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番僧原系水族之物,窠巢同类甚众。其居水深千尺——即世所传海眼。近方之人时见有水怪出现,都不敢近岸窥探。

那里边水怪尚有道行浅的,因未能变化,只在沼内埋头,不敢出来滋事。这番僧未求雨之先,曾与众水怪计定,说道:“天下干旱,真命帝主怜民,望雨甚切。趁此机会,讨一金口封号,日后得成正果。愚兄前去,只要感动人王帝主,事必可成。如到求雨之时,众位助我一阵风雨,不必管禾苗损益,五谷生与不生,但能应点,搪塞过圣朝天子;龙心一悦,必然钦加封号。愚兄果能得到好处,必要携带众位一齐飞升,同入仙班。”众水怪听说落一场雨,受了御封,便可成仙,俱各欢欣无限,叫道:“兄长只管前去!”

却说那怪听罢同类之言,方化作番僧形状,来投黑黄寺;并未算着天师来京,故此任意胡为。他要早知天师在此,慢说还来登坛,也就潜逃远遁了。只因他虽修炼多年,可以化人形,吐人言,但只一件,他虽闻知洪教真人之名,未曾会过洪教真人之面。又无人对他言讲,所以他不能知道。这番僧又自觉一概安置,众朝臣又不识他的根底,谁能破他的虚诬?所以他登坛之际,竟大着胆卖弄猖狂。

且说番僧分派雨坛上摆设的甚是齐整。只见番僧上了坛,先朝龙棚行朝驾之礼,随后椅上坐着,众喇嘛各打钟鼓铙钹,顺着雨坛绕了三匝,敲打得声音聒耳,言语却听不出来。番俗趁着音乐嘈杂之际,连忙又从左边椅上站起,行到正面向北稽首礼毕。见他又将铃儿摇了三下,口中念了几句,如鸟语一般,也不知是经是咒,听着难解。念罢放下那个铜铃,掐着口诀仍是嘟嘟嚷嚷;拿着一道符往香烛上一点,顷刻焚化。那符焚讫,果然一股浓烟,飘飘摇摇直扑了西北。番僧暗通了他的水族,仍又退到椅上坐候等雨。

且说水中那些蛟、螭、龟、鳖、鼋、鼍、鱼、虾、蟹,这日正在沼中探头缩脑,忽然来一阵阴风刮到水面。众妖知是信符已到,不觉欢腾跳跃,一齐呼兄唤弟,说道:“大哥的信符已到,必是哄信人王帝主。咱们快去辅助他,得了御封荣归,你我都证仙班。”说罢各显术法,各驾妖风,乱哄哄吐雾喷云,从水沼起到半空。转眼烟雾迷漫天际,真正是狂风滚滚,大雨冲冲,霎时到了京师地面。看看离龙棚不远,众妖更加精神百倍。高兴之际,猛听对面如雷响之声,喝道:“呔!好孽畜,还不与我退去!前面有真命帝主,我等奉洪教真人敕命,在此护驾,孽畜速退!少迟片刻,立即叫尔等金鞭碎顶!”那众水怪之内,原是忘八精领头,虾精紧围,随身后蛟精督队。这些怪物如乡屯浪子一般,初入北京,迷恋着烟花柳巷,不顾父母,乐而忘返。正在适意鼓勇前进,忽听这么一声如雷,那乌龟精先就吓了个倒仰,把小青果脑袋一哆嗦;猛又一抬头,见有位金甲神横阻去路,相貌十分凶恶可畏。那怪知道是一位天神,怕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将长脖扭转,对后面众怪道:“快回去!快回去!不好,不好!幸而我耳灵眼快,颈子能屈能伸;要不是颈项快缩,那鞭早就落在顶梁上咧!我倒想着领你们在京师地面,秦楼楚馆,叫你们在前三门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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