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匡济艰危”之志

秋瑾,原名秋闺瑾,小名玉姑,字璿卿,号竞雄、旦吾、鉴湖女侠、汉侠女儿,浙江省山阴县(今绍兴市)人。清光绪元年十月十一日(1875年11月8日)生于福建闽县。祖父秋嘉禾多年仕宦福建,父秋寿南同治年举人,母单氏出身浙江省萧山城内望族。

秋瑾在福建度过童年时代。她曾在祖父官衙耳闻目睹外国侵略分子的飞扬跋扈,深以为忧地对母亲说:“这样下去,中国人要成为他们的奴隶了。”从幼年起,秋瑾与兄秋誉章在家读书,由父母课督。她读书用功,天资聪颖,除读四书五经外,还广泛涉猎各种诗词、小说、史书,对一些描述古代游侠,特别是女杰的作品,怀有浓厚兴趣。

光绪十六年(1890),秋瑾由闽返浙,居绍兴城内和畅堂,除继续读书外,又向其萧山外婆家表兄弟单老四习武艺。

光绪二十年(1894)夏,秋寿南任职湖南湘潭县厘金局,一家随往。经媒人说合,父母作主,秋瑾于光绪二十二年四月五日(1896年5月17日),嫁湘潭城内大富商王黻臣之子王子芳(字廷钧)为妻。王子芳为不学无术的纨袴子,秋瑾对这桩婚事本极不愿,婚后夫妻感情淡漠,秋瑾抑郁不欢,激起对封建纲常之痛恨。

戊戌变法失败后,王子芳入赀为工部主事(后迁户部郎中),赴京任职,秋瑾同往。在北京,秋瑾闻见官场种种污秽,十分愤慨,曾写《黄金台怀古》讥讽之:“蓟州城筑燕王台,招士以财亦可哀!多少贤才成底事,黄金便可广招徕?”

不久,义和团运动兴起,八国联军侵占北京,秋瑾与王子芳匆忙离京返湘避难。其时秋瑾以强烈的忧国心情,写了《杞人忧》:“幽燕烽火几时收,闻道中洋战未休,漆室空怀忧国恨,难将巾帼易兜鍪。”她后来回顾说:“吾自庚子以来,已置吾生命于不顾。”

光绪二十七年九月(1901年11月),王子芳赴京复职,秋瑾也重到京华。但不久其父在湖南桂阳知州任上病逝,秋瑾又返湘居丧。其母、兄则在湘潭城内赁屋开设“和济钱庄”,但开张不到一年便本金亏尽,被迫关闭。不久,其母、兄等皆离湘回浙。秋瑾在夫家更感寂寞苦闷。

光绪二十九年(1903)春,秋瑾携女儿王灿芝,再次赴京,与王子芳一同生活。这时,秋瑾结识了与王子芳同在户部任职的廉泉之妻吴芝瑛。吴氏是当时著名的“桐城派”学者吴汝纶之侄女,思想开通,精于书法、诗词,比秋瑾年长7岁。二人结识后感情日笃,几乎“无一日不相见”。至次年正月,即立盟结拜为姊妹。此外,秋瑾还结识了绍兴同乡陶大钧之妾陶荻子,以及其夫在京师大学堂执教的日本人服部繁子等人。

清末,资产阶级革命思想在国内很快传播,大批中国青年出国留学,前往日本留学者尤多。秋瑾在吴芝瑛、陶荻子等处,常看到一些宣传革命和救国的新书报,眼界为之大开,忧国之情更趋强烈,便更加不安于过碌碌无为的生活。她表示:“人生处世,当匡济艰危,以吐抱负,宁能米盐琐屑终其身乎?”乃决心摆脱依附丈夫生活的地位,出国留学。王子芳极力反对,竟窃走秋瑾自筹用作留学费用的珠宝财物,以阻其行,引起秋瑾极大反感,从此夫妻反目成仇。秋瑾另筹学费,脱下红装,丢掉女子裹脚布和三寸弓鞋,换上全副男装,直至牺牲,终未再穿清朝礼服。

