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郎山上发现了狼和狈!

第一个看见狼和狈的是山村邮递员康朗甩。据他说,那天他到布郎山乡公所去送邮件,晚上喝了一点酒,乘着月色从山间驿道下山来,手里还提着乡长馈赠他的一块腊肉。快到半山腰时,他突然觉得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回头望去,驿道上飘忽着四只绿莹莹的小灯笼。他赶紧拧亮手电筒,一束强烈的光柱照过去,他看见一匹高大的狼驮着一只瘦小的狈正朝他迅速追来,他吓得扔下那块腊肉,转身就逃。“幸亏我手里提着块腊肉,要不然的话,我就成了狼狈的晚餐了,”康朗甩心有余悸地说,“谁斗得过狼狈呀,连老虎见着狼狈都会吓出一身汗来呢。”民间流传着很多关于狈的故事,说狈会模拟各种鸟兽和人的声音。偷鸡时,狈会像下蛋的老母鸡那样“咯咯咯”地叫,把公鸡引诱过来,然后一口咬断公鸡的脖子;会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惟妙惟肖,把牧羊人从羊群边引开,趁机猎取羊羔;还会把一只小牛犊吃空后,留一张完整的皮囊,披在身上学牛犊的样,钻到母牛肚子底下挤牛奶喝。狈是一种比狐狸更狡猾的动物。但狈虽然头脑特别发达,却体小力弱,尤其是两条前腿很短,不善行走,要靠狼背着才能活动,所以狼狈,狼狈,狼和狈是连在一起的。狼把狈驮在自己的身上,合二为一,两位一体,野蛮的体魄和狡诈的头脑相结合。狈出坏点子,狼实施坏点子,干尽了坏事,连猎人都束手无策,所以又有狼狈为奸的说法。

说布郎山上有狼,我相信。三个月前,曼广弄寨的老猎人波农丁在布郎山上埋了一副捕兽铁夹,过了两天去收铁夹子时,发现铁夹已经碰倒了,铁杆下夹着两只黑毛兽爪,长约三寸,形状与狗爪相似,指甲却比狗爪要锋利得多,铁夹上还洒着许多血。将那两只兽爪拿回去给许多有经验的猎人鉴别,他们一致同意是狼爪。也只有狼,在不小心被捕兽铁夹夹住脚爪后,能残忍地咬断自己的膝盖,用高昂的代价换求一条生路,其他任何动物都下不了这种狠心,用自戕肢体的办法从捕兽铁夹下逃脱,而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说布郎山上有狈,我不相信。虽然人们常把狼狈连在一起,但据《辞海·生物分册》介绍,狈是民间传说中的动物,就像凤凰、麒麟和龙,谁也没见过。我想,一定是康朗甩那天晚上酒喝多了,醉眼蒙眬,视觉出现叠影效果,把一匹狼看成两匹狼了。

仅仅隔了两天时间,我也看到狼和狈了,而且吃了它们的大亏。

那天中午,我在稻田里割谷子不小心割破了小指头,伤口很深,血流不止,村长让我回家休息。农忙季节,寨子里男女老少差不多都下田干活去了,狗也跟着人到田坝捉秧鸡去了。巷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不怕炎热的太阳鸟在篱笆墙的花丛中采撷花蜜。我拐了个弯,突然就看见我那小木屋旁的猪圈前,站着一对狼狈。

和传说中的完全一样,那狈两条短短的前腿搂住狼的脖子,整个身体都骑在狼的背上。狈毛色漆黑,体态娇小,比土狗稍大些;狼毛色褐黄,高大健壮,像只小牛犊。一小一大,一黑一黄,看得十分清晰。

我赶紧钻进路边的草丛里,躲了起来。我没带猎枪,手里只有一把镰刀,不是黄狼和黑狈的对手。我轻轻拨开草叶,窥望它们的举动。

它们瞧中了我养了半年多的那头母猪,那根狼舌和那根狈舌都长长地拖出嘴外,馋涎欲滴,很想尝尝家猪的滋味。

我不太担心我的母猪会遭殃,我是用楠竹搭的猪圈,篱笆墙里外两侧都栽着一人高的仙人掌。这种仙人掌浑身长满了两寸长的刺,有毒,被刺着后疼痛难忍,皮肤还会溃烂发炎,比铁丝网还管用。我不敢夸口说我盖的猪圈固若金汤,但起码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连我的母猪都感觉到自己是在安全可靠的屏障后面,所以尽管透过篱笆的缝隙已经看见了黄狼和黑狈,也没惊慌失措地大叫大嚷。

