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钊烈士的牺牲,已往80余年矣,然而慷慨赴刑时的一节,却至今众说纷纭。

这是什么道理呢?因为我们从儿时起,就知道那个著名的“临刑前的演讲”。说是大钊烈士被处绞刑,二次均未死,都发表了激昂的演讲,直到三次讲毕,方才引颈就义。更似乎那句“试看将来之环球,必是赤旗之世界”的名言,也是大钊烈士于绞架前发出的最强音……

李大钊烈士临刑,真的发表过三通“演讲”么?其实绞架一侧,是有一个目睹者的,那就是时任京师高等审判庭推事的何隽。据这位李大钊崇拜者的证词,烈士“意气轩昂,胸襟爽朗”地进入刑场后,行刑官问:“你等对于家属如何处分事件,可缮函代为转交”,大钊烈士对曰:“我是崇信共产主义者,知有主义而不知有家,为主义而死兮也,何函为?”遂延颈就环……

可见临刑当时,并没有“发表演讲”,也不可能“二绞不死”,再来讲三通道理,至于李大钊烈士那句关于“环球”和“赤旗”的壮语,更是他牺牲前十年在十月革命胜利时所写。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说“绞架前的三次演讲”呢?现在才算大白,据对这段党史深有研究的《北京日报》披露,原来当时“为的是显示李大钊的英雄气概和崇高理想”而“推测编写的”。

这真的有必要吗?李大钊定名“共产党”的一锤定音,还不能表达他的“崇高理想”?李大钊一生的战斗经历,还难以体现他的“英雄气概”?便是何隽笔下记载的那一段平静的对话,难道还不足以表明一个共产党人“为主义而死”的伟大情怀?非要“编写”一个两绞未死的情节,非要“推测”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讲,反而使后人疑点重重。

当然,我们历来,尤其是我们自少的教科书中,这样的事儿还真不是一例:为了告诉孩子们马克思的好学,就说大英图书馆的地毯,被卡尔踩出深深的脚印。似乎一部《资本论》,千万言的浩瀚经典还不够“典型”,还不足以刻画马克思的勤奋;为了教给后代恩格斯的“背叛家庭”,就来说他如何与资本家父亲“断绝关系”,似乎这个资本主义掘墓人的一生斗争还不够跌宕,还不足以说明他的“阶级立场”。结果怎样呢?人们一查这些“被典型”了的情节,才发现出于“推测编写”,竟然要怀疑起我们教育的真实性了。

革命的历史教育,十分必要,伟人的故事逸闻,也应当拿来砥砺后人。但千万不要“推测编写”,不要为了“典型化”,就刻意地“戏剧性”,以为这才能打动人激励人——其实烈士有时的平静,其力量往往会超过他们的激昂。比如秋白烈士的就义,假如没有一路高唱,假如没有三呼的口号,便是那在刑场的一言“此处甚好”,难道不是已经坦露出一位共产党人视死如归的浩荡生死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