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准备去果园坡。就在闹鬼的树林子的旁边有条小溪,一座生满苔藓的老木板桥横跨在小溪上,安妮正在过桥时,遇到了戴安娜。戴安娜正前往绿山墙小屋来找安妮。两人在仙女泉附近找了一块空地坐下来,在这儿,小小的蕨草舒展着叶子,就像是一个鬈发的绿精灵正从午睡中苏醒过来一样。

“戴安娜,我正要过来找你,想请你帮我准备一下我星期六的生日聚会。”安妮说。

“你的生日?不过你的生日是在三月份呀!”

“这可不能抱怨我啊,”安妮笑道,“要是我的父母在生我之前和我商量一下,就不会这样了,我当然要选择在春天出生。与山楂花、紫罗兰一同来到这个世界,那真是太美妙了。如果这样的话,我就会感觉到我和它们是同胞姐妹啦。不过很遗憾,我不是三月出生的。可我真想在春天庆祝我的生日。普里西拉在星期六会过来,简到时也会来。我们四个可以出发去森林里玩,和春天多多亲近一下,好度过一个黄金假日。我们当中没有谁真正了解春天,而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去约见春天了。我想探索所有无人去过的地方,在那里单独待一会儿。我一直坚信,肯定有一些僻静清幽的美丽地方,人们也许发现了它们,可是没有人真正去亲近它们。我们可以同清风、蓝天和阳光结伴,把春天藏进心里带回家去。”

“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呀,”戴安娜说着,可是在心底里并不相信安妮那梦幻般的言语,“不过,这种地方会不会很潮湿呢?”

“噢,我们就穿胶鞋去吧,”安妮只会在现实问题面前做点让步,“我想请你星期六一早过来,帮我准备午餐。我想尽量准备一些最精美的食物——那种可以与春天匹配的食物,你能理解到的——比如小果酱馅饼、手指甜饼、裹着粉红和橙黄糖霜的糖球甜饼、奶油蛋糕。我们还必须做三明治,虽然带着它们并不那么浪漫。”

星期六果然是个野餐的好日子。微风轻拂,天空湛蓝,阳光和煦,顽皮的轻风吹过牧场和果园,阳光普照着大地和田野,每一寸土地上都是娇嫩无比的绿色,花朵如星星般点缀在绿地毯上面。

哈里森先生正在他的田里翻土,虽然他年届中旬,生活朴素,可他也感受到了春天仙女撒播的春天气息。他看到四个女孩子提着满载食物的篮子,脚步轻盈地穿过田地的一角,那边已紧邻一片白桦和冷杉的树林,她们愉悦的嗓音和笑声在哈里森先生的心间久久回荡。

“在这么美好的天气里,很容易就会让人快乐起来,不是吗?”安妮说着,显示着安妮式的哲学真理,“我们一定要把今天变成最快乐的一天,女孩子们,以后不管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会真切地感受到今天的欢乐。我们要寻找美丽,把其他的烦恼都抛诸脑后,‘走开些,灰暗的忧虑们’!简,你还在想着昨天学校里发生的那些不愉快吗?”

“你怎么知道?”简惊讶得倒吸了口气。

“噢,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啦,我自己也经常是这种表情。别让它们烦透了你的心,你是个好女孩,把烦恼留到星期一再说吧,最好是别把它们留在心上。噢,大家快看啊,那片地方开满了紫罗兰!这幅美景一定能成为我们记忆中最好的一幅图画,永远挂在我们的记忆画廊里。等我八十岁时——如果我还活着——我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这片紫罗兰,仿佛就像我现在看到的这般绚烂。这是我们今天给自己的第一份好礼。”

“如果亲吻是一种可以用眼睛看到的东西,我想它看起来就应该像紫罗兰这样。”普里西拉说。

安妮容光焕发,说:“我很高兴你能说出这样的想法,普里西拉。不过这种想法不能只停留在头脑里,应该写下来,要是每个人都讲出他们真实的想法,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虽然这个世界已经很有趣了。”

