰阁老心高高似阁,可对之。’嵩、浃闻命皆惶悚伏地,不敢仰视。上曰:‘若不能对,朕代对曰天官胆大大如天。’嵩、浃惶悚益甚,伏不能起。”当面说阁臣“心高高似阁”,吏部尚书“胆大大如天”,这无疑是一种警告了。

世宗的猜忌心极重,亦可从嘉靖朝官吏的频频罢官得见一斑。从嘉靖二十年(1541)到嘉靖四十年(1561)并没有发生什么大案,七卿中却有二十五人次被罢官。

嘉靖二十年,都御史王廷相为民;二十一年,刑部尚书吴山削职;二十三年,兵部尚书毛伯温为民;二十四年,吏部尚书熊浃为民,兵部尚书戴金免;二十五年,吏部尚书唐龙谪为民,兵部尚书路迎免;二十六年,户部尚书王杲谪戍;二十八年,礼部尚书孙承恩、兵部尚书赵廷瑞免;二十九年,户部尚书李士翱闲住,兵部尚书丁汝夔弃市;三十年,兵部尚书王邦瑞革职,刑部尚书顾应祥降调;三十一年,吏部尚书李默、刑部尚书应大猷闲住,兵部尚书赵锦谪戍;三十二年,吏部尚书万镗为民;三十四年,兵部尚书聂豹闲住;三十五年,起用不到三年的吏部尚书李默下狱死;三十六年,工部尚书赵文华为民;三十七年,兵部尚书许论革职;三十九年,户部尚书马坤闲住,刑部尚书郑晓闲住;四十年,礼部尚书吴山闲住,刑部尚书冯天驭闲住。

其中还不包括疏辞不肯就任而被罢免的官员。

这一段时期,严嵩势力增长,对官员的任免起了不小的作用。但以上官员的罢免,多与严嵩无干。丁汝夔对“庚戌之变”负有主要责任,他是遵照严嵩的意见办事,杀他肯定不是严嵩的意愿。而万镗与严嵩同科,聂豹与严嵩同乡,唐龙一直与严嵩友善,赵文华虽一度与严嵩交恶,但终是他的义子。另一方面,如王杲被罢,是因为久不肯奉诏买龙涎香。可以说,对朝中大臣的任免,世宗受严嵩的影响是有限的,很少顾及严嵩的好恶,更说不上为严嵩所控制。

明朝方面大员受处罚、被罢官、被杀也不在少数。蓟、辽的总督,巡抚,从嘉靖二十一年(1542)到嘉靖四十五年(1566),有二十七人次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罚。顺天巡抚张汉,建议大将可专杀偏将裨将,以树军威。此议颇不合世宗的口味,他对身边的大臣都缺少信任感,增强在外大帅的权威又怎能放心?有言官弹劾张汉刚愎,世宗就把他发配到边远的镇西卫。御史陈九德推荐张汉是可用之材,也被斥为民。张汉流放二十年,死于戍所。

南方各省督、抚则多受倭乱的牵累。首先蒙难的是浙江巡抚朱纨。其后,嘉靖三十四年(1555),总督江南、江北、浙江、山东、福建、湖广诸军的南京兵部尚书张经,浙江巡抚李天宠被杀。从嘉靖三十二年(1553)到三十九年(1560),应天巡抚十易其人。彭黯迁南京工部尚书,畏倭寇,不等继任到来便离任而去,被下狱除名。方任丁忧,陈洙才不足,未任。屠大山失事,下狱为民,陈洙谪戍,张景贤考察夺职,赵忻因金山兵变贬官,陈锭罢去,翁大立免职。虽然上述官员的罢免或被杀,基本是事出有因,但同时也反映世宗对官吏的制裁是很严厉的。

与鞑靼、倭寇的战争,是嘉靖朝的两大事件。鞑靼人围攻北京,倭寇骚扰南京,朝野震动。世宗对督、抚官的严厉制裁发生在这种背景下,应当说,在一定程度上制止了形势的进一步恶化。

嘉靖四十五年十二月庚子(1567年1月23日),世宗由西苑迁回乾清宫的当天即死去。《明史》评价他:“若其时纷纭多故,将疲于边,贼讧于内,而崇尚道教,享祀弗经,营建繁兴,府藏告匮,百余年富庶治平之业,因以渐替。虽剪剔权奸,威柄在御,要亦中材之主也矣。”应当说,这是公允之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