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陵,字孝穆,是东海郯人。祖父超之,是齐朝的郁林太守,后任梁朝员外散骑常侍。父亲徐摘是梁朝戎昭将军、太子左卫率。赠侍中、太子詹事,谧贞子。母亲臧氏,曾梦见五色云朵化作凤凰,落到她的左肩上,不久生下徐陵。当时有个叫宾志上人的,社会上都说他有道行,徐陵几岁的时候,家裹人携带他去见宝志上人,实志上人手摩徐陵的头顶,说:“这是天上的石麒麟啊。”光宅寺惠云法师每每感叹徐陵年轻有为,称他是颜回。徐陵八岁能写文章,十二岁通晓《庄子》《老子》的文义。长大后又广泛地涉猎史籍,颇有纵横家的口才。

梁普通二年,晋安王为平西将军、宁蛮校尉时,父亲徐搞为晋安王谘议参军,晋安王又请徐陵参与宁蛮府军事。中大通三年,晋安王被立为皇太子,东宫设置学士,徐陵充当学士人选。稍后升任尚书度支郎,离京作上虞县令。御史中丞刘耋仪与涂庆先前不和,根据传闻弹劾途壁在上虞县贪脏,因此被免官。遇了很久,才起用为鱼垩王府行参军,再调任通直散骑侍郎。銮.筵塞童在东宫撰《长春殿义记》,让徐陵作序。又令他在少傅府讲述他撰写的《庄子义》。不久调任镇西湘东王中记室参军。

太清二年,兼通直散骑常侍。出使魏,魏人安排行馆宴请宾客。逭一天很热,魏主持宴客的瑟业嘲讽f鑪说:“今天的热是由涂当售引来的吧。”途堕当即答道:“从前玉虫到逭襄替墓制订了礼仪;今日我来访,又使你知道了寒暑。”魏收很惭愧。

到侯景侵扰京城时,徐陵父徐摘被困在围城之中,徐陵得不到家中消息,就吃粗食穿布衣,好像居丧的情形。适逢齐接受魏禅让,梁元帝在江陵秉承武帝旨意即皇帝位,又派使臣到齐。徐陵屡次请求齐准许他返梁覆命,始终被拘留不放,徐陵就写信给仆射杨遵彦说:

被一句话感动,夕阳的余晖为鲁阳公凝聚照耀;一念暗中契合,干涸的疏勒也为之涌出飞瀑流泉。何况元首伟大,辅臣优良,邻国声音相互听到,风俗教化相互会合!天象穷厄,专乱本朝,情计惶惑,于公伤怀,于私恐惧,可是保全身体回家的请求,白白费了岁月,狼狈困顿的申诉,空空塞满了卷轴,这样不图谋,不是我等希望的啊。执事没听说这些吗!上古女娲分鳖足立四极、轩辕划野分邑的时世,伏羲观河圃绘八卦、夏禹拜洛书成九畴的年代,骄阳肆虐,风妖逞凶,天塌西北,地陷东南,大旱时三川干裂,雨涝时五岳淹没。我大梁承应上天旨意而辅臣尽忠,继承清政却遭逢艰难。为什么呢?圣人不能造就时运,遣原本是穷困舆显达的常理。至如荆州刺史湘束王萧绎本是枢要的根苗,不用依附名称说法,经过一番陶冶之后,还可具有尧、舜的风范,即使在总章那样的宫观、明堂,再陈设上六代时的舞蹈,在主管音乐的地方演奏九州的歌曲,舜时的典乐官夔来敲打石器,晋国的师旷演奏编钟,也不足以歌颂此等美名,无以彰明他的大德啊。假如让他在楚地郊外祭梼天地,能不是承祀夏朝的君王?戡定艰难,便是匡扶周室的霸主,哪能仅仅是西周末豳王迁徙雍州一月之间整个豳国就变成了地方区域,姚帝迁移黄河边,刚一年就成了一个城市。现在正所谓遥远的南海越常国向北进献驯雉,茫茫海外肃音国放逸的牛群奔到南边即停止,我们君上的子民,胸怀卓识,深知南归的意义,可是得到的答覆却说投身到什么地方呢?这是我不明白的第一点。