“这种想法太刺激了,会让人们更有创造力。”简明智地论证道。

“我想应该是这样吧。另外,当人们把精力集中在不愉快的事情上,就会导致他们的失败。不管怎样,我们今天能讲出我们美妙的见解,是因为我们只去思考那些美好的东西。每个人都可以说出内心的想法,这才是真正的交流。呀,这儿有条小路,我以前还从来没有注意到呢。我们去探寻一番吧。”

小路蜿蜒曲折,路面狭窄,女孩子们必须一个接着一个地前行。路旁的冷杉树枝拂过她们的脸,树下生长着厚厚一层青苔,如天鹅绒般柔软。再往前走,树木变得矮小稀疏,地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绿色植物。

“哇,好多的秋海棠!”戴安娜惊呼道,“我要摘些来做成大大的一个花束,好漂亮呀!”

“为什么如此轻柔的花儿,却取了个‘象的耳朵’ Elephant Ears,秋海棠,英语直译为“象的耳朵”。这样难听的名字?”普里西拉问。

“我觉得,第一个给它取名字的人,要么是根本没有想象力,要么是想象力太丰富了,”安妮说,“哇,你们看那儿!”

那是小路尽头的一个浅浅的小池塘,就在树林中心地带,紧临一块开阔地。等到了晚春时节,池塘会干枯,丛生的蕨草会大胆地占领这块土地。不过现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水平如镜,池塘圆圆的,像盘子一样,池水如水晶般清澈见底。一排修长的白桦幼树环绕在池塘周围,空余地带的小小蕨草就像是它的蕾丝花边。

“真是太美啦!”简赞叹不已。

“我们像林中仙女一样,围绕着它翩翩起舞吧。”安妮放下手中的篮子,伸出双臂兴奋地喊道。

舞跳得并不成功,因为草地上有很多沼泽地带,简的胶鞋都掉了。

“你要穿上胶鞋,就没法做林中仙女。”这是简得出的结论。

“好吧,在离开这个池塘之前,我们得给它取个名字。”安妮不容置疑地提议,这是她一贯的行事逻辑,“每个人都想一个名字,我们再抽签决定。戴安娜先说。”

“白桦塘!”戴安娜脱口而出。

“水晶湖!”简说。

安妮站在她俩后面,对着普里西拉眨眼睛,恳求她不要乱想些名字。普里西拉灵光一闪,想出了“闪耀玻璃”。而安妮选中了“精灵之镜”。

简从口袋里拿出学校教师用的铅笔,把想好的名字都写在白桦皮上,然后放进安妮的帽子里。普里西拉闭着眼睛抽了一块树皮。“水晶湖!”简得意地念道。池塘名字就决定了下来,叫水晶湖。虽然安妮觉得是命运捉弄了这个可怜的池塘,选择了这个不恰当的名字,不过她没有再说什么。

拨开树下茂密的灌木丛,女孩子们一直向前走,走进塞拉斯·斯劳尼先生屋后的牧场,那里非常僻静,牧草翠绿。走过牧草,她们发现自己又来到了一条小路上,这条小路一直通向森林深处,这激起了她们探索的欲望。她们的探索精神得到了回报,一路上景象美不胜收,让她们惊讶不已。她们首先看到的是,在塞拉斯·斯劳尼先生牧场的边缘,野生的樱桃树正值开花季节,繁花似锦,枝丫交叉成一道拱门。女孩子们兴奋地拿着帽子使劲挥舞,然后摘下松软的奶黄色樱桃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接着,小路向右转了个直角,延伸到一片云杉树林之中,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没有一丝光线透射下来,抬头也看不到一方天空,小路被树荫遮得严严实实,恍若走进了夜色之中。

“这一定是调皮的树精灵居住的地方,”安妮悄声说道,“它们顽皮得很,很爱恶作剧,不过它们不会来伤害我们的,因为在春天是不允许干坏事的。就在那棵弯曲的年迈冷杉树后面,有一个精灵正窥视着我们。你们注意到没有?就在我们刚刚经过的小路边,有个大大的斑点毒蘑菇,有一群小精灵正聚集在上面呢,它们看上去坏坏的。好的精灵总是住在有阳光的地方。”

