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如既往地走进教室。饮水机下水洒了一地,两只一次性纸杯赫然躺在地上。也许是由于刚上过体育课,孩子们太热,喝水太急,不小心弄成了这样,这的确也不算什么事。于是,我心平气和地说:“谁丢的杯子自己捡起来。”但这些五年级的孩子们纷纷替自己开脱,没人承认是自己的错。本来不算什么的事竟搞僵了,我提高声音再问,仍然没人吭声,接连问了很多遍,怎么也没人认账——我气坏了,因为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一向品行极好的他们怎么会这么让我失望。

我从“勿以恶小而为之”谈起,苦口婆心地对他们进行说教,半节课过去了,我的声音消失在教室无边的寂静里,了无回音。我更气了,转过脸看看狼藉的地面和纸杯,说:“好吧!既然如此,如果到下课前犯错的同学不能认错的话,那么,我们班的同学从此不准喝水!”我不再说话,把脸别向窗外。教室里是不知如何收场的寂静,在这寂静里我突然感到教育的无力和没顶的失望……

在我生气的当儿,吴文君低着头慢慢地站了起来,接着,刘梦向吴文君望望,也站了起来。吴文君捡起纸杯回到座位上,脸绷得紧紧的,低着头,笔直地站着 ——她们终于认错了,我吁了一口气。但她们的错误决不能原谅,即便将最严厉的词语用尽,也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失望,更何况吴文君还是有口皆碑的班长呢!我大声地训斥起来,语言犀利尖锐,说到气处更是火冒三丈、怒不可遏。我真不记得几时发过这么大的火。

吴文君一直冷静地站着,不辩解,不流泪,只是默默地听着我暴风骤雨般的训话。可刘梦抽抽嗒嗒地哭起来,越哭越委屈,最后,她趴在课桌上,已是泣不成声了。凭着多年的经验,我感觉刘梦的哭声里包含着极大的委屈,我不耐烦地问:“刘梦,你犯了错误,为什么还哭得这么伤心?”这时,叶青站起来,嗫嚅着说: “下课后她们俩一直在走廊里,水根本不是她们弄洒的,杯子更不是她们扔的,她们是为了让大家能继续喝水才认的错!”

我怔住了,孩子们也睁大了眼睛,纷纷向她们俩投以或惶惑或敬佩的种种复杂的目光。我走过去,默默地用手轻轻摩挲刘梦的头发,让她平静下来。

再看看吴文君,她依然站着,在大家无声的赞誉里有些不自在起来。我不知道这小小的心里为什么能装得下这么多的委屈,我不明白这小小的心灵为什么能承载得住这样重的冤枉,但我看到了她心灵里闪烁着的金子一样灿烂的光辉。

我的心隐隐作痛。我噙着泪望着她小小的面孔,轻轻揽过她瘦弱的肩膀,那一刻我坚信这双肩能担负起任何艰巨的使命。这个孩子以她的隐忍大度和博大的胸怀使我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感动,这无言的感动弥漫开来,也充溢着每个孩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