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小孩子,年纪跟你差不多。他家里很穷。父亲是乡下教书先生,在破庙里开个蒙馆,教几个小学生口度日。

“有一年年景不好,遇着天旱,田里的稻子都枯死了。种田的人没有收成,衙门里的差役却来逼着收税。一些人被捉了去,另一些人遭了打。差役们还不满足。他们挨门挨户勒索,得不到钱,就把可以拿走的东西都带了去。那些吃树皮草根的人被逼得没法生活,就闹起事来,许多人把差役们围着打一顿,把抢走的东西夺了回来。然而不久大队兵马从城里开来了。枪声、喊声、哀号声响成一片。不到半天工夫那群徒手的人就给征服了。死的死,逃的逃,捉的捉。大路上涂满了血迹,摆满了死尸。许多茅屋烧毁了,许多女人被带走了。整个乡村里就剩下一些老太婆、小孩子守住那些未烧尽的破屋叹息流泪。”

“父亲,你骗我!不会有这种事!那些人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情,为什么应该受罚?这不公道!”我忍不住气愤地打岔道。

“孩子,你还年轻,世界上的事情你还不懂得。”父亲温和地安慰我。过后他略略皱一下眉头,声音低沉地说:“不公道的事情多着呢!你不要打岔了,好好地听我讲下去,你记住,这是人家编的故事。”

我不作声了,不过我还疑惑地望着父亲。我总觉得父亲每次讲给我听的故事都是真的事情。

“那个教书先生没有给抓去,这个时候全亏得他出来照料那些老太婆、小孩子。但是过了两天差役又下乡来把他也捉去了。”

“为什么捉他?他一点罪也没有!”我不平地嚷起来。

父亲看我一眼,但过后又微微地笑了。不知道怎样我总觉得这笑里带着不愉快的神气。

“你听,那是什么声音?”父亲突然问道。

一股风吹过,下面起了一阵波涛的声音。我知道是从半山里松林那边发出来的,便答道:“松树——”我还想说话,但是父亲不理睬我,却接下去说:“那个教书先生给关起来。人家说他鼓动种田人闹事,可是又找不到证据,把他关了几天,说是要放他出来。然而事情又突然变了。据说有人向县官告发了教书先生,说他家里藏着一颗珠子,这是一件宝物,人带着它,就可以做任何事情,不会给人看见,这叫做隐身珠。告发的人是教书先生的一个朋友,他说这颗隐身珠便是教书先生鼓动闹事的一个大证据。”县官用严刑拷打教书先生,要他交出珠子。可是教书先生矢口否认,说他自己根本就没有见过什么隐身珠。

“种种残酷的刑具都用过了。然而教书先生始终不肯招出一句话,到后来他连张嘴的力量都没有了。他的死只是时间的问题。

“县官叫人把他的身子丢在河里。又派差役到他家里去搜查。就是那个出卖朋友的人在引路,他们到了那里,把母亲、儿子都赶在屋角里。他们开始到处搜索,把什么东西和什么地方都找遍了,始终找不出一颗珠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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