黄狼和黑狈在高达两米密如蛛网且栽着仙人掌的猪圈前徘徊了一阵。黄狼那双吊向额际的斜眼一片迷惘,那张凶狠的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身体慢慢转向寨外的箐沟,似乎在说:“算了吧,别在这里泡蘑菇了。我看这猪圈是很难攻得破的,别猪肉没吃到,反被扎了一身仙人掌的刺。”黑狈却目光坚定,用自己的脖子缠住狼的脖子,硬把狼想要离去的身体扭转到猪圈前来,似乎在说:“老伙计,别泄气,胜利往往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只该死的狈尖尖的嘴附在狼的耳畔,咕咕哝哝了一阵。没想到,狈和狼还会咬耳朵说悄悄话。黑狈的脸上扬扬得意,一看就知道是在向黄狼面授锦囊妙计。

我果然没猜错。只见那匹黄狼快速冲到篱笆前,突然前肢一跃,身体竖直起来;就在黄狼直立的刹那间,黑狈两只后爪踩上黄狼的肩,继而踩上黄狼的头顶,倏地一下,细长的身体也竖直起来。这是标准的叠罗汉,超一流的杂技动作,看得我眼花缭乱。更绝的是,黄狼在黑狈站上它头顶的一瞬间,身体猛地向上蹿了蹿,黑狈像被自动跳板弹了一下,凌空飞起,越过两米来高的篱笆墙,进了我的猪圈。动作完整和谐,配合得天衣无缝。

又让我感到惊讶的是,黑狈从空中跳进猪圈,刚好落在我的母猪的背上,一口就咬住了母猪的耳朵,使劲一拧,母猪就改变了方向,猪头朝着篱笆墙了。母猪发出尖嚎声,遗憾的是我没有办法去救它。黑狈待母猪大方向正确后,尾巴像根鞭子一样抽打着猪屁股。我的可怜的母猪———唉———真是头十足的蠢猪,一头向篱笆墙撞去。它大概以为冲破篱笆墙就可以逃命了,殊不知正中了黑狈的圈套。母猪发猪瘟似的,脑子笨得像只木瓜,力气倒大得像牛,只听得“哗啦”一声响,竹篱笆被撞开一个豁口。我的母猪满头满脸都是血,眼皮上还钉了两根仙人掌的刺,而黑狈却因为躲在母猪的背后,安然无恙。我的母猪变成了披荆斩棘的开路先锋,变成了质地优良的挡箭牌!

我算是懂得了什么叫“互相勾结,狼狈为奸”。母猪出了猪圈,背上有黑狈叼着猪耳朵掌握方向,后面有黄狼用咬屁股的办法拼命驱赶,虽然满心不愿意,也不得不跟着它们钻进荒草掩映的箐沟里去了。

布郎山上发现了狈的消息不胫而走,惊动了省动物研究所,派了个姓孙的研究员下来,组织曼广弄寨全体猎人和猎狗,上山围剿。我也参加了狩猎队。我们在山上整整搜了半个月,最后在臭水塘旁找到了黄狼和黑狈。

一声呼哨,二十多条猎狗像拉开的一张网,冲下山坡,向黄狼和黑狈罩了过去。

我真正体会到了“狼狈不堪”、“狼狈逃窜”、“狼狈极了”、“实在太狼狈了”这些成语和日常用语的生动性与准确性。

我站在小山顶上用望远镜看,黄狼驮着黑狈,颠颠地在前面逃,狗群在后面拼命追。狼和训练有素的猎狗奔跑速度差不多快,但此刻黄狼驮着黑狈,情况就不一样了,好比一个是负重在跑,一个是轻装在跑。黄狼的速度明显比不过猎狗,彼此的距离越来越短。不一会儿,狗群离黄狼和黑狈只有二十几米远了。

这时,黄狼冲下一个约七十五度的陡坎,大约是想用走险道的办法甩脱粘在屁股后面的讨厌的狗群。狼由于经常要捕捉岩羊、斑羚之类善于在悬崖峭壁上攀缘行走的动物,练就了非常过硬的下陡坎的本领,能轻盈地从几丈高的陡坎上跳下去,稳稳地落到下面平坦的岩石上,不停顿地又往下跳。而狗在这方面就要差一大截,在陡坎面前往往畏缩不前,左右环顾,挑选容易落脚的地段,试探两三次,才敢跳下陡坎。现在黄狼冲下去的陡坎约有十来丈深,足够狗们磨蹭一阵子的了。我担心这条陡坎会让黄狼和黑狈逃之夭夭;可我很快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黄狼刚刚往下跳第一个台阶,不知是因为黑狈没做好下陡坎的准备,还是黄狼的屁股翘得太高身体过于垂直,黄狼的前爪刚刚落地,黑狈突然从黄狼的背上滑落下来,摔在石头上。这一跤摔得不轻,黑狈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黄狼在惯性作用下,已经跳下第二层台阶了。黄狼站在第二层台阶上,转身朝上面的黑狈 “”叫着,是在催促黑狈快快下来。黑狈试探着往陡坎下走,狈的前肢比后肢短了一半,上坡还勉强能保持平衡,下坡就好比走钢丝绳,才走了一步,就闪了个趔趄,像只皮球似的往下滚,吓得它扒住一丛蒿草“呦呦”叫唤。黄狼只好又从下面的第二层台阶蹿上来,蹲在黑狈面前,让黑狈爬上自己的背,再往陡坎下跳。

