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达室的老师傅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好几眼,才满脸不高兴地将信递给我。

我来不及在肚子里骂他,我已经看到了信封上的落款,是季锋寄自那座北方城市的信。

信摸上去很薄。我来到图书室后面的那棵银杏树下,也就是我和丁丁扮演林黛玉的地方,用小剪刀仔仔细细地剪开了信的封口。

小剪刀还是初三毕业时丁丁送给我的。当然,我也送了她一把。丁丁虽然对“水利水电”有点忧心忡忡,但一想到一开学我们立即就可以收到对方的来信,我们便再也顾不上发愁了。要知道,长这么大,我们还从来没有收到过一封来自远方的信呢。

“我们应当像电影里的那个漂亮女编辑一样,拥有一把长长的剪刀!”丁丁兴奋地说。

那部电影还是很久以前学校包场时我们看过的。片名记不得了,内容也记不得了,不过那位漂亮的女编辑以及她的长剪刀我们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女编辑有一双美丽修长的手,她的桌上总是堆满了信件。每次上班坐在桌前,她总是要拿起放在桌子边上的一把细厂精巧的剪刀,姿态优雅地剪开一封有一封来信。那时我们对她是多么多么的羡慕啊。电影还没有放完,我们便认定编辑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职业了!

后来我们满街都没能找到那种长剪刀。现在真是奇怪得要命,商店是越开越多,东西也越卖越多,但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比如一张廉价而美丽的卡片,一个简陋可爱的布娃娃,再比如电影里的那种有着优雅身段的长剪刀,却怎么找也找不见。我和丁丁徒劳无功地奔波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回到校门口的小店里,一人买了一把可以折叠的小剪刀送给对方。除了用来剪丁丁的信(丁丁的信真是越来越少了),这把小剪刀我从来不用来干别的什么。

不过现在,它又可以用来剪季锋的信啦。

在将薄薄的两页信纸展开来的时候,我很轻易就原谅了季锋拖了足足有一个月才给我来信的事实(而他本来说好一到校就给我来信的)。季锋的字真的是又刚劲又潇洒,正如我的同桌说的。我怀着一股说也说不出的喜悦心情一字一字读着那些排得有些稀松的句子。我可以看见季锋走在美丽又浪漫的大学校园里阳光灿烂的笑脸。

在第二页,季锋提到了他们上星期参加的一次同乡会。“没想到在这座北方的城市里,会有那么多来自家乡的、操着同一口音的人呢!”季锋在信中打着大大的惊叹号。

我的心有一点点暗下来了。同乡同乡,季锋可真有一个同学三年的地地道道的同乡呢。

我的眼光快速地掠过这一段,接着往下看。我想看到一些与我有关的句子。

有了,在这儿,在信马上就要结束的地方:“你现在怎样?学习跟得上吗?望好好努力,早日家入大学的行列!”

这时,字迹明显地潦草起来,这几句唯一属于我的话几乎连成了一片。我知道到信快要结束的时候,字迹总是会变得有些潦草的,我给丁丁写信是这样,丁丁给我写信也是这样。不过,我们写信的时候,要紧的话都放在前面说完了,后面潦不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