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寥寥阔,江湖荡荡空,乾坤广大尽包容。定盘打算,只不漏奸雄。

杀人番脱底,渔色巧成凶,安排凡事听天公。要分孽镜,情法果曾同?

——右调《南柯子》

再说武城县里有一人,姓程,名谟,排行第三,原是市井人氏,弟兄六个,程大、程二俱早年亡故,止剩弟兄四人。独程谟身长八尺,面大身肥,洗补网巾为业,兼做些鼠窃狗盗的营生,为人甚有义气。他那窃取人家物件,也不甚么瞒人。人有可惜他的,不与他一般见识;有怕他凶恶的,又不敢触他的凶锋。大酒块肉,遇着有钱就买,没钱就赊,赊买不来就白白的忍饥。邻舍家,倒是那大人家喜他,只是那同班辈的小户甚是憎恶。

紧邻有个厨子,名唤刘恭,也有八尺身躯,不甚胖壮,一面惨白胡须。三个儿子:大的叫是刘智海,第二的是刘智江,第三的是刘智河。这个刘恭素性原是个歪人,又恃了有三个恶子,硬的妒,软的欺,富的嫉忌,贫的笑话,尖嘴薄舌,谈论人的是非,数说人的家务,造言生事,眼内无人,手段又甚是不济。人家凡经他做过一遭的,以后再叫别的厨子,别人也不敢去。他就说人抢他的主顾,领了儿子,截打一个臭死。最可恶的,与人家做活,上完了菜,他必定要到席上同了宾客上坐。

一个蔡逢春中了举,请众乡宦举人吃酒。他完了道数,秃了头,止戴了一顶网巾,穿了一件小褂,走到席前朝了上面拱一拱手,道:“列位请了!这菜做的何如?也还吃得么?”众客甚是惊诧。内中有一位孟乡宦,为人甚是洒落,见他这个举动,问说:“你是厨长呀?这菜做的极好。请坐吃三钟,如何?”刘恭道:“这个使的么?”孟乡宦道:“这有何伤?咱都是乡亲,怕怎么的?”他便自己拉了一把椅子,照席坐下。众人愕然。孟乡宦道:“管家,拿副钟箸儿与厨长。”他便坦然竟吃。恨的蔡举人牙顶生疼。客人散了酒席,一个帖子送到武城县,二十个大板,一面大枷枷在十字街上,足足的枷了二十个日头,从此才把他这坐席的旧规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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