这么来回一折腾,给狗群赢得了时间。当黄狼和黑狈下到陡坎底时,狗群也同时下到了陡坎底,把黄狼和黑狈团团围了起来。

陡坎底下是一条宽敞的乱石沟,有利于猎狗发挥群体威力。

好一场精彩的狗、狼、狈大战。几条猎狗在正面与黄狼激烈厮咬,一条大白狗绕到黄狼背后,一口咬住黑狈的一条后腿,把黑狈从黄狼的背上拉扯下来。四五条猎狗立刻围上来,你一口我一口,毫不留情地对黑狈进行攻击。

黑狈虽然也长着和狼非常相似的一张大嘴一口利牙,但毕竟身体瘦弱,尤其吃亏的是前腿短后腿长,要很费劲地抬起头来才能和狗在一个水平位置互相噬咬;又寡不敌众,挡住了前面的狗嘴,防不住来自背后的偷袭,不一会儿,它的唇吻、肩胛、脊背和后胯就被狗牙咬破,浑身都是血。它直起脖子,“呦呦”嗥叫着,向黄狼求救。

黄狼陷在十几条狗的包围圈里,但它勇猛善战,咬断了一条黑狗的喉咙,还咬断了一条黄狗的前腿,它自己的一只耳朵也成了大花狗的战利品。听到黑狈的呼救,它不顾一切地冲开包围圈,向黑狈赶来。

狗们像苍蝇似的粘在它屁股后面,有的咬腿,有的咬屁股,大花狗则一口叼住了那条又粗又长的狼尾巴,拔萝卜似的拼命拔,坚决不让黄狼靠近黑狈。狗的战略战术很英明,把狼和狈分割包围,各个歼灭。

黄狼狂嗥一声,龇牙咧嘴地回转身来。狗们像遭到轰赶的苍蝇,奔散开去,唯独波农丁养的那条大花狗,仍叼着狼尾巴不放。黄狼左转,大花狗也机警地跟着左转,黄狼右旋,大花狗也灵活地跟着右旋,始终躲在黄狼的背后,让黄狼屡屡咬空。

黑狈叫得愈发凄厉了,黄狼无心恋战,或者说没兴趣再跟大花狗玩捉迷藏,大嗥一声,强行向黑狈的包围圈蹿去。

我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黄狼的尾根爆出一团血花,大花狗嘴里衔着一根活蹦乱跳的狼尾巴。黄狼成了秃尾巴狼,但它好像忘了疼,也忘了要找仇敌报断尾之仇,闪电般地咬翻两条猎狗,冲到黑狈身边,趁狗群混乱之际,重新驮起黑狈,向乱石沟左侧一片野砂仁地仓皇逃窜。

这当然是徒劳的,才几秒钟工夫,溃散的狗群又聚拢在一起,凶猛地追了上来。黄狼驮着黑狈,逃到离野砂仁地还有二三十米的地方,就又被跑在最前面的大花狗缠住了。

黄狼转身迎战,一蹦,黑狈就从它背上咕咚滚了下来。看来,黑狈负了很重的伤,都没有力气骑稳在黄狼背上。黄狼用身体挡住大花狗,扭头朝黑狈叫了两声,意思大概是让黑狈赶快逃命,它在后面掩护。黑狈拱动着身体,歪歪仄仄地向野砂仁地跑去,它的速度实在太慢了,慢得我都可以追上它。没等黑狈逃进野砂仁地,狗群就像潮水似的拥了上来,兵分两路,又把黄狼和黑狈分割包围起来。

这时,黄狼要是撇下黑狈,是完全有可能死里逃生的。我想,它虽然断了一条尾巴,少了一只耳朵,但并没受致命伤,精力还很旺盛,而且包围它的十几条狗畏惧它的勇猛和野性,不敢靠得太近,包围圈显得松松垮垮,很容易冲开缺口。

果然,黄狼瞄准最弱的一只狗猛扑上去,利索地一口咬断狗脖子。其他狗被震慑住,一瞬间停止了扑咬,造成短暂的“静场”效果。黄狼迅速突出重围,飞快向野砂仁地逃去。

我觉得黄狼早就该撇下黑狈独自逃命了。很明显,黑狈已成了黄狼的累赘和负担。黄狼是不可能把黑狈从猎狗的包围圈里救出来的,再待下去,只能是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成为黑狈的陪葬品。