又,晋熙等郡都并入贵朝,距我国寻阳能有几多路途。至于铛铛报时的钟声,隔着溆浦彼此能听见,天空中明明白白的烽烟,登上高台就可望见。遥想湓城,实碗泉流,庐山依旧,香鑪峰高。近来鄱阳嗣王在汇派统管军队,屯驻在水边,早晚书信往来,褒贬人事,辨别名分,我却穿着草鞋无从迈步,他是何种道路偏可并驾齐驱。难道就是这样的吗?这不对啊。还有,最近邵陵王与这个国家通和,郢中贵宾像风卷云霓一样聚集到魏国都城,邺下的要员也像风一样驰向江边,怎么卢龙山的道路能为他人新开出来,洛阳的铜驰街对我就长期封闭?为何他人的道路那么容易,也不劳五丁力士去开辟,我的道路却如此艰难,好像登九折坂令王阳感叹凶险?地不私载,这是何等清楚?可是却回答说没有回去的途径,这是不明白的第二点。

晋熙、庐江,义阳、安陆,都说归附贵朝,不再是危险地区,估计途中就应太平。自此以北,战鼓不响,自此以南,疆界不一。像这样在境外逃避死亡,看轻自己,幸而不属守边官吏失土被俘蒙受羞辱,又为何在乎一个寻常人的性命。还有,此次旅游作客,财物全都没有,愧的不是像韩起出访郑时,想私自买玉环,也不是像吴国季札过徐时,腰上挂带令人艳羡的宝剑。由来宴请赏赐,总缺少钱财,旅行滞留都已用尽,正是散有限的财物,供无期的客用,这种窘况是可以知道的。况且据圃自杀,愚蠢的人也不干,挥斧保身,平常人也会明白如镜。为什么呢?尽管生命轻如一发,自觉重有千钧,不因此而卖给盗寇,道理是明白的。再说骨头和肉不配充作锅内舆砧板上的物品,皮毛不值得算入财货之属,盗寇也有盗寇的才智与品德,我不用担心了。公家派遣使臣,缺少财货,本朝并非兴盛太平的时候,出访的人哪裹有皇华的地位与权力。轻装独宿,不劳集合击柝者敲奏的仪式,为数很少的几骑随便动身,哪会想有辅轩名号的轻车乘坐的仪礼。回归的人带着随从,自己准备驴骡,沿途亭邮,衹希望有些蔬菜米粮。假如说留下我等对于管事的无烦扰,遣送我等对于官方却有破费,或者用颠沛辛苦为话由,或者说行李供给令人担惊受怕,逭原本不是通达之言,都是题外文章。这是不明白的第三点。

又,若认为我等应归还侯景,侯景是叛逆凶犯,歼灭我等的国家,天下的人,人人心怀愤恨,既不能投身国家社稷,保卫皇上,四冢分裂葬蚩尤,干刀剐王莽,怎能说俯首屈膝,回去侍奉寇仇,腰挂革囊,佩带弓箭,作他的皂隶近来两朝通和,正促进先前的友好,诡诈凶寇的狼子野心受到惊骇,很疑心自己会遭受到像春秋时宋万即南宣姜那样诛灭的下场,更害怕出现像晋人归还楚公子台巴巨而交换萤萤的请求。我等之所以奔波抗争,任由侵侮,是因为我们逭一行人都胸怀仇恨。恰恰又是断筋碎骨、抽舌摘肝那样的深仇还未申雪,海内人所共知,君侯所开列过的。还听说本朝王公,京都男女,风行雨散,束播西流,繁华的京城萧条破败,一片废墟。真是还望偃师都成了蒿草,回首忧庆披霜带露,逭又是大人您所知道的。他凭什么道义避免仇敌贼子的臭名?我凭什么亲谊回去屈身下跪?从前晋钜平贵将堇茧被里陆运深信不疑,春秋晋国叔血是社会名人,对于郑国貌丑的酸篾早有深入的了解。我虽说不够聪敏,但常常仰慕前代名人的道德操守,不能希图胸怀明亮,却也要以此衡量社会事物。先前魏氏将亡,群凶竞争,诸贤尽力,都希望得到他的朋党。成为墓茔的部众吗?成为邢呆那一类的人吗?假如说不是这样,这是不明白的第四点。

