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巴黎去参观展览会。我们借助轮船或火车的力量,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此刻,我们是在巴黎市中心的一家大旅店里。客房阳台的门对着一个大广场开放,很舒适。春天就住在那上面,它的外表是一棵大栗树,长满了刚发芽的嫩叶。它那套春天的新装比广场上其他的树木都漂亮!这些树当中,有一棵不能算是活树了,它被人连根拔起,直直地躺在地上。过去属于它的那块地盘,那棵新的栗子树将会被栽进去,成长起来。

到目前为止,这棵栗树仍竖在一辆车子里,这车是从乡下把它运进巴黎的。它紧靠着一块大栎树生活了好多年,一位老牧师常常坐在栎树下,讲故事给孩子们听。这棵青年栗子树也跟着孩子一起听。住在树里面的树精那时还是一个孩子,她仍然记得这树儿时的情景,它吸收着阳光和雨露的滋润,被狂风吹来推去,越长越高。树精最喜欢听人类的声音,听老牧师坐在栎树下谈论法兰西和那些伟大的男人女人的事迹。

树精听着关于牧羊女贞德和夏洛·柯黛的事情,她听着关于上古时代一直到我们这个时代天才的成就和伟大的事迹,她听着许多镌刻在人民心中伟人的名字。法兰西是一个具有世界意义的国家,它培养了人类的自由精神,是一片理智的土地。村里的孩子们认真地听着,树精也专心地听着。她和别的孩子一样,也是学生。凡是她听到的故事,都能在天上的浮云中看出具体的形象,朵朵白云是她的精美画册。

能住在美丽的法国,树精觉得十分幸福,但是她也感到那些会飞的动物比她的地位要高,比她的眼界要远,像苍蝇就能四处张望。而她,只能看到法国的一小部分儿。这个国家是一个世界,有葡萄园、树林和大城市。在这些东西当中,数巴黎最美丽,最宏伟。鸟儿可以去那边,她却不行。

在这些乡下孩子中,有一个小女孩,她衣衫破烂,但长相漂亮,爱唱爱笑,乌黑的头发上总插着一朵鲜花。

“可怜的孩子,你千万别去巴黎,”老牧师说,“你如果去了巴黎,会遭大难的!”

小女孩没有听牧师的劝告,还是去了巴黎。树精时常怀念起她,因为,她和那个女孩有共同的理想,都向往那座美丽的城市。

两年后,树精所在的栗树开了第一次花,这时,大路上来了一辆车子,里面坐着一位高贵的妇人,树精认出了她,老牧师也认出了她。

牧师摇着头哀伤地说:“你到那儿去会惹祸的,可怜的玛莉!”

“她可怜?不,她的变化多大啊!她简直像个公爵夫人。”树精想,“她去了梦幻都市,要是我也能去,那该多好啊!”

从这以后,树精都在明媚的夜晚想念着那个大都市,想念着为她显示图景和故事的浮云。她喜欢自己的云世界,她害怕无云的天空。

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天,烈日当空,没有一点风,每片叶子,每朵花都在昏睡,人也如此。后来,天空出现了云块,这云块恰好出现在雾气笼罩的巴黎。云朵在高空层层叠在一起,一道闪电从云朵中跃出,把那株栎树连根劈成两半,树倒伏到了地上。暴风雨过去后,村里人都聚拢到这棵倒下的老栎树周围,那位老牧师说了几句赞美它的话,一位画家把这棵树画了下来,留作纪念。

“一切都过去了,不再回来了!”树精说。

在时光如流水,不断变迁的日子,树精总望着那个方向。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大车,数不清的人来到巴黎。这是一种怎样的奇观。

“一朵艺术和工业之花,在马尔斯广场的荒地上绽放,像一朵向日葵。”人们说,“从它的花瓣上可以学到地理、统计的知识,学到各行各业的手艺,提高艺术素质,使我们认识到各国的面积和伟大。”

