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维娜。纳特尔坐在她那辆有专职司机驾驶的豪华小客车里,读着名人杂志上关于她的报道。她圆乎乎的面庞在纸页上绽开笑容,周围都是她主演过的电影和戏剧的剧照。

“超级童星达维娜。纳特尔,”文章写道,“重归百老汇,主演音乐剧《火星上的星星》。在那个突然杀出来的黑马白茉莉辞去角色、离开纽约之后,纳特尔小姐是这一角色当然的第一人选。”达维娜气得要命。她真讨厌把白茉莉的名字跟她的名字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把车停在麦迪逊街的冷饮店。”她没好气地对司机说。

司机点点头,小心地穿过纽约嘈杂拥挤的四条小街。

达维娜觉得心里特别不安。她需要吃一客又大又甜的冰激凌。这一天她在百老汇剧院排练《火星上的星星》里的一首新歌,过得很不顺心。首先是嗓子疼,高音部分上不去,接着就发生了那件可怕的事,把她的情绪全弄乱了。达维娜恼火地用指甲挠着奶白色的皮座垫。平时她并不怎么需要她的父母,但今天晚上她第一次庆幸他们都在家里,她可以把内心的烦恼都说给他们听。

那个古怪的商人怎么敢不请自来,闯进她的更衣室呢?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些保安人员的眼皮底下混进来的。而且他真想得出来,竟以为她会愿意给他那家时装屋的服装去拍广告。他难道不知道应该去跟她的经纪人谈吗?害得她后来从剧团逃出来时多么狼狈啊。达维娜都来不及换好回家的妆,就慌慌张张从剧院跑出来,一头钻进在那里等她的豪华小客车。

那个鬼鬼祟祟的希尔先生真是令达维娜毛骨悚然,她没有办法把他从脑海里抹去。他那双眼睛似乎牢牢刻在达维娜的眼睛深处,就像盯着太阳太久,视线中总也抹不去太阳的影子一样。每当达维娜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他那两个疯狂的眼珠子死死地瞪着她。她还记得,当他抓住她的胳膊,逼着她看他时,他的力气有多么大。她对着他望了望,然后拼命摆脱出来,逃走了。

达维娜强迫自己欣赏杂志上的照片,好让情绪稳定下来。她的那双蓝眼睛多么明亮,微微含着笑意。它们真是美极了——可不像达维娜很难忘记的那双眼睛。白茉莉的那双深陷的、墨绿色的眼睛。为什么一想起那个名字,达维娜就嫉妒得咬牙切齿?白茉莉只是一个长相平平的小人物,眼睛有点斜,鼻子像个土豆,身材瘦巴巴的,看上去邋里邋遢。大家在她身上看到了什么?达维娜不知道。她只知道白茉莉抢走了她的角色,卷走了本来应该属于达维娜的成千上万的美金,而且把所有的人都迷得神魂颠倒。虽说白茉莉已经离开纽约,但人们还是把她称为“二十一世纪的明星”——这个美誉本来应该是属于达维娜的。

汽车停在了麦迪逊大街上她最喜欢的冷饮店外面。达维娜裹紧黑色貂皮大衣,戴上相配的手套。她来到夜晚寒冷的空气中,居高临下地朝司机摆了摆手。她准备步行回家。她品味着高跟鞋踏在人行道上的清脆响亮的声音,一闪身进了冷饮店。

到了店里,她要了这家的特色冷饮,名叫“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六”圣代冰激凌。她打定主意要把关于白茉莉的所有念头都从脑海里赶出去,她掏出用金字刻着她姓名的钢笔,开始在一张餐巾纸上练习签名。她是保留原来的花体字呢,还是换一种字体呢?

她那份特大号圣代冰激凌端上来了,她一口气把它吃了个净光。

二十分钟后,她步行回家,觉得胃里有点难受。她这才意识到,在三月寒冷的夜晚,吃那么一大客冷冰冰的冰激凌是不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