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泉闻曰:“我寻常向师僧道,向佛未出世时僧会取,尚不得一个半个?他恁么驴年去!”﹝玄觉云:

“为复唱和语,不肯语。”保福问长庆:“祇如鲁祖,节文在甚么处?被南泉恁么道。”长庆云:“退己让于人,万中无一个。”罗山云:

“陈老师当时若见背上与五火抄,何故为伊解放不解收?”玄沙云:“我当时若见,也与五火抄。”云居锡云:

“罗山、玄沙总恁么道,为复一般,别有道理,若择得出许上座佛法有去处。”玄觉云:“且道玄沙五火抄,打伊著不著。”

﹞芙蓉太毓禅师常州芙蓉山太毓禅师,金陵范氏子。因行食到庞居士前。士拟接,师乃缩手曰:

“生心受施,净名早诃。去此一机,居士还甘否?”士曰:“当时善现,岂不作家?”师曰:“非关他事。”士曰:

“食到口边,被他夺却。”师乃下食。士曰:“不消一句。”士又问:“马大师著实为人处,还分付吾师否?”师曰:

“某甲尚未见他,作么生知他著实处?”士曰:“祇此见知,也无讨处。”

师曰:“居士也不得一向言说。”士曰:

“一向言说,师又失宗;若作两向三向,师还开得口否?”师曰:“直是开口不得。可谓实也。”士抚掌而出。

宝历中,归齐云入灭。谥大宝禅师。

紫玉道通禅师唐州紫玉山道通禅师,卢江何氏子。随父守官泉南,因而出家。

诣建阳,谒马祖。

祖寻迁龚公山,师亦随之。祖将归寂,谓师曰:“夫玉石润山秀丽,益汝道业,遇可居之。”师不晓其言。

是秋游洛,回至唐州,西见一山,四面悬绝,峰峦秀异。因诣乡人,曰:

“紫玉山。”

师乃陟山顶,见石方正,莹然紫色。叹曰:“此其紫玉也,先师之言悬记耳。”遂剪茅构舍而居焉。后学徒四集。僧问:

“如何出得三界去?”师曰:“汝在里许,得多少时也!”曰:“如何出离?”师曰:“青山不碍白云飞。”于相公问:

“如何是黑风吹其船舫,漂堕罗刹鬼国?”师曰:“于客作汉,问恁么事作么?”于公失色。师乃指曰:

“这个便是漂堕罗刹鬼国。”公又问:“如何是佛?”师唤“相公”!公应诺。师曰:“更莫别求。”﹝药山闻曰:“噫!

可惜于家汉生埋向紫玉山中。”公闻,乃谒见药山。山问曰:“闻相公在紫玉山中大作佛事,是否?”公曰:“不敢。”乃曰:

“承闻有语相救,今日特来。”山曰:“有疑但问。”公曰:“如何是佛?”

山召于,公应诺。山曰:“是甚么?”公于此有省。

﹞元和八年,弟子金藏参百丈回。师曰:“汝其来矣!此山有主也。”于是嘱付讫,策杖径去襄州,道俗迎之。

至七月十五日,无疾而终。

五台隐峰禅师五台山隐峰禅师,邵武军邓氏子。﹝时称邓隐峰。﹞幼若不慧,父母听其出家。

初游马祖之门,而未能睹奥。复来往石头,虽两番不捷,﹝语见马祖章。﹞而后于马祖言下相契。师问石头:“如何得合道去?”头曰:

“我亦不合道。”师曰:“毕竟如何?”头曰:“汝被这个得多少时邪?”

石头铲草次,师在左侧,叉手而立。

头飞铲子,向师前铲一株草。师曰:“和尚祇铲得这个,不铲得那个。”头提起铲子,师接得,便作铲草势。

头曰:“汝祇铲得那个,不解铲得这个。”师无对。﹝洞山云:“还有堆阜么?”