从准备出国留学遭丈夫阻止这件事,使秋瑾认识到,女子“革命当自家庭始”的道理。

东渡日本,参加反清革命

光绪三十年五月(1904年6月),秋瑾离国赴日。她先在东京中国留学生会馆所设的日语讲习所补习日文,经半年刻苦努力,至年底结业。在此期间,一度入东京青山实践女校,旋因对校方在教学方法、生活管理上不满而退出。

在努力完成学业的同时,秋瑾在这半年间还积极参加留日学生各项活动。她广泛结交进步留学生和革命志士,与周树人、陶成章、宋教仁、王时泽、何香凝、冯自由等都有较多往来。她把志在反清革命的青年引为同志;对浮薄轻佻、吃喝玩乐者深恶痛绝;对那些顽固透顶、借留学为升官发财途径的人,更“自始至终口诛笔伐,面对面地展开斗争”。她积极发起或参加各种革命团体,开展革命和妇女解放活动,其中包括与留日女生陈撷芬等人一起,对拒俄运动时留日女生成立的“共爱会”进行改组,改名“实行共爱会”,举陈撷芬为会长,秋瑾为“招待”,欲办成一个团结全国妇女的团体,引导妇女们参加社会活动,争取妇女解放。这是秋瑾从事妇女解放运动的最初实践活动之一。秋瑾还与人组织“天足会”,提倡妇女放脚。又曾发动留日女生,开展反对纳妾的斗争。她自己则写信回国,请其兄作代表,与王子芳家“开谈判离婚”。这些均表现了秋瑾敢于向当时统治中国的封建礼教大胆挑战的勇气。

这年秋,冯自由、梁慕光奉孙中山之命,在日本横滨成立秘密反清团体“三合会”,作为“交通内地秘密会党之导线”。秋瑾得讯后,即与王时泽、刘道一、仇亮、刘复权等共10人,一同加入此会。秋瑾被封为“白扇”(俗称军师),刘道一被封为“草鞋”(俗称将军),刘复权被封为“洪棍”,是为“洪门三及第”。加入横滨三合会,是秋瑾日后广泛结交秘密会党的开始。

在参加上述各项活动同时或稍后,秋瑾还积极与人创办“演说练习会”。在该会所订十三条简章的第五条中,规定“会中当附属一普通语研究会,凡演说皆用普通语”,这是中国近代最早正式提出并实行推广普通话的组织之一。演说练习会每月开会演说一次,秋瑾尽管浙江口音很重,但努力学习用普通话进行演说。这个组织在留学生的进步青年和革命青年中,有很好的声誉,如著名的民主革命家宋教仁曾亲自向秋瑾提出加入该会的要求。演说练习会提倡演说技巧,把演说作为革命斗争的一种武器,用以使无钱订报或没有文化的人能了解革命的道理,同情和参加革命斗争。因此,创办演说练习会是秋瑾投入民主革命的组织活动的正式开始。

在参与创办演说练习会同时,秋瑾还积极参与创办《中国白话报》。该报附设在留学生会馆内,光绪三十年八月十五日(1904 年9月24日)创刊(月刊),内容包括论说、教育、历史、实业、地理、时评等十几个项目,全用白话文,它实是一种宣传反清革命的刊物,从目前所能见到的第一至三期内容看,充满了激烈反满的言论。秋瑾以“鉴湖女侠秋瑾”署名,在第一期上发表《演说的好处》,大力宣传用演说“开化人的知识,感动人的心思”,并尖锐揭露了清朝官场种种腐朽不堪的丑事。在第二期上,秋瑾发表了《敬告中国二万万女同胞》,揭示当时中国社会男女不平等的种种事实,大声疾呼提倡男女平等。在第三期上,她发表了《警告我同胞》,针对中日两国军人截然不同的社会地位,发出强烈感叹。

在日语讲习所毕业后,秋瑾又报名转入东京青山实践女校。乘学校放假,她决定回国探亲和续筹留学费用。实践女校托她顺便在国内招收师范、工艺两科女生留日。动身回国前夕,遇到刚在浙江各地联络秘密会党,并参与在沪创立光复会的陶成章。陶成章向秋瑾详细介绍了浙江各地秘密会党的情况,并为之写了介绍信,给当时在国内的光复会领导人蔡元培和徐锡麟。

