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落日照着那只旧船一起一伏,芦竹映衬着这古朴的木刻般的景色。老人一动不动地蹲在船上。咬着烟管,斜视着不远处车来人往的斜拉桥。他脸上毫无表情,眼角皱纹向下斜伸着。新建的独塔式斜拉桥使他孤僻的性格更加古怪了。

②大桥落成剪彩那天,是他摆渡生涯的终结。

③他不能离开他的渡口。每天傍晚都这样蹲在船上,咬着烟管斜视着不远处车来人往的大桥,一动不动,好像在等待他往日的顾客。

④听到凌乱的脚步声,他知道儿子和孙女又送饭来了。儿子在镇上做临时工,他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爷爷,爷爷,吃饭了。”小孙女捧着青瓷碗跑过来。这只青瓷碗也是老人心爱之物。他兄弟分家各得一只,但兄弟的已经和主人一起入了坟茔。青瓷碗厚实笨重,形体大而容量小,虽不是越州名产,但它的古朴也是别有风味的,不过老人对它的钟爱,却是因为这是祖传家珍,神圣可敬。老人历来用它吃饭,成了不容更改的规矩。而现在,渡口废弃,渡船闲下来,用这碗便成了他怀旧的一种慰藉。

他拉一下披着的黑布衫,没回过头来。

儿子一步跨上船,一边跺跺脚,好像考察一下船的适用度,一边说:“爸,你以后别再来这儿了。在家听听广播、看看电视好不好?”

老人知道儿子早在打他的主意了。这船陪他经历了几十年风雨浪涛,他靠了它立门面,翻造房屋,又靠它娶儿媳,现在儿子要用它来搞运输,搞长途贩运,他感到格外凄凉。他敌视地看了一眼儿子,一声不吭。

“爸,你快吃饭嘛,都凉了。”儿子不耐烦地说。

“爷爷,你快吃饭嘛。”小孙女用碗碰碰老人。

老人一转过身来。不料碰落了他那祖传的青瓷碗,一声沉闷的钝响,碗碎了。小孙女呆住了。老人抡起他的粗手掌,瞪圆布满红丝的眼睛,怒视他素来钟爱的小孙女。

儿子忙过来护住女儿说:“爸,碗碎了就罢了,也该换新的了。”

老人把怒气发在儿子身上,指骂着:“你这败家子,败尽家当的是你!”儿子耸耸肩,讪笑着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翻屋不是拆了旧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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