﹞师一日推车次,马祖展脚在路上坐。师曰:“请师收足。”祖曰:“已展不缩。”师曰:“已进不退。”

乃推车碾损祖脚。祖归法堂,执斧子曰:“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师便出于祖前,引颈,祖乃置斧。

师到南泉,睹众僧参次,泉指净瓶曰:“铜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动著境,与老僧将水来。”

师拈起净瓶,向泉面前泻,泉便休。师后到沩山,便入堂于上板头解放衣钵。

沩闻师叔到,先具威仪,下堂内相看。师见来,便作卧势。沩便归方丈,师乃发去。少间,沩山问侍者:“师叔在否?”曰:“已去。”沩曰:

“去时有甚么语?”曰:“无语。”沩曰:“莫道无语,其声如雷。”

师冬居衡岳,夏止清凉。

唐元和中荐登五台,路出淮西,属吴元济阻兵,违拒王命,官军与贼军交锋,未决胜负。师曰:“吾当去解其患。”乃掷锡空中,飞身而过。两军将士仰观,事符预梦,斗心顿息。

师既显神异,虑成惑众,遂入五台。于金刚窟前将示灭,先问众曰:

“诸方迁化,坐去卧去,吾尝见之,还有立化也无?”曰:“有。”师曰:

“还有倒立者否?”曰:“未尝见有。”师乃倒立而化,亭亭然其衣顺体。

时众议舁就荼毗,屹然不动,远近瞻睹,惊叹无已。师有妹为尼,时亦在彼,乃拊而咄曰:

“老兄,畴昔不循法律,死更荧惑于人?”于是以手推之,偾然而踣,遂就阇维,收舍利建塔。

石霜大善禅师潭州石霜﹝一作泷。﹞大善禅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

师曰:“春日鸡鸣。”曰:“学人不会。”师曰:

“中秋犬吠。”上堂:“大众出来出来,老汉有个法要,百年后不累汝。”

众曰:“便请和尚说。”师曰:

“不消一堆火。”

龟洋无了禅师泉州龟洋无了禅师,本郡沈氏子。年七岁,父入白重院,视之如家,因而舍爱。

至十八,剃度受具于灵岩寺。后参大寂,了达祖乘,即还本院之北,樵采路绝。

师一日策杖披榛而行,遇六眸巨龟,斯须而失。乃庵此峰,因号龟洋。一日,有虎逐鹿入庵,师以杖格虎,遂存鹿命。洎将示化,乃述偈曰:

“八十年来辨西东,如今不要白头翁。非长非短非大小,还与诸人性相同。

无来无去兼无住,了却本来自性空。”偈毕,俨然告寂。瘗于正堂垂二十载,为山泉淹没,门人发塔,见全身水中而浮。

闽王闻之,遣使舁入府供养。忽臭气远闻,王焚香祝之曰:“可还龟洋旧址建塔。”

言讫,异香普熏,倾城瞻礼。本道奏谥真寂大师,塔曰灵觉。后弟子慧忠葬于塔左。今龟洋二真身存焉。

忠得法于草庵义和尚。

西园昙藏禅师南岳西园兰若昙藏禅师,受心印于大寂。后谒石头,莹然明彻。

出住西园,禅侣日盛。

师一日自烧浴次,僧问:“何不使沙弥?”师抚掌三下。﹝僧举似曹山。山云:

“一等是拍手抚掌,就中西园奇怪,俱胝一指头禅,盖为承当处不谛当。”

僧却问曹山:“西园抚掌,岂不是奴儿婢子边事?”山云:“是。”云:“向上更有事也无?”山云:“有。”云:“如何是向上事?”

山叱云:“这奴儿婢子。”﹞师养一犬,常夜经行时,其犬衔师衣,师即归方丈。

又常于门侧伏守,忽一夜频吠,奋身作猛噬之势。诘旦,东厨有一大蟒,长数丈,张口呀气,毒焰炽然。侍者请避之。师曰:

“死可逃乎?彼以毒来,我以慈受。毒无实性,激发则强。慈苟无缘,冤亲一揆。”

言讫,其蟒按首徐行,倏然不见。复一夕,有群盗至,犬亦衔衣。师语盗曰:

“茅舍有可意物,一任将去,终无所吝。”

盗感其言,皆稽首而散。

杨岐甄叔禅师袁州杨岐山甄叔禅师,上堂:“群灵一源,假名为佛。体竭形销而不灭,金流朴散而常存。

性海无风,金波自涌。心灵绝兆,万象齐照。体斯理者,不言而遍历沙界,不用而功益玄化。

如何背觉,反合尘劳?于阴界中。妄自囚执。”禅月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呈起数珠,月罔措。师曰:“会么?”曰:

“不会。”师曰:“某甲参见石头来。”曰:“见石头得何意旨?”师指庭前鹿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渠侬得自由。”唐元和十五年归寂,荼毗获舍利七百粒,于东峰下建塔。

马头神藏禅师磁州马头峰神藏禅师,上堂:“知而无知,不是无知,而说无知。”便下座。﹝南泉云:

“恁么依师道,妙道得一半。”黄檗云:“不是南泉驳他,要圆前话。”

﹞华林善觉禅师潭州华林善觉禅师,常持锡杖,夜出林麓问。七步一振锡,一称观音名号。夹山问:

“远闻和尚念观音,是否?”师曰:“然。”山曰:“骑却头时如何?”师曰:“出头即从汝骑,不出头骑甚么?”山无对。

僧参,方展坐具。师曰:“缓缓!”曰:“和尚见甚么?”师曰:“可惜许!