光绪三十一年(1905)春,秋瑾回到上海。她先在上海爱国女校找到蔡元培,然后去南京,运动资本家辛某之子辛汉,无结果,乃返绍兴走访徐锡麟。四月,经徐锡麟介绍,加入光复会,从此秋瑾全身心地投入民主革命事业。五月,秋瑾由绍兴到沪,准备再去日本。陶成章这时正在上海,把秋瑾介绍给在沪的浙江处州会党头目丁、吕熊祥等人,这是秋瑾与浙江秘密会党有正式联系之始。六月,秋瑾第二次到达日本。七月五日(8月5日),到青山实践女校注册,开始新的学习生活。她在此只读了1个学期,修读了9门功课,每周上课达33课时,另加6课时自修课。秋瑾以顽强刻苦精神,坚持学习,还在课外坚持体育锻炼,又学会了制作炸药之法。

这年七月,中国同盟会在东京成立。八月,秋瑾经冯自由介绍,在黄兴寓所宣誓加入同盟会,随即被指定为同盟会评议员和浙江省主盟人。

十月,日本政府应清廷要求,发布《关于准许清国人入学之公私立学校之规程》(当时中国报刊一般称之为《取缔规则》),剥夺留日中国学生言论、集会、结社、通信的自由权利。日本有的报纸且发表文章,恶意诋毁中国留学生为“乌合之众”、“放纵卑劣”。中国留学生停课抗议《取缔规则》,陈天华且以蹈海自尽抗议日本报纸的诋毁。秋瑾与宋教仁、胡瑛等力主全体停学回国,另一些留日生则认为这样做不妥。两派激烈争辩,最后由于中国留学生的激烈抗议,《取缔规则》没有实行,多数留学生仍留下学习,秋瑾则与易本羲等人于十一月底离日,十二月回到上海。这时,秋瑾的情绪已平静下来,她写信给留在日本的王时泽说:“诸君诚能忍辱以成其学者,则辱也甚暂,而不辱其常矣。”承认留日学习也可救国。她在信中还切望“诸君之无忘国耻”,表示自己归国以后“亦当尽力筹划,以期光复旧物,与君相见于中原。成败虽未可知,然苟留此未死之余生,则吾志不敢一日息也”。

回上海不久,秋瑾首先积极参与创设“中国公学”,用以安置反对《取缔规则》而回国的学生。不久,经同盟会员褚辅成介绍,于光绪三十二年二月(1906 年3月)到浙江湖州南浔镇,执教于浔溪女校,任日文、理科、卫生等课。在浔溪执教期间,秋瑾积极向师生宣传男女平等、兴办女学和民主革命。在她影响下,该校主教务的徐自华及其妹徐双韵和学生吴珉(以后改名惠秋)等都参加了光复会和同盟会,成为秋瑾的莫逆之交和革命同志。

创《中国女报》,宣传男女平等

秋瑾在浔溪女校执教两月后,因该校校董金子羽散布流言蜚语,乃愤而辞职赴沪。同年夏,她赴浙东一次,“阴求死士,得吕东升诸人”。八月间,与光复会员尹锐志、陈伯平、张剑崖、姚勇忱在上海虹口北四川路祥庆里,以锐进学社之名联络浙江和长江各地会党,并在此试制炸药以备起义之用。有一次试制炸药不慎爆炸,“伯平伤目,瑾伤手”,幸伤势很轻,不久即康复。

与此同时,秋瑾为了向广大妇女宣传男女平等,组织妇女斗争,积极筹创《中国女报》杂志。她原拟集股万元,“租座房子,置个机器,印报编书,请撰述、编辑、执事各员,象象样样、长长久久的办一办”。乃在虹口北四川路厚德里91 号设立蠡城学社,筹集股金,先在《中外日报》刊登章程、广告,并将另印的章程,分寄各地女学堂。但过了不少时间,入股的除四五人以外,连问都没有人问起,秋瑾极为痛心。在计无可施之下,她邀嵊县平阳党首竺绍康,于秋冬之间同往湖南,以计向王黻臣诱得一笔款子,终于在十二月初一(1907年1月14日)在沪出版《中国女报》创刊号。次年正月二十日(1907年3月4日)又出了第二期。第三期亦已排好,惜因经费拮据,秋瑾又无暇顾及,故未能印行。