假使我等回去作了侯景的帮凶,侯景生在赵代一带,家在幽恒之间,居住的是官衙,行动时有统帅的仪仗,山川形势,军国日常规章,用不着拿箸作筹,衹消屈指即能算计。侯景逃亡小丑,猪羊一般,寓身长江边上,家人却弃置在黄河北岸。春舂井井,如鬼如神。难道不是这样吗?或许也是您知道的。宫闱机秘,如隐云霄。漂亮的大谋划,能不在军帐之内进行。有的才俊之士的谋划像漠张安世表面惊讶而实际早已参与的决策;有的像汉孔光、晋羊祜那样奏闻朝廷后即烧毁了书稿,不留痕迹。在朝的人尚难参预其事,羁绊在外的旅人怎能接近其事呢?至于礼与乐的延续变更,刑政的宽松和严厉,那是颂歌远扬,万舞成风,不知道为此手舞足蹈啊,哪在于摇唇鼓舌充当间谍呢?假如说我等以回江陵覆命为名,到头来还是会投奔东边的贼寇,虽说齐、梁两国有所阻隔,就像“东南一尉,西北一候”那样,又有什么不同?难道说因为河曲难以行船,却以为江关可以渡过?河阳津放跑了司马睿,难道不是由于宋典的奸诈?出函谷关路上未到五更而有鸡啼,都称赞田文门客的技能,行舆不行,为什么如此相互影响?这是不明白的第五点。

再说两国交兵,互通使臣,这是以前经典上有的,假如以古代不杀而杀仆的事例而肆意追泄梁武帝筑寒山堰水灌彭城的怨怒,那么众多元帅,释放俘虏,宽放到偏将、裨将一起都不剪割左耳。甚至像钟仪那样的也被赦免以礼放归,途中充满朋友般的笑声。楚国大夫襄老得以回归,《虞哥》为之引路。我等来时张着大红的旗帜,把实玉擦拭得亮亮的,寻找朋友建立友谊,跨过泗水渡过黄河。到时郊外有迎候慰问直至惠赠,深荷你们的恩德,不失款待贵宾的礼节,现在因何遇错,反而被贬斥?假若把逭当作不准回去的藉口,这是我不明白的第六点。

若说战乱气氛长久不息,死亡随时都会发生,同情我奔波颠沛,保全我等的性命,本来我早巳铭记这番好意,感戴那比渤海深,比嵩山、华山还重的大恩。可是雉饮食愿在野外寻找,并不对樊笼有意,长江大海中的飞凫,即使像鲁侯那样供以钟岛鼎食依然忧悲而死,因为它们对于钟鼓本无留恋之情。何况我等精神已失,空留活命,悲苦沉默地生活,怎能长时间支撑下去,这样即使承蒙供养保护,也还要短命的。若据此说不能回去,这是我不明白的第七点。

若说侯景逆贼歼灭荡平了就由我等返回,高敞的车子于路相继,遮阳的车盖自然相随,不弄清那些话的含义,怎能随便开玩笑?艰难与顺畅,太平舆动乱,哪是特意在事前预料得到的。谢常侍今年五十一岁,我今年四十四岁,已处在知命之年,行将又到六十岁,算来与那个侯生的年龄七十也相差无几丫。成仙的要术他还未从师学习,炼丹灶内的配方那诀窍我却知道。正恐怕南阳菊水到头来不延长寿命,束海变桑田的事无从看到。若以此为由说不让我等回去,是我不能明白的第八点。

足下胸怀宽广值得信托,书识囊括文士之林,从洪荒之世到幽、厉时代,像我等现在,还有那样的人吗至于《春秋》,才稍可商讨。姬周宗庙崩塌,霸道惑乱凶残,有的是政出多门,有的是臣下德薄,像鲁臧孙文仲作为友好国家的宾朋访齐,反而被齐国囚禁;周伯作为天子的使臣并无罪错,却遭受戎的攻伐,春秋晋箕卿出使被邾人强迁到别的馆舍,唐成公到楚国因有两匹好马被茎人看中,唐成公不给而被拘滞三年。遣不是贪乱的风气所致吗?能作为当今的范例吗?至于秦齐都想称帝,天下争雄,或者交结赵国而侵犯燕国,或者联合韩国而算计秀困,或者在楚殿寻求结盟,或者在豢庭抢夺璧玉,用输送宝鼎来托付齐王,用一马拉的小坐车诱载客卿范睢入秦。此外群邪油嘴滑舌,或势均力敌,各有千秋,谈不上罪错,如兄弟一般。等到沛丰邑中阳里汉高祖秉承天命,天下同规,巡视中国,没听说有拘押羞辱的。待到三方称霸,孙则甜言媚态,曹则委曲欺诈而四方笼络,年年有官车到句吴,岁岁有使臣通庸蜀,那么讥嘲很险厄,玩笑已加深,尽兴交游谈笑罢了,谁说猜疑忤逆呢。假若搜寻以往的事例,倘若有以前的踪迹,恐怕是乱世的奸谋,不是治理邦国的好策略。