“一朵童话之花,一朵彩莲之花。”另外一些人说,“它把绿叶铺在地上,在早春绽放,夏天让大家欣赏它的美景,秋天的风暴把它连叶带根全部吹走。”

军校外面,有一片比赛用地,它是一块空沙地,像从非洲大沙漠割下来的。在这个沙漠上莫甘娜仙女常常显示她那奇异的空中楼阁和空中花园。现在,这块马尔斯广场显得更壮丽,更美妙,因为通过能工巧匠的手艺,已经把幻景变成了现实。马尔斯广场像个巨大的餐桌,上面摆放着工业和艺术的阿拉丁宫殿。宫殿周围陈列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展品,每个民族在这儿都有一件纪念他们国家的东西:这儿有埃及的皇宫,有沙漠的旅行商团,从太阳之国而来骑着骆驼匆匆而过的贝杜因人,养着草原上烈马的俄国马厩;这儿有紧靠在一起的挂着国旗的丹麦草顶农舍和达兰古斯达夫·瓦萨时代美丽的木雕屋子;这儿有排列整齐的美国牧舍、英国乡村小屋、法国亭台、小店、教堂和戏院;这儿还有人造钟乳石洞,里面设淡水池和咸水池,展示了鱼的王国,人们站在海底,仿佛置身鱼和水螅之间。

马尔斯广场上能看到一切。从早到晚,人们不断地拥过来。乘船的、步行的、坐车的人越来越多,所有的人都向一个目标汇集:“巴黎博览会”。大会所有人口都悬挂着法国国旗,各国展室的外面则悬挂着各国的国旗。机器厅里传出机器的轰鸣声,从塔上传出钟声,从教堂里传出管风琴演奏的音乐声,从东方国家的咖啡厅里传出奇异的歌声,这是一个巴别的帝国,一种巴别的语言,一种世界的奇观。这是关于博览会的报道,谁都听说过。一切关于世界名城“新奇迹”的报道,树精都听说过。

“你们这些鸟儿,飞吧!飞到那里去看看,回来时告诉我!”这是树精的祈求。这种向往最终成了她一生的梦想。

一个月圆之夜,树精看见月亮里飞出一颗火星,它向地球坠来,落在了树的前面,化成了一个幽灵。它用一种柔和但强烈的调子说话,仿佛是世界末日吹起的喇叭声,对树精说:“你将到那个都城去,在那里生根。你将离开居所,脱离你的本性,和人类在一起。那时你的生命会缩短到一只蜉蝣生命的一半,即短短的一夜。你的生命要死亡,树叶要脱落,永远再也回不来。”说完这番话,幽灵就消失了,可是树精的渴望和向往没有消失。

“我要去世界名城,我的生命开始了。”树精高兴地喊。黎明时分,来了几个手拿铁锹和棍棒的工人,他们围住栗树开始挖土,一直挖到根底。一会儿后又来了一辆马车,这树连根带土一起被挖了出来,包上草袋,被搬到车上。这棵树将被运到巴黎去,在那个世界名城生长。

在马车开动的瞬间,栗树的叶子颤抖起来,树精在幸福的期待中也颤抖起来,她梦想着将要在眼前展开的那些奇异而又熟悉的东西。一时之间,树精浮想联翩,思绪万千。

车轮疾驶如飞,树精坐在她的树中到了巴黎市中心。大车在一个小广场上停下来。树精感觉到,她居住的栗树被人从车上抬下来,栽进了它未来的位置上。树根被埋进土里,周围植上了绿草。拥挤的人群,绿荫下孩子和老人坐在木凳上,都望着新栽的树叶。

“我太幸福了。”树精说,“可是我却不太理解、不太能表达我的感觉。一切跟我盼望的一样,却又不完全跟我盼望的一样!”