秋瑾在《创办中国女报之草章及意旨广告》中,开宗明义地揭示创设该刊物之宗旨,是“开通风气,提倡女学,联感情,结团体,并为他日创设中国妇人协会之基础”。这个宏愿在当时虽然没有也不可能实现,但在中国历史上,秋瑾是第一个明确提出要成立“中国妇人协会”,亦即全国妇女协会的人,仅此即可说明她在中国妇女运动史上的突出地位。

在所出版的这两期《中国女报》上,秋瑾发表文章四篇,即《中国女报发刊词》、《敬告姊妹们》、《看护学教程》和《补登创办中国女报之章程及意旨广告》;诗四首,即《感时》、《日人石井君索和即用原韵》、《感愤》、《剑歌》;歌曲一首,即由她一人作词谱曲的《勉女权歌》。这些文章、诗歌,连同她前此发表在《白话报》上的文章,以及在留日时已开始、回国后继续创作的弹词《精卫石》和其他不少诗词、书信,是秋瑾宣传妇女解放的杰作,是中国妇女运动史上的珍贵史料。

在这些诗、文、歌、词中,秋瑾对广大妇女在婚姻、家庭、经济、文化、政治等各个方面受到的压迫、歧视,进行了全面的、淋漓尽致的揭露、控诉,对各种歧视妇女的纲常礼教、社会陋习和荒谬论调,进行了有力的批驳、鞭挞。特别是,她深刻地揭示了妇女受压迫之因在于未能自谋生计,经济没有独立,并针对这个原因而探索了妇女争取解放之途:“欲脱男子之范围,非自立不可;欲自立,非求学艺不可,非合群不可。”“求学艺”的办法是大兴女学,使女子学得文化知识,然后“做教习,开工厂”以便自立;“合群”则是妇女们联合起来,依靠自己的斗争来争取平等的权利。更为可贵的是,秋瑾还把妇女解放与民主革命事业联系起来,号召妇女们积极投入反清革命,与男子一起战斗:“扫尽胡氛安社稷,由来男女要平权。人权天赋原无别,男女还须一例担……男和女同心协力方为美,四万万男女无分彼此焉!”秋瑾关于妇女解放的这些思想、理论,达到了同时代中国人的最先进水平,正如郭沫若评述的:“秋瑾不仅为民族解放运动,并为妇女解放运动,树立了一个先觉者的典型。”

组织反清武装起义

在创办《中国女报》后,秋瑾即以全部精力投身于组织反清革命的活动。

光绪三十二年十月(1906 年12月),萍浏醴大起义爆发期间,光复会员集议于上海,谋在东南地区起兵策应,秋瑾参与密议。其时,光复会会长蔡元培已不多过问会务,实际主持光复会的徐锡麟则已捐得道台,正拟赴安徽任职。在浙江方面亟需有既具威望,又富才干者主持。陶成章乃派王文庆赴沪,与秋瑾商议组织浙江起义之事;徐锡麟也派王金发到沪,邀秋瑾回浙主持。秋瑾欣然接受,即以浙事自任,偕王文庆回浙,筹划浙江武装起义活动。

浙江是秘密会党分布很广的一个省份。清末,浙江各地的会党主要有:以沈荣卿、张恭、周华昌为首的龙华会(以金华为总部),以王金宝、吴应龙为首的双龙会(以丽水为总部),以竺绍康、王金发为首的平阳党(以嵊县为总部),以敖嘉熊为首的祖宗教(活动在浙北地区),等等。势力遍布全省,其中尤以金华府之武义、永康、东阳等县,台州府之仙居县,绍兴府之嵊县,处州府之缙云、青田、松阳、宣平等县为最。这些秘密会党都反对清朝统治,在鸦片战争后外国教会势力大举入侵中国,它们曾一度以反洋教为主要斗争目标。但到辛亥革命时期,因受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潮流的影响,反满色彩又浓厚起来,因而成为资产阶级革命党争取和依靠的一支重要力量。在秋瑾之前,陶成章、魏兰、敖嘉熊等已经在联络全浙各地会党,取得了显著的成就。秋瑾回浙,主要是在已有基础上把各地会党进一步组织起来,并予以必要的训练。