还听说,黄帝与炎帝时代,社会风气有浮薄和敦厚的不同,蛟龙腾跃、麒麟出世,王道霸道虽说有差别,但没有不推崇君亲铭刻碑板器物以赞颂他们的功德,敦促敬长养亲以治理百姓,国家部门干预,竟没有改换。我侍奉亲长有违冬温夏清做人子的礼节,还连着离乱,贼寇猖獗,致使官民四处流散。萧车无人驾御,王舫谁来把持?回望家乡,还有什么心绪活在天地之间?自己并非像夜郎那样由廪竹而生,也不是像采桑女在空桑树中拾得婴儿那样是捡来的。过路的人怀着情感,也会相互同情。常言道挑拣官位任职,不能说是孝,选择有利之事去攀附,不能叫做忠。况且我主承接天道,为前王之伴驾。郎官吏属悉明经义,冥顽不孝之人亦懂得礼仪,检查四方、知晓教化。衹要是年老高寿之人,都会像夏后氏和周那样东序西胶地予以敬重赡养。我以圭璋玉帛般的南尚品格、美好资质,到贵朝出使访问,遇上世道动乱,汇聚了人民的厄运,连年累载,不能像徐元直在刘备处提出到曹营侍奉老母的请求,含泪吞声,长对公间的怒容,一点情理的诉说,也将同触摸龙的逆鳞似的激怒人主,忠孝的话语,都皆该当咬破舌头以作失言之戒。这是不去谋取的,不是要依赖他人啊。

而且兄弟的友爱。怎能忘怀?妻子儿女之情爱,谁能不被拖累?以清河公主的高贵身份,筮毖主办文书佐吏的家室,不管其高贵卑贱,都被驱赶掠夺。自从侯景丑虏在东南作祸以来,饥饿的百姓被抄掠贩卖;台署郎官在墙壁之间一起挨饿。何况我生离死别,历经多年,家中妻子儿女,哪还谈得上挂念二字。我如能够回到家乡,亲身操持,也许还能帮助他们免遭凶犯残害。隔绝四方的消息,秦国的华阳君被说成是乱臣,百姓没有冤屈,汉朝的孙叔敖被称作良相。足下才学高、声誉好,参与处理国家大事,犹如周文王遇见姜太公,听到的是《诗》、《礼》般高谈宏议。可是关系朝中大事的商谈,竟不曾夸赞自己的主张,皇宫禁苑的良谋,怎能相及,并不像趟筒子的直臣周舍那样直言争辩,倒类似束汉太傅胡广而随大流。为什么就没有直言进谏之臣呢?岁月如流水,人生有几何。清晨看到南飞雁,这颗心也跟着到了江淮,晚上望着牵牛星,情思驰向了扬越。早晨心怀千种悲伤而掩面哭泣,夜晚有万般愁绪在腹内萦回,自己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足下一向擅长言谈,更兼深明义理,就像漠丞相匡衡令人开颜欢笑的演讲,晋尚书令乐广使人静心倾听的言谈,一向不明白想探问,谁能清楚地告诉我。如果我的话是错的,回信我定会理解,如我罪当死,甘愿被斧砍锅煮,为什么足下衹是拘泥不语,咬着舌,低着头呢?假如我说的这些有点道理,还希望矜悯眷顾,又何必一定让我们死在齐国都城,给赵魏幽并之地加一点尘埃,多一片白骨?遂使得西汉东平思王因思念京城而死,后出现坟头上大树都倾向京都的悲剧。温序死节,光武帝赐葬渣堡城西,其子过昼梦见父亲诉说思乡之苦。多次请求放返故里,悲伤之情,与日俱增。 遵彦始终没有回信。直到江陵被攻陷后,齐送贞阳侯萧渊明为梁的嗣君,才让江陵跟他返梁。梁太尉玉僧峦起初拒绝萧渊明入境不肯接钠,萧渊明的来往书信,都是途箧的手笔。等到龃塱入凿,得到筮堕大为高兴,接待赠送,礼遇十分优厚。任徐陵作尚书吏部郎,主持韶诰事宜。那年陈霸先率兵诛减王僧辩,进而讨伐僧辩的心腹义兴太守韦载。当时任约、徐嗣徽乘虚袭取石头城,徐陵为感激王僧辩先前知遇之恩,就投奔任约处,待到陈霸先荡平任约等,赦免徐陵不予追究。不久以徐陵为贞威将军、尚书左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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