“要是真有精灵那该有多好啊,”简说,“它会帮你实现三个愿望,那可真是太好不过啦……哪怕实现一个愿望也好啊。要是这能实现愿望的话,你们想要什么呢?我希望自己很富有、美丽又聪明。”

“我希望自己身材高挑。”戴安娜说。

“我希望自己成为名人。”普里西拉说。

安妮想到了她的头发,不过又放弃了这个毫无意义的想法。“我希望终年都是春天,让春天走进每个人的心里,让大家的人生就如同春天一样美好。”她说。

“可是,”普里西拉说,“这岂不是希望我们的世界都变成天堂啦?”

“只有一部分像天堂。其他的部分里,还应该有夏天、秋天……嗯,也还要有点儿冬天。我希望天堂有时候白雪皑皑,要有冰天雪地的美景。你说呢,简?”

“我……我不知道。”简对这个问题有些敏感。简是个好女孩,还在教堂担任一些工作,她尽心尽力地完成自己的职责,对自己所受的教义笃信不疑。可尽管如此,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任何关于天堂的事情,这似乎也超出了她的想象力。

“米尼·梅有天问我,在天堂里是不是可以每天都穿最漂亮的衣服。”戴安娜大笑着说。

“你是不是回答她说,我们可以这样?”安妮问。

“哦,我不是这样回答的,我告诉她说,在天堂里我们根本不用考虑穿衣服的事情。”

“噢,我觉得,我们应该……稍微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安妮急切地说,“在天堂里生命是永恒的,时间太富足了,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我相信大家都能穿漂亮的衣服——用更恰当的方式来讲,应该称作‘衣物’。我首先会挑选粉红色的衣物,穿上几个世纪。我敢保证,要经过相当漫长的时间,我才可能会讨厌粉色的。我太喜欢粉色了,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我是不会穿的。”

穿过云杉树林,小路一直向下,到达一块小小的开阔地,这里阳光明媚,一座古老的小桥,横跨在小溪上面。然后她们来到一片山毛榉树林,这里阳光普照,分外美丽,就连空气也如金色的果酒般晶莹剔透,绿叶散发出清新的气息,树林间洒落下斑驳的光影。接着她们来到一个小小的山谷,是一片纤瘦的冷杉树林,不过更多的是野生的樱桃树。然后她们爬上一个小山,坡度很陡,女孩子们都累得气喘吁吁的。不过当她们到达山顶时,视野陡然开阔起来,美景如画,尽收眼底,这是对爬山的最好奖赏。

目光越过牧场后面的田野,路的尽头就是卡莫迪镇了。在它前面,是密密的山毛榉树和冷杉树,围得密不透风,不过在南面打开了一个缺口。那里应该是街道的拐角处,里面有一座花园——或者说,曾经有一座花园。石墙摇摇欲坠,青苔遍地,野草葳蕤。沿着东边的花园,生长着一排樱桃树,繁密的白花恍如雪堆。昔日的小径隐约可见,小路两边的玫瑰花争奇斗妍竞相开放,由于无人打理,有的已经长到了小路中央,其余的地方长满了水仙花,有黄色的,有白色的,衬着葱翠的绿草,水仙花一朵朵含苞怒放,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啊,太美啦!”三个女孩子一起喊道。而安妮沉默不语,久久凝视,她太惊讶了,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个衰败的花园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普里西拉惊奇地说。

“那一定是海斯特·格莱的花园,”戴安娜说,“我曾听我妈妈讲过,可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东西保留着。安妮,你也听说过这件事吗?”