从上海回浙到达杭州时,正值徐锡麟由绍兴去安庆之际。秋瑾与徐锡麟乃在杭州西湖白云庵会商,粗略地拟定皖、浙两省同时起义的计划:以安庆为重点,以绍兴为中枢,金华、处州等同时发动,占领皖浙两省重镇后,分路会攻南京;安徽方面由徐锡麟主持,浙江方面由秋瑾主持,两地分头同时抓紧筹备;两地间的联络工作则由陈伯平负责。商定以后,秋瑾即回绍兴。这时,萍浏醴起义业已失败,但皖浙起义的计划照旧进行。秋瑾即于十二月中旬(1907年1月下旬至2月上旬间)往诸暨、义乌、金华、兰溪等县联络会党。光绪三十三年正月(1907年2月),秋瑾回绍兴,正式接任绍兴大通学堂督办,主持各项校务,并以此为中心,加紧组织浙江革命势力。

大通学堂全名“大通师范学堂”,由徐锡麟、陶成章、龚宝铨等人创办。该校普通班设国文、英文、日文、历史、地理、理化、算术、博物以及体操等14 门功课。此外,为了培训浙江会党骨干熟习军事,特设体操专修科,只学习军事体操、进行军事训练,不学别的课程;专招收金华、处州、绍兴三府的会党骨干人物,入校进行为期半年的训练。徐、陶等人还设法以合法和公开的方式,从上海购买了后膛9响枪50支、子弹2万发。并拟定章程,规定凡大通学员,一律得加入光复会,毕业以后仍受学堂办事人员的节制。从而大通学堂成了浙江各地会党的联络中心,光复会本部也由上海转移到了绍兴。

秋瑾接任大通学堂督办后,首先整顿纪律,消除内部宗派纠纷,严格各项管理制度,培养学员刻苦勇敢的精神。接着,她在绍兴城内诸暨册局(科举时代诸暨县考生到绍兴参加府试时住宿之地)设立体育会,拟招收一批女生,教以兵式体操,由秋瑾自己率领,组成一支女国民军。但因绍兴绅、学两界强烈反对,无报名者,只得作罢。秋瑾乃改招金、处、绍三府会党骨干60 多人入会习军事。对于大通学堂普通班,秋瑾也主张努力扩大招生,特于二月二十五日(4月7日)《绍兴白话报》第131号附张上,刊登《大通师范学堂第二次招生广告》。其目的也在于扩展光复会,增强革命势力。为了掩护革命活动,秋瑾还在大通学堂的开学典礼上,特邀绍兴知府,山阴、会稽知县到校致词,并与师生拍照留念。绍兴知府贵福见秋瑾办事能干、认真,很为满意,特将其别号“竞雄”二字拆开,凑成“竞争世界,雄冠地球”的对联,送给秋瑾。这样,经秋瑾积极整顿,大通学堂面目一新,规模也有了新的发展。

正月下旬和三月上旬,秋瑾又两次深入浙东诸暨、义乌、金华、东阳、永康、缙云等地,广泛联络会党,并在会党人员众多的嵊县设立光复会秘密机关。

秋瑾在积极联络各地会党的同时,还抓紧了另一条战线的工作,即利用各种关系在驻杭州新军、浙江武备学堂和弁目学堂中发展光复会员。

秋瑾于上年冬由沪回浙时,即在杭州与新军及武备、弁目二学堂中的革命党人联系,并通过他们发展了一批人加入革命党。接任大通学堂督办前后,她又到过杭州几次,继续在新军及武备、弁目学堂中发展革命党。经她前后几次发展入光复会的新军官兵和武备、弁目二学堂师生有几十名,其中重要的有吕公望、叶颂清、朱瑞、周凤岐、陈国杰、许耀、夏超、虞霆、黄凤之、张敢忱、傅孟、俞炜、裘绍、周亚卫、陈礼文等人,他们后来都参加了辛亥革命在浙江的起义活动,有的并成为主要领导人。连同在会党中发展入光复会的在内,秋瑾在主持大通学堂的前后半年内,共发展了光复会员600多人,从而使光复会的势力得到很大发展。