磕破钟楼。”其僧从此悟入。

观察使裴休访之,问曰:“还有侍者否?”师曰:“有一两个,祇是不可见客。”裴曰:“在甚么处?”

师乃唤大空、小空、时二虎自庵后而出。裴睹之惊悸。师语二虎曰:“有客,且去。”二虎哮吼而去。裴问曰:

“师作何行业,感得如斯?”师乃良久曰:“会么?”曰:“不会。”师曰:

“山僧常念观音。”

水塘和尚汀州水塘和尚,问归宗:“甚处人?”宗曰:“陈州人。”师曰:

“年多少?”宗曰:“二十二。”师曰:

“阇黎未生时,老僧去来。”宗曰:“和尚几时生?”师竖起拂子。宗曰:

“这个岂有生邪?”师曰:“会得即无生。”

曰:“未会在。”师无语。

蒙溪和尚蒙溪和尚,僧问:“一念不生时如何?”师良久。僧便礼拜。师曰:

“汝作么生会?”曰:

“某甲终不敢无惭愧。”师曰:“汝却信得及。”问:“本分事如何体悉?”

师曰:“汝何不问?”曰:“请师答话。”师曰:

“汝却问得好!”僧大笑而出。师曰:“秖有这僧灵利。”有僧从外来,师便喝。僧曰:“好个来由!”师曰:

“犹要棒在。”僧珍重便出。师曰:“得能自在。”

佛和尚温州佛和尚,寻常见人来,以拄杖卓地曰:“前佛也恁么,后佛也恁么。”问:“正恁么时作么生?”

师画一圆相。僧作女人拜,师便打。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贼也!贼也!”问:“如何是异类?”

师敲碗曰:“花奴花奴吃饭来!”

乌臼和尚乌臼和尚,玄、绍二上座参,师乃问:“二禅客发足甚么处?”玄曰:“江西。”师便打。玄曰:

“久知和尚有此机要。”师曰:“汝既不会,后面个师僧祇对看。”绍拟近前,师便打。曰:“信知同坑无异土。

参堂去!”问僧:“近离甚处?”曰:“定州。”师曰:“定州法道何似这里?”曰:“不别。”师曰:

“若不别,更转彼中去。”便打。僧曰:“棒头有眼,不得草草打人。”师曰:“今日打著一个也。”又打三下。僧便出去。师曰:

“屈棒元来有人吃在。”曰:“争柰杓柄在和尚手里。”师曰:“汝若要,山僧回与汝。”

僧近前夺棒,打师三下。师曰:“屈棒!屈棒!”曰:“有人吃在。”师曰:

“草草打著个汉。”僧礼拜。师曰:“却与么去也。”

僧大笑而出。师曰:“消得恁么,消得恁么。”

古寺和尚古寺和尚,丹霞来参,经宿。明旦粥熟,行者祇盛一钵与师,又盛一碗自吃,殊不顾丹霞。

霞亦自盛粥吃。者曰:“五更侵早起,更有夜行人。”霞问:“师何不教训行者,得恁么无礼?”师曰:

“净地上不要点污人家男女。”霞曰:“几不问过这老汉!”

石臼和尚石臼和尚,初参马祖。祖问:“甚么处来?”师曰:“乌臼来。”

祖曰:“乌臼近日有何言句?”师曰:

“几人于此茫然。”祖曰:“茫然且置,悄然一句作么生?”师乃近前三步。

祖曰:

“我有七棒寄打乌臼,你还甘否?”师曰:“和尚先吃,某甲后甘。”

本溪和尚本溪和尚,因庞居士问:“丹霞打侍者,意在何所?”师曰:“大老翁见人长短在。”士曰:

“为我与师同参,方敢借问。”师曰:“若恁么从头举来,共你商量。”士曰:“大老翁不可共你说人是非。”师曰:

“念翁年老。”士曰:“罪过!罪过!”