别说狼了,即使是人,即使是夫妻,在这样危急的关头,恐怕也难免撇下对方自己逃命的。我们老祖宗就留下过这样的古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它和它不过是狼和狈的关系。狼狈为奸,奸者,不忠也,也就是说没必要互相忠贞不贰。我觉得黄狼此刻独自逃命,不仅情有可原,还不用担心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或者说受到道德法庭的审判。它为黑狈做得已经够多的了,它为它两次重陷狗的包围圈,它为它牺牲了自己的尾巴,它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逃吧,你有权独自逃命的;逃吧,逃它个无所顾忌,逃它个无所牵挂。你只要逃进迷宫似的密匝匝的野砂仁地,就像鱼回到了大海,就算捡回自己的小命啦!

黑狈那儿,包围圈越缩越紧,狗们一个接一个跳到黑狈身上,咬得天昏地暗。黑狈躺在地上,已无力朝狗反咬,脖子一抻一抻,“呦———”嘴腔喷出一口血沫,也喷出一声垂死的哀嗥。

已逃到野砂仁地边缘的黄狼像触电似的敛住了脚爪。“呦———呦———”黑狈连续吐出带血的呻吟。黄狼“刷”的一声回转身来。唉,真是一匹糊涂狼!黄狼刚刚转过身来,大花狗已追了上来,眼疾爪快,一爪子抓过去,把黄狼的一只眼睛抠了出来,像玻璃球似的吊在眼眶外。秃尾巴狼又追加成独眼狼。它惨嗥一声,仍奋不顾身地朝黑狈所在的位置冲击。狗们蜂拥而上,像蚂蟥似的紧紧叮在它身上,一眨眼,它就满身挂彩,被咬趴在地上,可它仍拖曳着压在它身上的七八条狗,顽强地朝黑狈爬去,爬了十几米,在地上画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这时,我们这伙猎人和文质彬彬的孙研究员从陡坎上艰难地走了下来,围着满身血污的黑狈瞧稀罕。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畜生还怀着崽呢!”我赶紧把视线移到黑狈的肚子,果然鼓鼓囊囊的,像只打足了气的篮球,一跳一跳地在抽搐。想来是里头的小生命还没死,还在顽强地律动。

“都说世界上没有狈,瞧瞧,我们不是打死了一只吗?登在报纸上,准轰动。”村长得意地说。

孙研究员瞟了黑狈一眼,一脚踹在它的大肚子上,不屑地撇撇嘴说:“活见鬼,哪里有什么狈,是狼,是匹黑母狼!它的两只前爪是让什么东西咬掉的,所以短了一截。唉,白忙一场。”

我们大吃一惊,急忙仔细观看。果然,尖尖的嘴,蓬松的尾,竖挺的耳,模样和狼差不多。再看那两只短短的前腿,没有脚爪,茬口露出骨头,很明显,这不是一双天然的短腿,而是一双残疾的腿。

我突然想起,三个月前波农丁的捕兽铁夹曾经夹住过狼的两只脚爪,莫非……波农丁把两只狼脚爪风干后当做避邪的护身符,外出狩猎都带在身边,我让他拿出来,比试着安在黑母狼的前腿上。毛色一样,粗细相同,长短合适,原物相配,确凿无疑。

闹了半天,所谓的黑狈,原来是匹残疾的黑母狼!

我清晰地看到这样的情景:黄公狼和黑母狼住在森林里,它们相亲相爱;黑母狼怀孕了,日子过得很甜美;有一天,它们见到一条羊腿挂在一个黑色的框框里,黑母狼肚子饿了,张嘴就去咬,那黑色的框框突然“活”起来,夹住了它两只前爪;黄公狼帮它一起咬铁杆,狼牙咬崩了好几颗,还是无法把黑母狼的脚爪救出来,万般无奈,只好从膝盖处把两条前腿咬断;黄公狼并没嫌弃自己残疾的妻子,它把已无法行走也无法打猎的妻子背在身上,风风雨雨,跋山涉水,至死不渝……

“沈石溪,”村长把我从幻觉中叫醒,指着躺在地上的黄公狼和黑母狼对我说,“你的母猪被它们咬死了,它们就归你了,也算是赔偿你的损失。趁它们身体还热乎,快剥皮吧。我们先回去了。”

山野只剩下我和两匹死狼。我假如剥下两张狼皮来,再把狼肉挑到集上当狗肉卖,大概能换回一头母猪来,可我没这样做。我挖了个很深的坑,先把黄公狼放下去,再抱起黑母狼,让它骑在黄公狼的背上,两只残废的前爪紧紧搂着黄公狼的脖子,两张狼脸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然后用土把坑填实了。

我觉得黄公狼把黑母狼背起来这个姿势,无论是生是死,是人是兽,都是很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