在联络会党和新军等取得顺利进展的基础上,秋瑾于三月间将光复会职员编为16 级,以“黄祸源溯浙江潮,为我中原汉族豪,不使满胡留片甲,轩辕依旧是天骄”的七律诗为表记。从“黄”字起至“使”字止共16级,以“黄”字为首领,推徐锡麟担任;“祸”字为协领,由秋瑾自己担任;“源”字为分统,由会党头目竺绍康、王金发、张恭、吕熊祥等担任;“溯”字为参谋,以会党头目充任;“浙”字以下为部长、副部长等等。各级职员均以金戒指为记,在戒指中嵌入代表自己职衔之代名词或A、B、C等英文字母。经此编组,上自处州府之缙云,亘金华全府,下及绍兴之嵊县的会党,都被编组起来了。

四月初,秋瑾又把浙江会党和光复会员数千人,按照“光复汉族,大振国权”8 个字,分别编成8个军,总称“光复军”,每军都设置大将、副将,参谋、副参谋,中军、左军、右军,中佐、左佐、右佐,中尉、左尉、右尉等13个军职,以白底黑色“汉”字旗为军旗,以黄色小三角形、内书黑色“复汉”二字并盖上图章的旗帜作为顺旗。还规定了军服、头布、肩章、胸带、图章、令符等的具体式样。至五月间,光复军初步编成。与此同时,起义的具体行动计划和发动日期也初步拟定:五月二十六日(7月6日),先由金华府发难,继而处州府响应,以吸引杭州方面派清军前往镇压;绍兴的光复军即渡过钱塘江袭击杭州,在事先约定的驻杭新军及武备、弁目学堂师生的配合之下,一举夺取杭州;若攻夺杭州的计划受挫,则光复军立即返回绍兴,经金华出江西,进入安徽,与徐锡麟会合再图进取。在浙江发动起义的同时,徐锡麟在安徽亦发动起义,浙皖两省配合,各自得手后合力会攻南京。

在进行这些组织活动时,秋瑾还手订了《普告同胞檄稿》、《光复军起义檄稿》等文件,以备起义时张贴。在这些文告中,秋瑾以强烈的忧国之情,痛切指出当时中国的险恶处境,怒斥清朝统治者各种罪恶。

光复军起义计划和发动日期拟定后,秋瑾即派陈伯平报告徐锡麟,约定两省配合行动。

这时,徐锡麟在安庆担任掌握全省巡警、治安大权的安徽巡警学堂会办兼安徽巡警处会办,他利用职务之便,积极开展革命活动,向巡警学堂学生宣传革命,在安庆新军中争取进步官兵,为武装起义加紧积聚力量。

但是,在尚未得知秋瑾在浙江的行动计划之前,徐锡麟在安徽的革命活动暴露,乃匆忙决定起义。光绪三十三年五月二十六日(1907 年7月6日),徐锡麟借安徽巡警学堂举行预定的毕业典礼之机,与光复会同志陈伯平、马宗汉突然发难,枪杀安徽巡抚恩铭,率三十几名学生冲出学堂,前往军械库,激战四时失败,陈伯平战死,徐锡麟、马宗汉被捕。当天,徐锡麟即遭惨杀,安庆起义失败。接着,清军在九江逮捕到徐锡麟之弟徐伟,并得知秋瑾是徐锡麟同志,安徽新任巡抚冯煦立即将此电告浙江巡抚张曾敭。

此时秋瑾正在对浙江光复军作最后部署,从大通学堂选派了32人,由俞炜、叶颂清和龙华会头领周华昌率领,前往杭州,潜伏待命;让周华昌招部下200人,驻伏杭州江干(钱塘江沿岸一带),以“伺动静为内应”。此外,秋瑾还派周亚卫去嵊县,让竺绍康发动同志作准备。

然而,浙江的一些会党和光复军,未及等到规定的六月十日起义之期,就纷纷行动。五月上旬,裘文高在嵊县西乡二十八都村首先发难。之后,金华府的武义县、金华县、兰溪县、汤溪县、浦江县等地的光复军亦因泄密或叛徒告密,遭到清廷地方当局的重大破坏。恰在这时,绍兴劣绅胡道南等人又向知府贵福密报:“大通体育会女教员革命党秋瑾及吕凤樵(按即吕熊祥)、竺绍康等,谋于六月初十日起事。竺号酌仙,平阳党首领,羽党万人,近已往嵊县纠约来郡,请预防。”贵福即于五月二十七日(7月7日)进省向张曾敭面陈。