石林和尚石林和尚见庞居士来,乃竖起拂子曰:“不落丹霞机,试道一句子。”士夺却拂子,却自竖起拳。

师曰:“正是丹霞机。”士曰:“与我不落看。”师曰:“丹霞患哑,庞公患聋。”士曰:“恰是。”师无语。士曰:

“向道偶尔。”又一日问士:“某甲有个借问,居士莫惜言语。”士曰:

“便请举来!”师曰:“元来惜言语。”

士曰:“这个问讯,不觉落他便宜。”师乃掩耳。士曰:“作家,作家!”

西山亮座主亮座主,蜀人也。颇讲经论,因参马祖。祖问:“见说座主大讲得经论,是否?”师曰:“不敢!”祖曰:

“将甚么讲?”师曰:“将心讲。”祖曰:“心如工伎儿,意如和伎者,争解讲得!”师抗声曰:

“心既讲不得,虚空莫讲得么?”祖曰:“却是虚空讲得。”师不肯,便出。

将下阶,祖召曰:“座主!”师回首。祖曰:

“是甚么?”师豁然大悟。便礼拜。祖曰:“这钝根阿师,礼拜作么?”师曰:

“某甲所讲经论,将谓无人及得,今日被大师一问,平生功业,一时冰释。”

礼谢而退,乃隐于洪州西山,更无消息。

黑眼和尚黑眼和尚,僧问:“如何是不出世师?”师曰:“善财拄杖子。”

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

“十年卖炭汉,不知秤畔星。”

米岭和尚米岭和尚,僧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曰:“丑陋任君嫌,不挂云霞色。”师将示灭,遗偈曰:

“祖祖不思议,不许常住世。大众审思惟,毕竟秖这是。”言讫而寂。

齐峰和尚齐峰和尚,庞居士来,师曰:“俗人频频入僧院,讨个甚么?”士回顾两边曰:“谁恁么道?”师乃咄之。

士曰:“在这里。”师曰:“莫是当阳道么?”士曰:“背后底。”师回首。

曰:“看!看!”士曰:“草贼大败。”

士却问:“此去峰顶有几里?”师曰:“甚么处去来?”士曰:“可谓峻硬,不得问著。”师曰:“是多少?”士曰:

“一二三。”师曰:“四五六。”士曰:“何不道七?”师曰:“才道七,便有八。”士曰:“住得也。”师曰:

“一任添取。”士喝便出去。师随后亦喝。

大阳和尚大阳和尚,因伊禅师相见,乃问伊禅:“近日有一般知识,向目前指教人,了取目前事。

作这个为人,还会文彩未兆时也无?”曰:“拟向这里致一问,不知可否?”

师曰:“答汝已了,莫道可否,”曰:

“还识得目前也未?”师曰:“若是目前,作么生识?”曰:“要且遭人检点。”师曰:“谁?”曰:“某甲。”

师便喝,伊退步而立。师曰:“汝祇解瞻前,不解顾后。”曰:“雪上更加霜。”师曰:“彼此无便宜。”

红螺和尚幽州红螺山和尚,有颂示门人曰:“红螺山子近边夷,度得之流半是奚。

共语问酬都不会,可怜祇解那斯祁。”

百灵和尚百灵和尚,一日与庞居士路次相逢。问曰:“南岳得力句,遇曾举向人也无?”士曰:“曾举来。”

师曰:“举向甚么人?”士以手自指曰:“庞公。”师曰:“直是妙德、空生也赞叹不及。”士却问:

“阿师得力句,是谁得知?”师戴笠子便行。士曰:“善为道路!”师更不回首。

金牛和尚镇州金牛和尚,每自做饭,供养众僧。至齐时,舁饭桶到堂前作舞,呵呵大笑曰:

“菩萨子,吃饭来!”﹝僧问长庆:“古人抚掌唤僧吃饭,意旨如何?”庆云:“大似因齐庆赞。”僧问大光:“未审庆赞个甚么?”光作舞。僧礼拜。光云:

“这野狐精。”东禅齐云:“古人自出手作饭,舞了唤人来吃,意作么生?

还会么?祇如长庆与大光,是明古人意,别为他分析。

今问上座,每日持钵掌盂时,迎来送去时,为当与古人一般,别有道理?若道别,且作么生得别来?若一般,恰到他舞,又被唤作野狐精。

有会处么?若未会,行脚眼在甚么处?”