广场周围的房子很高,很密;太阳只能照到一面墙上。这墙上贴满了广告和海报,那里站着一堆人。交通拥挤不堪,有的轻快,有的沉重,公共马车、骑士、货车、游览车来回穿梭。树精想,“这些挤在一起的高房屋可不可以走开,让我也看看巴黎和巴黎之外的地方?”可是房屋没有走开,仍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天还没有黑,灯已亮起来了,天上出现了星星,树精感到一股清新的空气吹来,她觉得自己的精力充沛起来,每片树叶都获得了活力,连树根的底部,也有了感觉。树精觉得自己在这个人的世界里,被温和的眼睛注视着,周围是喧哗声、音乐、颜色和光彩。

“一切太美好了,我太幸福了,我到巴黎了!”树精欢呼起来。

新的生活开始了,一切在不停地变化着,但同时又一成不变。“如今我认识了广场周围的每棵树、每朵花、每幢房子、每个阳台、每家店铺,我被安置在这个旮旯里,看不到宏伟的大都市。凯旋门在哪?林荫大道在哪?世界奇迹在哪?我站在这些高楼中间,墙上的文字、广告、标牌,现在我都可以背出来了。我听过的,知道的,向往的那些东西在什么地方?我拥有了、获得了、发现了什么?”这是树精的叹息。这叹息升上天国,就变成了祈祷了:“把我从牢狱中解救出来,给我自由,给我人类的生命吧。哪怕是像蜉蝣只有短短的一个晚上。惩罚我吧!放我出去,哪怕让我的这个房子,这棵年轻的树,枯萎、凋零化为灰烬。”

树枝发出一阵响声,一种酥痒的感觉通过它的每片叶子,使它颤抖起来。树冠上刮起狂风,在风暴中出现一个女子的形象,她就是树精。她坐在长满绿叶的树枝下,是那样的年轻、美丽。

树精在树脚下静坐了一会儿,然后,她走上街头,来到大道上,站在高楼下的人群中,向街上可怕的人群望去,滚动着的车子、单马拉的双轮篷车、公共马车、街车、骑马的绅士,还有一队队的士兵形成起伏的波涛。自然,这就是世界之城的林荫大道!

意大利歌曲,西班牙歌曲,流行音乐,坎坎舞曲,从四周传到树精的耳朵里,她照着舞曲跳起来,旋转着,飞跃着,像阳光下的蜂鸟一样,变幻着衣服的颜色,映射出每座房子和房子里面的世界。她像一根浮萍,随波逐流,每到一个地方都要改变一次体形,所以没有人能跟踪她,认出她。

在树精看来,世界变幻无穷,她不认识身边的每一个人,她看不到一个来自故乡的人。突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两只眼睛:那是玛莉,这个穿得破旧、头发上还插着鲜花的欢快女孩,现在,她就在这个大城市里生活得有滋有味。她一定在这混乱的人群中,也许她刚从旁边的马车里走出来,衣着华贵,走进一扇敞开的大门,踏上那高宽的台阶。“圣母玛利亚!”有人在唱歌。团团香烟从高大拱门里飘出,原来这里是圣母教堂。

高贵的妇女,穿着黑礼服跨进教堂的大理石地板。其中有几位妇女跪在圣坛前作祷告,另外几人走向忏悔室。树精感到一阵不安,这地方好像她不该来。这里似乎是秘密的大厅,每个人的话都是用几乎听不见的低声讲出来的。树精发现自己穿着丝绸衣服,披着纱巾,和那些高贵的妇人一样。这时传来一声叹息,它来自黑暗的忏悔室还是发白树精的胸中?她用披纱紧紧地围着自己,她觉得这里不是她渴望的地方,她赶忙拔脚走开了。

树精来到林荫大道喷泉边的煤气灯之下。这儿站着许多外国人,他们在聊天。旁边,有人在翻动一块大石板,树精低头望去,她看到了一个通往地下深处的入口。

“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奇迹。”有人说。

树精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这里就是去巴黎深处的人口。看到那些外国人走了下去,树精也跟着下去了。