“没有,不过这个名字倒是很熟悉。”

“噢,你一定是在墓地看到过这个名字。她被安葬在白杨树那边。你知道那块棕色的小墓碑吧,上面雕刻着一个打开的大门,还写着‘深切哀悼海斯特·格莱,享年二十二岁’。约旦·格莱安葬在她的右边,但没有给他立墓碑。我真感到奇怪,玛莉拉怎么没给你讲过呢,安妮?准确地说,这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凡是听到过这件事的人,终身都不会忘记的。”

“噢,如果有段故事的话,我们一定要你讲讲,”安妮说,“我们就坐在水仙花丛中,让戴安娜慢慢讲来。嗯,这里有成百上千株水仙花呀,怎么这么多呢?它们都快把这里占领了。黄色和白色的花朵铺满整个花园,好像就是月光和阳光共同编织的地毯。这真是个值得探寻的大发现!想想看,我们就在距此仅仅一公里多的地方住了六年,却从来没有到过这里。戴安娜,你快点讲啊。”

“从前,”戴安娜开始一一道来,“这个牧场属于一个叫大卫·格莱的老先生。他并没有住在这儿,而是住在另外的地方,也就是如今塞拉斯·斯劳尼居住的屋子。他有一个儿子,叫约旦。约旦有年冬天去波士顿工作,在那儿,他和一个叫海斯特·穆拉的女孩子相爱了。女孩子在一家商店里工作,不过她不喜欢在那儿上班。她是在乡村里长大的,总想着回乡村去生活。当约旦向她求婚时,她说,如果约旦能带她去一个宁静的地方生活,放眼望去要全是田野和森林的话,她就答应嫁给他。于是约旦就把海斯特带回了安维利。林德太太说,娶一个美国女人是很冒险的行为,确实是这样。海斯特的身体非常虚弱,没法操持家务。不过我妈妈说,她长得漂亮甜美,约旦对她爱得如痴如醉。于是,老格莱先生就把牧场给了约旦,约旦就在牧场后面建了一个小屋子,两人在这里生活了四年。海斯特几乎从不出门,很少有人见过她,不过林德太太和我妈妈见到过她。约旦为海斯特建造了这座花园,海斯特为之深深着迷,她的大部分时间待在里面。她不善于操持家务,但在种植花草方面却是一个好手。后来,她生病了。我妈妈说,海斯特在来这里之前就染上肺病了。海斯特一直没有病重到卧床静养,不过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约旦不愿让别人来照顾她,事事都由自己一人承担。我妈妈说,约旦像女性一样心思细腻,对人体贴温顺。每天他都给海斯特裹上围巾,把她带到花园里。海斯特躺在长椅上,心情非常愉快。据说,她经常在每天黄昏和清晨的时候,让约旦和她一起下跪祷告,祈愿她能在这花园里平静地咽下最后一口气。她的祷告应验了。一天,约旦带她走出屋子,来到长椅上,摘下所有开放的玫瑰花,堆满她的怀抱,海斯特微笑着望住约旦……然后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安详地走了。”戴安娜低声说。

“噢,多么感人的爱情故事!”安妮叹息着,抹去脸上的泪水。

“约旦后来怎么样了?”普里西拉问。

“海斯特去世后,他变卖了牧场,又回到了波士顿。雅贝兹·斯劳尼先生买下了这块牧场,把那座小房子搬迁到了大路外边。十年后,约旦去世了,他的遗体被带回了家,紧挨着海斯特坟墓安葬下来。”

“我真无法理解,为什么海斯特想回到这里居住,远离其他的人和事呢?”简说。

“哦,我想我能明白其中的原因,”安妮若有所思地说,“尽管我不希望自己的生活一成不变,哪怕我喜欢田野和森林,我也爱着别人,不过,我还是能理解海斯特的想法。她极度厌倦大城市的喧嚣,来来去去的人群拥挤不堪,彼此之间冷漠无情,没有谁来关心她。她只想逃离那个环境,回到宁静、充满绿意、彼此友善的地方去好好休养。而她得到了她想要的,我觉得,世上很少有人能得偿所愿。她度过了去世前最美好的四年时光,四年里是如此的完美和幸福,所以我觉得,与其说她令人遗憾地去世,还不如说她幸福得让人羡慕。你最亲爱的人对着你微笑,闭上眼睛,在玫瑰花中沉睡过去,不再醒来……噢,这是多么美好了!”