﹞黑涧和尚洛京黑涧和尚,僧问:“如何是密室?”师曰:“截耳卧街。”

曰:“如何是密室中人?”

师乃换手槌胸。

利山和尚利山和尚僧问:“众色归空,空归何所?”师曰:“舌头不出口。”

曰:“为甚么不出口。?”师曰:

“内外一如故。”问:“不历僧秖获法身,请师直指。”师曰:“子承父业。”曰:“如何领会?”师曰:“贬剥不施。”曰:

“恁么则大众有赖去也。”师曰:“大众且置,作么生是法身?”僧无对。

师曰:“汝问,我与汝道。”僧问:

“如何是法身?”师曰:“空华阳焰。”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

“不见如何。”曰:“为甚么如此?”师曰:

“秖为如此。”

乳源和尚韶州乳源和尚,上堂:“西来的的意不妨,虽道众中莫有道得者?

出来试道看。”

时有僧出礼拜,师便打。曰:“是甚么时节,出头来,”便归方丈。﹝僧举似长庆。庆云:“不妨,不妨。”资福代云:“为和尚不惜身命。”

﹞仰山作沙弥时,念经声高,师咄曰:“这沙弥念经恰似哭。”曰:“慧寂祇恁么,未审和尚如何?”师乃顾视。

仰曰:“若恁么?与哭何异?”师便休。

松山和尚松山和尚同庞居士吃茶。士举橐子曰:“人人尽有分,为甚么道不得?”师曰:

“祇为人人尽有,所以道不得。”士曰:“阿兄为甚么却道得?”师曰:

“不可无言也。”士曰:“灼然!灼然!”师便吃茶。士曰:

“阿兄吃茶,为甚么不揖客?”师曰:“谁?”士曰:“庞公。”师曰:

“何须更揖。”后丹霞闻,乃曰:

“若不是松山,几被个老翁惑乱一上。”士闻之,乃令人传语霞曰:“何不会取未举橐子时?”

则川和尚则川和尚,蜀人也。庞居士相看次,师曰:“还记得见石头时道理否?”士曰:“犹得阿师重举在。”

师曰:“情知久参事慢。”士曰:“阿师老耄,不啻庞公。”师曰:“二彼同时,又争几许?”士曰:

“庞公鲜健,且胜阿师。”师曰:“不是胜我,祇欠汝个襆头。”士拈下襆头曰:“恰与师相似。”师大笑而已。

师摘茶次,士曰:“法界不容身,师还见我否?”师曰:“不是老师洎答公话。”士曰:“有问有答,盖是寻常。”

师乃摘茶不听。士曰:“莫怪适来容易借问。”师亦不顾。士喝曰:“这无礼仪老汉,待我一一举向明眼人。”

师乃抛却茶篮,便归方丈。

打地和尚忻州打地和尚,自江西领旨,常晦其名。凡学者致问,唯以棒打地示之。时谓之打地和尚。

一日被僧藏却棒然后致问,师但张其口。僧问问人曰:“秖如和尚每日有人问便打地,意旨如何?”

问人即于灶内取柴一片,掷在釜中。

秀溪和尚潭州秀溪和尚,谷山问:“声色纯真,如何是道?”师曰:“乱道作么?”山却从东过西立。师曰:

“若不恁么,即祸事也。”山又从西过东立。师乃下禅床,方行两步,被谷山捉住。曰:“声色纯真,事作么生?”

师便打一掌。山曰:“三十年后,要个人下茶也无在。”师曰:“要谷山这汉作甚么?”山呵呵大笑。

椑树和尚江西椑树和尚,卧次,道吾近前,牵被覆之。师曰:“作么?”吾曰:“盖覆。”师曰:“卧底是,坐底是?”

吾曰:“不在这两处。”师曰:“争奈盖覆何?”吾曰:“莫乱道。”师向火次,吾问:“作么?”师曰:“和合。”

吾曰:“恁么即当头脱去也。”师曰:“隔阔来多少时邪?”吾便拂袖而去。

吾一日从外归,师问:

“甚么处去来?”吾曰:“亲近来。”师曰:“用簸这两片皮作么?”吾曰:

“借。”师曰:“他有从汝借,无作么生?”吾曰:

“秖为有,所以借。”

草堂和尚京兆草堂和尚,自罢参大寂,至海昌和尚处。昌问:“甚么处来?”