人们沿着螺旋台阶往下去,通道一路下去都燃着照明灯。他们进入了一座迷宫,里面全是交错的大厅和拱门。它复制了巴黎所有的大街和小巷,每座房子都有门牌号码,墙基砌在沥青小道上。这道路沿着一条人工淤泥河延伸出去。高处是一条引水槽,最上面拉着煤气管和电报线网,远处闪烁着灯光,不时从上面传来隆隆声。

树精这在哪儿?有人或许听过地下墓穴这种地方,与这个当代的奇迹,巴黎的排水系统相比,它太渺小了。树精现在就在这儿,而不是在马尔斯广场世界博览会所在地。她听到身边的游客发出一阵赞赏声。“这里是城市健康的保证,一个好的排水系统能使成千上万的人获得健康。我们的时代是一个进步的时代,每个人都能享受到幸福。”

当然这是人的说法,而不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老鼠的说法。它们在一堵旧墙缝里叫着,树精听得一清二楚。这里一只老公鼠,他道出了自己的感受和意见,他说:“我讨厌人的无知的言谈!这里有煤气,有煤油,舒服、明亮,我们不知怎么搞的,不禁对自己感到惭愧。我们宁愿生活在油灯时代!”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再讲一次好吗?”树精说。

“我在谈过去,”老鼠说,“也就是我们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好时代。那时的老鼠窝和整个巴黎不比现在。鼠疫妈妈住在这里,她专杀死人,不杀老鼠。我们鼠窝的浪漫时代结束了。”

在最大的地道里,有一辆敞篷公共马车奔了过来,游客们坐了进去,沿着塞马斯托波大道走远了。树精也不见了,她返回了地面,她相信,地下那纵横交错的拱形通道里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她所要寻找的世界奇迹,比这里所有的煤气灯还要强烈,比天空的月亮还要明亮。它在她的前方向她招手,叫她过去。

树精看到一扇大门,它朝一座小花园开着。花园里灯火辉煌,舞曲飞扬。她看见了许多身着漂亮服装的年轻美女,脸上一片迷人的微笑和青春的欢乐。她们在这里尽情狂舞,尽情欢笑,幸福得要去拥抱世界。树精觉得自己也被不可抗拒的力量卷入舞池。跳舞的时候,绿绸衣裙在飘荡,但是遮掩不住她那美丽的腿和可爱的脚。这双脚仿佛要在空中转出魔圈。

树精这是在哪儿?在阿米达的魔幻花园吗?这个地方叫什么?外面的煤气灯现出了这个地方的名字:玛玻儿。

树精陶醉了,浑身无力,她在说话,但是她的话语被音乐声淹没。她的舞伴在她的耳边轻语,但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舞伴伸手去搂抱她,但他怀里只有透明的空气。

气流托着树精飘去了,在高空中,在塔顶上,她看到一道火光从她渴望的目的物上射出来,从马尔斯广场的红色灯塔里射出来。春风把她吹向这儿,她绕着塔一直飞。工人们以为他们所看到的是一只蝴蝶在下落,在死去,因为它来得太早了。

月亮天空照,煤气灯和其他灯火照亮了大厅,照亮了代表世界各地的“万国馆”,照亮了高坡,照亮了岩石。岩石是为瀑布建设的,抽水机正在抽水。山上有石洞,洞里有淡水池,有世界上所有的鱼类。

你置身在岩洞里,仿佛到了海洋深处。实际你在玻璃潜水罩里,厚厚的玻璃壁把水挡在里面。大比目鱼,躲在附近,螃蟹从它上面爬过,虾飞快地游着,都过得舒坦自在。淡水池里生长着睡莲、灯草和芦苇,金鱼排成队,朝着一个方向游动。肥胖的鲤鱼呆望着玻璃壁,它们知道,它们自己从很远的地方来,现在是在巴黎博览会上。它们看到了博览会,看到了从早到晚不断流动的人群。

