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据说是仿始皇陵墓建的。在现在这个什么都能以假乱真的年代,其仿真度之高应毋庸置疑。参观时我只惊讶于其宫之陈制。我想假若地下藏着的那处陵墓真有地宫的辉煌、豪华,那看电影《神话》时因那些镜头而生的惊讶中一定要排除高科技的功劳。

因为我想这世上已没有什么是始皇帝不敢想、不敢享用的了。也许,就这么一个细节他不曾设想过——那就是他花了一生心血建造的陵园,现在仅是我们的一个旅游观光点,在我们臧否历史人物时他还免不了要给套上一个生活奢靡、鱼肉人民的罪名。

然而,这也只是我踩在陵园茵茵绿草地上时有的一己之见。始皇不会在乎,历史更不会在乎呢。

往山上爬,距金锁关约100米处,遇到一个正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的华山挑夫,姓彭,75岁。他边嚼干粮,边与他攀谈的一伙游客说:“我爬华山爬了50年,几乎每天都要两次从山脚下把货物挑到北峰,每趟20元。”游客们一阵唏嘘。下山时,在缆车里,有人问,山上的商人为何不让缆车运货上山呢?大连游客答:“人挑一趟才20元,用缆车运,怕跟我们的票价差不多吧,一趟少说得几十上百呢。”

下到山脚,就在上山的小路口,我看到了更多的挑夫。其中有几个放下了工具,躺在路边的草地上休息。我突然意识到,华山挑夫就是华山的子民,假若让他们脱离了华山,他们便会和我们这些从乡村到城市讨生活的人一样享受不到大山分明的四季,生活也会失去季节带来的劳逸张弛、起伏舒缓的节奏。

往山下走,在那金锁关脚下约100米的地方,看到一只华山小松鼠,它在悬崖边的一棵树下觅食。尽管只身一人,但它并不怕人,随游客如何对它好奇,似乎都可以视而不见。但最终,它还是瞪了我一眼,舞着大尾巴倏地跑走了。

读它那一对有神而不怨愤的小眼睛时,我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慨:险峻、雄伟的华山虽终被本应在山脚下默默劳作的我们征服了,但显然它更适合其他物种生活,不是吗?那小松鼠,它轻盈、自在的行动不是就较我们爬山时的吃力、匆忙要自然多了!

尽管路陡弯多,汽车在黄土高原上的行驶速度仍无法慢到让我在车上把西北人民的窑洞看个究竟,直到延安杨家岭,我才真走进了窑洞。这种修筑在土地里面、与大地最亲近的居所,以其厚重、朴实、内敛的品格和独有的革命的、信仰的气息,开始动摇了我原有的从住所条件看生活质量之高低的偏见。

现在的延安,窑洞已不多见,取而代之的多是气派的楼房,但我相信居住在窑洞里的生命更知勤劳、满足和幸福,因为他们更持久地坚守着人和大地之间的盟约或说道德:他们因知“在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而珍惜生命的过程;他们因信“大地适合劳动且从不叫任何劳动落空”而对土地所求有度。更何况,我还偏信梭罗的话“文明改善了人类的房屋,但并没有同时改善居住在房屋里的人”。

熟悉它的耳朵和眼睛同时说:大雨过后的壶口,黄河水大了些呢。

但已站到壶口跟前的我,读到的仍是这河水的柔,这河床的坚。如果把河水比做母亲,把河岸比做父亲,我想,壶口这一幕,可能仅是父母亲之间的一次小小的闹别扭,或说是他们情到深处的一次爱的激扬。如果不是,他们此时的表现为何还呈现了一股刚柔相济的美?如果不是,壶口上下的那两段漫长旅程,他们怎会相拥相依着前行,不离不弃?

嘿,我在壶口观景时还想到了一个成语和一句诗呢,那就是“上善若水”和“水在我的面前絮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