“那边的樱桃树也是海斯特种的,”戴安娜说,“她曾对我妈妈说过,等到吃樱桃的时候,她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她希望的是,在她去世后,她亲手种下的树还继续活着,为世界增添一分美丽。”

“我真的很高兴,我们幸好选择了走这条路,”安妮眼睛闪着亮光,“你们知道,今天是我被玛莉拉收养的纪念日,这个花园和关于它的故事,是老天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戴安娜,你妈妈有没有告诉你,海斯特·格莱看起来怎么样?”

“没有……她只是说海斯特很漂亮。”

“这样太好不过了,因为我可以尽情地想象她的容貌,而不用受事实的约束。我觉得她是个纤瘦娇小的女人,有着柔软乌黑的鬈发,棕色的大眼睛透着甜美温顺,苍白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眷恋。”

女孩子们把食品篮放在海斯特的花园里,在这里度过了整个下午。她们沿着树林和田野散步,探索这里的每一条小路和每一个美丽的角落。当她们感到饥饿时,就选择一个最漂亮的地方享用午餐,在陡峭的河堤下,溪水潺潺流过,白桦树发出了嫩绿的新叶。女孩子们坐在露出地面的树根上,分享了安妮的精美食品。新鲜的空气和有趣的户外探寻激起了她们的食欲,就连平淡无奇的三明治丝吃起来都是那么香甜可口。安妮为她的客人准备了茶杯和柠檬汁,而她自己拿起一块白桦树皮当作过时的茶杯,从冰凉的河水中掬水来喝。这个“茶杯”一直在漏水。水喝起来带着春泥的气息,好像河水最适合在春季饮用。安妮觉得,在这个氛围下更适合喝河水,而不是柠檬汁。

“看!你们看到那首诗没有?”安妮突然手指着前面,大声说道。

“在哪儿?”简和戴安娜睁大眼睛看,以为能在白桦树上看到古老的诗文。

“在那儿……在小河底,那根布满青苔的高龄圆木,流水从它身边潺潺而过,激起了一圈圈涟漪,仿佛是一把梳子。一束阳光斜射进河底,比池塘的水更为清澈。噢,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诗句。”

“我觉得把它叫做一幅画更合适,”简说,“诗是分行的,还要有韵律。”

“噢,亲爱的,不是这样的,”安妮坚定地摇着头,头上柔软的野生樱桃花环也跟着摇晃,“诗的行节只不过是诗的外在形式,就像你身上的装饰花边,那本身不是诗,简。真正的诗行节中所蕴涵的是灵魂,最美的景色是无法用文字表达出来的灵魂。一个人不可能每天都看到这样的灵魂,就算诗的灵魂也很难看到。”

“我弄不懂,什么是灵魂?一个人的灵魂……像什么样子?”普里西拉梦呓般说道。

“我想应该就像那样吧,”安妮指着从白桦树中投射下来的一束阳光,说,“单就外形和特征而言,灵魂应该是这个样子吧。我喜欢把灵魂想象成是由光组成的。有些像是从玫瑰色斑点透射下来,有些像海上月光般轻柔闪亮,有些像破晓的晨雾一样暗淡通透。”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过,说灵魂像花儿一样。”普里西拉说。

“那你的灵魂就是金色的水仙花,”安妮说,“戴安娜的灵魂是鲜红的玫瑰,简的是粉色的苹果花,健康而香甜。”

“那你自己的灵魂就是紫罗兰,外边是白色的,但心却是紫色品质。”普里西拉总结说。

简悄悄对戴安娜说,她真不懂她们在讨论些什么,她还好奇地问戴安娜懂不懂。

女孩子们沐浴着宁静的金色夕阳,踏上归途。她们的篮子里装满了海斯特花园里的水仙花,安妮准备第二天带一些水仙花去墓地,献到海斯特的坟墓上。音乐家知更鸟正在冷杉树上婉转低吟,青蛙也在沼泽中放声高唱。小山旁边的小池塘溢满了黄宝石和绿翡翠般的光芒。

“我们今天过得真是太美妙啦!”戴安娜说,好像出发前她根本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美好的旅程。

“今天实在是太愉快了。”普里西拉感叹道。

“我很惊奇地发现,我由衷地喜欢这片森林。”简说。

安妮什么也没有说。她正眺望着西边的天空,津津有味地回味着海斯特·格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