师曰:“道场来。”昌曰:

“这里是甚么处?”师曰:“贼不打贫人家。”僧问:“未有一法时,此身在甚么处?”师作一圆相,于中书“身”字。

洞安和尚洞安和尚,有僧辞,师曰:“甚么处去?”曰:“本无所去。”师曰:“善为阇黎。”曰:“不敢。”师曰:

“到诸方,分明举似。”僧侍立次,师问:“今日是几?”曰:“不知。”

师曰:“我却记得。”曰:“今日是几?”师曰:

“今日昏晦。”

兴平和尚京兆兴平和尚,洞山来礼拜。师曰:“莫礼老朽。”山曰:“礼非老朽。”师曰:“非老朽者不受礼。”

山曰:“他亦不止。”洞山却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即汝心是。”

山曰:“虽然如此,犹是某甲疑处。”

师曰:“若恁么,即问取木人去。”山曰:“某甲有一句子,不借诸圣口。”

师曰:“汝试道看。”山曰:

“不是某甲。”山辞,师曰:“甚么处去?”山曰:“沿流无定止。”师曰:

“法身沿流,报身沿流?”山曰:“不作此解。”

师乃拊掌。﹝保福云:“洞山自是一家。”乃别云:“觅得几人。”

﹞逍遥和尚逍遥和尚,鹿西和尚问:“念念攀缘,心心永寂。”师曰:“昨晚也有人恁么道。”西曰:“道个甚么?”

师曰:“不知。”西曰:“请和尚说。”师以拂子蓦口打,西拂袖便出。师召众曰:“顶门上著眼。”

福溪和尚福溪和尚,僧问:“古镜无瑕时如何?”师良久。僧曰:“师意如何?”师曰:“山僧耳背。”

僧再问,师曰:“犹较些子。”问:“如何是自己?”师曰:“你问甚么?”

曰:“岂无方便?”师曰:“你适来问甚么?”曰:

“得恁么颠倒!”师曰:“今日合吃山僧手里棒。”问:“缘散归空,空归何所?”师乃召僧,僧应诺。师曰:

“空在何处?”曰:“却请和尚道。”师曰:“波斯吃胡椒。”

水潦和尚洪州水潦和尚,初参马祖。问曰:“如何是西来的的意?”祖曰:

“礼拜著!”

师才礼拜,祖乃当胸蹋倒。师大悟,起来拊掌呵呵大笑曰:“也大奇,也大奇!

百千三昧无量妙义,秖向一毫头上,识得根源去。”礼谢而退。住后,每告众曰:“自从一吃马师蹋,直至如今笑不休。”

有僧作一圆相,以手撮向师身上。师乃三拨,亦作一圆相,却指其僧。僧便礼拜。师打曰:“这虚头汉!”问:“如何是沙门行?”师曰:

“动则影现,觉则冰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乃拊掌呵呵大笑。

凡接机,大约如此。

浮杯和尚浮杯和尚,凌行婆来礼拜,师与坐吃茶。婆乃问:“尽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谁?”师曰:

“浮杯无剩语。”婆曰:“未到浮杯,不妨疑著。”师曰:“别有长处,不妨拈出。”婆敛手哭曰:“苍天中更添冤苦。”

师无语。婆曰:“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为人即祸生。”后有僧举似南泉,泉曰:

“苦哉浮杯,被这老婆摧折一上。”婆后闻笑曰:“王老师犹少机关在。”

澄一禅客逢见行婆,便问:“怎生是南泉犹少机关在?”

婆乃哭曰:“可悲可痛!”一罔措。婆曰:“会么?”一合掌而立。婆曰:

“伎死禅和,如麻似粟。”

一举似赵州,州曰:“我若见这臭老婆,问教口哑。”一曰:“未审和尚怎生问他?”州便打。一曰:“为甚么却打某甲?”

州曰:“似这伎死汉不打,更待几时?”连打数棒。婆闻,却曰:“赵州合吃婆手里棒。”

后僧举似赵州,州哭曰:“可悲可痛!”婆闻此语,合掌叹曰:“赵州眼光,烁破四天下。”州令僧问:“如何是赵州眼?”

