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茉莉记事起,孤儿院一直都是一个破旧肮脏的地方。但最近这个破旧肮脏的地方得到了翻修改善。现在,欢乐之家内部完全焕然一新了。比如,镶着橡木板的客厅,长期以来一直是个穿堂风很大的礼堂,如今铺了新的地毯,墙上也挂了图画。最近还添了松软的扶手椅,以及沙发和桌子,桌子上堆放着图书。白天炉火一直不灭,把这里烤得暖融融的。现在这屋里可漂亮啦,空气里有一股蜂蜡的气味,花瓶里插着粉红色的苹果花,是从哈德威村外的野果园里采来的。屋子一头有一张乒乓球桌,另一头是一个蹦床。

七岁的杰玛,坐在炉边一把扶手椅里读一本神秘故事书,通红的炉火在她的镜片里闪闪烁烁。茉莉刚把购物袋放下,就有什么东西“砰”的撞在门上。

“多长时间?”杰瑞用自行车车轮把门顶开,问道。杰玛看了看表。

“五分十秒——还不如上回呢。”“我骑过池塘时滑倒了。”餐厅的铃声响了。

“你可以吃过午饭再试试,”杰玛站起身说。“你大概需要补充体力了。”诺克曼先生站在餐厅的食物台后面,几大盘热腾腾的蔬菜、香肠和土豆冒出的蒸汽,把他的脸熏得油亮亮的。他的模样比茉莉刚认识他时体面了十倍。脸清瘦多了,颧骨都能看得出来了,脸色也显得红扑扑的,很健康。他的眼白也白得很纯净 ——不再是黄兮兮的,布满血丝——还有他的秃脑袋也是干干净净,光光亮亮的。

他今天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法兰绒裤子,和一件开襟的拉链羊毛衫,背后有一道垂直的红色大粗道道。他最喜欢的虎皮鹦鹉,鸡宝宝,栖在他的肩膀上,快活地吹着口哨,偶尔往旁边跳两步,亲热地啄啄他的耳朵。孩子们从他手里接过一盘盘食物,走向自己的桌子。

当初茉莉催眠诺克曼时,发现他从小到大只喜欢过一样东西,那就是一只名叫毛毛的虎皮鹦鹉。那只鹦鹉已经死了。为了帮助他脱离犯罪的道路,重新做人,茉莉对他采取了特殊的鹦鹉疗法,现在看来效果很明显。每次诺克曼做了一件特别体贴别人的事,一件真正助人为乐的好事,就允许他买一只新的鹦鹉。茉莉有点担心,过不了多久,这家里就到处都是鹦鹉了,因为诺克曼几乎每隔一天就要做一件特别、特别善良的好事。圣诞节以来,他已经挣到二十只鹦鹉了。再过六个月,他的鹦鹉大概就要超过二百只了。到了那时,茉莉的催眠指令就会渐渐失效,她相信他就会自觉自愿地做一个好人了。

这个新的诺克曼总是笑容灿烂。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开心。他把他专门留着的三根烤得恰到好处的香肠放进琴科布里夫人的盘子。

“亲爱的,你喜欢豌豆吗?”他用古怪的德国口音问——这种口音,是茉莉把他催眠后要求他使用的。

“哦,谢谢你,西蒙。”琴科布里夫人说,把一张餐巾纸给他叠成了小鸟的形状。

吃过午饭,大家都挤进小小的电视间。琴科布里夫人坐在扶手椅里,别人要么找一只豆袋椅自己坐或跟别人合坐,要么就席地而坐。

诺克曼摇晃着破旧的录像机,让它正常工作,于是,琴科布里夫人买的电影《叹息的夏天》开始了。

整整两个小时,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电影吸引住了,中间只被打断了一次,那是杰瑞的两只老鼠从他的衬衫里逃走了。演到最后一幕了,格罗娅。希尔哈特纵身从悬崖上跳进大海,琴科布里夫人伤心地哭了起来,茉莉把手伸进口袋,想给她找一些手纸。

茉莉这才又看见了佩图拉叼给她的那封信,她赶忙溜出房间去看信。佩图拉也跟来了。她们走到楼梯顶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