“他们都是些长鳞皮的动物,”一条肮脏的小鲤鱼说,“他们每天换两三次鳞。他们嘴中还发出一种声音,表示讲话。我们不换鳞,用一种更简单的办法,比如动动嘴,瞪瞪眼的动作让别的鱼了解我们。和人类相比,还是我们先进。”

“他们可是学会了游泳。我老家在大内湖,那里的人在夏天钻到水里,他们一般先把鳞脱掉,然后再游。”一条小淡水鱼说,他们用后腿踢,用前肢划,但支持不了多久。他们想模仿我们,没门!”

鱼们瞪着眼睛,它们以为这儿拥挤的人群仍然是在强烈的阳光中看到的那些人。一条长有花条纹的小鲈鱼还保证说,它看见“人泥”还在。

“我也看清楚了,有一个身材迷人的美丽女士,”一条黄鲤鱼说,“她长着嘴巴和眼睛,后面是两只气球,前面挂着一把雨伞,身上披着一堆水草。她想把这些东西甩掉,像我们一样回归自然。她很想在人类范围内,做一条体面的鲤鱼。”

鱼们就是这样讲话的。在这个人造的洞穴中,工程还没有完工,工人们将在夜里加班劳动,使一切能尽快完成。他们在树精的夏夜梦中唱歌,她站在那儿,等待时机飞出去。趁这段时间,树精到处转了一圈,“这些都是金鱼!”她说,“我认识你们,在老家时燕子对我讲过你们,你们好漂亮啊。那些我也认识!它们是肥梭鱼、鲫鱼、鲤鱼,我认识你们。”

鱼们一个字也没听懂,它们透过昏暗的灯光向外望,但树精不在了,她到外面去了,正站在芳香的玫瑰之间。她觉得她在家乡就认识这些玫瑰,它们是从宫廷花园和牧师花园里运过来的。她还看到了红色的石榴花,玛莉漆黑的头发上插过的就是这样一朵花。

树精的脑海中不时闪过儿时家乡的情景。她的热望的眼睛凝望着周围的景色,陡然间,她感到迫切的不安,感到疲倦无力,她希望躺下来休息,或者和垂柳一起在水上沉浮。但是蜉蝣是没有时间休息的。再过几分钟,这一天该过去了。树精的思想颤抖起来,四肢也跟着颤抖起来。最后,她倒在了草地上。

迷糊中,树精感到一阵恐慌,就像一个浴缸里割脉自杀的女人,血不停地流。在血快要流尽时,她却希望自己能活下去。树精奋力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最终在一个小教堂前摔倒。教堂的门敞开着,祭坛上烛火闪亮,风琴在演奏乐曲。这乐曲太动听了,树精从来没有听到过。不过在这曲乐曲中,她听到了熟识的声音,它是从一切生灵的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树精觉得她听到了老栎树的萧飒声,听到了老牧师在谈论伟人的事迹。风琴演奏的乐曲还在空气中弥漫,它似乎在歌唱:“你的要求,你的渴望,把你从上帝赐予的土地上连根拔起。可怜的树精,这是你的悲剧,使你加速死亡。”风琴声婉转柔和,渐渐远去,直至无声无息。

太阳从东方升起,头一道阳光洒到树精身上,她的形体照映出鲜艳的色彩,像肥皂泡在破碎、在消失、在变成一滴水珠、在变成眼泪,落到地上后,蒸发了。可怜的树精啊!她化成了一滴露水、一滴眼泪,流出来就不见了。

太阳照在马尔斯广场上,照着伟大的巴黎,照着市中心的高楼丛,那棵栗树竖立着,枝子和叶子枯萎了,死了。树精已经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她的行踪。

关于“树精”的故事就是这样。这件事发生在 1867年巴黎博览会期间,发生在我们这个童话的时代里,发生在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里,我们现场目击了这件事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