婆乃竖起拳头。僧回,举似赵州。州作偈曰:“当机觌面提,觌面当机疾。

报汝凌行婆,哭声何得矢。”

婆以偈答曰:“哭声师已晓,已晓复谁知。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

龙山和尚潭州龙山和尚,﹝亦云隐山。﹞问僧:“甚么处来?”曰:“老宿处来。”师曰:“老宿有何言句?”曰:

“说则千句万句,不说则一字也无。”师曰:“恁么则蝇子放卵。”僧礼拜,师便打。

洞山与密师伯经由,见溪流菜叶,洞曰:“深山无人,因何有菜随流,莫有道人居否?”

乃共议拨草溪行,五七里间,忽见师羸形异貌,放下行李问讯。师曰:“此山无路,阇黎从何处来?”洞曰:“无路且置,和尚从何而入?”师曰:

“我不从云水来。”洞曰:“和尚住此山多少时邪?”师曰:“春秋不涉。”

洞曰:“和尚先住,此山先住?”师曰:“不知。”

洞曰:“为甚么不知?”师曰:“我不从人天来。”洞曰:“和尚得何道理,便住此山?”师曰:

“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直至于今绝消息。”洞山始具威仪礼拜。便问:

“如何是主中宾?”师曰:“青山覆白云。”曰:

“如何是宾中主?”师曰:“长年不出户。”曰:“宾主相去几何?”师曰:

“长江水上波。”曰:“宾主相见,有何言说?”

师曰:“清风拂白月。”洞山辞退,师乃述偈曰:“三间茅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

莫把是非来辨我,浮生穿凿不相关。”因兹烧庵,入深山不见。后人号为隐山和尚。

庞蕴居士襄州居士庞蕴者,衡州衡阳县人也。字道玄。世本儒业,少悟尘劳,志求真谛。唐贞元初谒石头。

乃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头以手掩其口,豁然有省。后与丹霞为友。一日,石头问曰:

“子见老僧以来,日用事作么生?”士曰:“若问日用事,即无开口处。”

乃呈偈曰:“日用事无别,唯吾自偶谐。

头头非取舍,处处没张乖。朱紫谁为号,北山绝点埃。神通并妙用,运水及般柴。”头然之。曰:

“子以缁邪,素邪?”士曰:“愿从所慕。”遂不剃染。后参马祖,问曰:

“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祖曰:

“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士于言下顿领玄旨。乃留驻,参承二载。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

大家团乐头,共说无生话。”自尔机辩迅捷,诸方向之。因辞药山,山命十禅客相送至门首。

士乃指空中雪曰:“好雪!片片不落别处。”有全禅客曰:“落在甚处?”

士遂与一掌。全曰:“也不得草草。”士曰:

“恁么称禅客,阎罗老子未放你在。”全曰:“居士作么生?”士又掌曰:

“眼见如盲,口说如哑。”

尝游讲肆,随喜金刚经,至“无我无人”处致问曰:“座主!既无我无人,是谁讲谁听?”主无对。士曰:

“某甲虽是俗人,粗知信向。”主曰:“秖如居士意作么生?”士以偈答曰:

“无我复无人,作么有疏亲。

劝君休历座,不似直求真。金刚般若性,外绝一纤尘,我闻并信受,总是假名陈。”主闻偈,欣然仰叹。

居士所至之处,老宿多往复问酬,皆随机应响,非格量轨辙之可拘也。

元和中,北游襄汉,随处而居,有女名灵照,常鬻竹漉篱以供朝夕。士有偈曰:“心如境亦如,无实亦无虚。有亦不管,无亦不拘。不是贤圣,了事凡夫。

易复易,即此五蕴有真智。十方世界一乘同,无相法身岂有二?若舍烦恼入菩提,不知何方有佛地。

护生须是杀,杀尽始安居。会得个中意,铁船水上浮。”士坐次,问灵照曰:

“古人道,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如何会?”照曰:“老老大大作这个语话。”士曰:“你作么生?”照曰:“明明百草头,明明祖师意。”

士乃笑。士因卖漉篱,下桥吃扑,灵照见,亦去爷边倒。士曰:“你作甚么?”照曰:“见爷倒地,某甲相扶。”

士将入灭,谓灵照曰:“视日早晚及午以报。”照遽报:“日已中矣,而有蚀也。”

士出户观次,灵照即登父座,合掌坐亡。士笑曰:“我女锋捷矣。”于是更延七日,州牧于公问疾次,士谓之曰:

“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言讫,枕于公膝而化。遗命焚弃江湖,缁白悼。

谓禅门庞居士,即毗耶净名矣。有诗偈三百余篇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