安徽新任巡抚冯煦的来电,浙江各地接连发生的事件以及贵福的报告,使张曾敭确信主持绍兴大通学堂的秋瑾是浙江革命党的首要人物,便立即派兵赴绍兴捕拿、镇压。

五月底六月初,秋瑾从报纸上得悉徐锡麟安庆起义失败被杀的消息。她强忍悲痛,立即烧毁光复会来往函件和干部名册,指挥转移大通学堂所藏的大批枪支弹药。有人向她建议提前起义,但秋瑾以嵊县和绍兴各地的光复军尚未集结就绪,坚持待到六月十日预定之期再发动起义。

六月二日(7月 11日),浙江官府从杭州派遣新军300多人,由第一标第一营管带徐方诏率领赴绍兴,因担心官兵中有革命党人,行前对全体官兵进行搜身检查,引起骚动,为附近武备学堂学生听到,立即向绍兴通报。大通学堂方面在次日得报,许多人恳劝秋瑾乘早出走避祸。但秋瑾已置生死于度外,且早认为“男子之死于谋光复者,则自唐才常以后,若沈荩、史坚如、吴樾诸君子,不乏其人,而女子则无闻焉,亦吾女界之羞也”。决心以自己的流血,来一洗“女界之羞”,唤起广大妇女的觉醒。她还给在浔溪女校执教时的学生徐双韵寄去一诗,表示自己“虽死犹生,牺牲尽我责任;即此永别,风潮取彼头颅。壮志犹虚,雄心未满,中原回首肠堪断!”因而她坚决拒绝出走。她命当时从嵊县赶来劝她出走的王金发快离开绍兴,并要他和竺绍康等人在她牺牲后另谋再起。

六月四日(7月 13日)下午,贵福、徐方诏和山阴知县李钟岳、会稽知县李瑞年等人,率清军包围大通学堂。此时学堂内还有三十几人,秋瑾要他们逃出去,有两名学生在冲出去时被清军枪杀。最后只大通学堂教员程毅等6人和秋瑾留在学堂内。清军攻入,逮捕了秋瑾等7人,并搜去一些枪支弹药、马匹驴子和秋瑾所写的诗词、文告等。

秋瑾被押至绍兴知府衙门,当晚即由贵福、徐方诏、李钟岳、李瑞年等对她进行了会审,第二天又继续进行审讯,在审讯中,不论敌人怎样花言巧语,或是严刑逼供,秋瑾始终以凛然不可冒犯的英雄气概对付敌人。她斩钉截铁地告诉敌人:“论说稿(即清军从大通学堂内搜去的革命文告)是我所做,日记笺折亦是我办,革命党之事,不必多问!”敌人逼她说出王金发、竺绍康等人的去处,她以对敌鄙夷、不屑一顾的口气回答“不知道”三字。敌人刑逼她供出“匪党共有几人”时,她再也不予理睬,任凭敌人怎样软硬兼施,她始终“坚不吐供”。最后她只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7个大字,以表示对祖国、民族所处险境的无限忧虑,对革命未成、壮志未酬的无限惋惜。

清廷对秋瑾和她主持的革命活动极为害怕。浙江巡抚张曾敭上奏朝廷说:“此次秋瑾等,乃以学界女子,于国家预备立宪时代,提倡革命,借体育会聚众谋乱,私蓄军火马匹,勾结土匪同时滋事,金华、武义、永康等属,以及绍兴之嵊县,各处响应,拒捕戕弁,又分遣竺绍康、王金发等赴嵊纠匪,谋劫郡城,其意固不专在掳抢,……非寻常盗贼可比。”两江总督端方在给张曾敭电文中也说:“匪首乃系女犯,党羽多至万人,闻之深为骇异。”

在用尽各种方法皆不能迫使秋瑾屈服之后,贵福决定尽快杀害秋瑾,以免浙江各地光复军,特别是嵊县竺绍康、王金发带人进攻绍兴,营救秋瑾。于是他一面命幕僚编造一份《秋瑾口供》向上司交账,一面电请张曾敭批准杀害秋瑾。张曾敭立即复电同意。

光绪三十三年六月六日(1907年7月15日)晨,秋瑾在绍兴城内轩亭口就义,年仅33岁。

秋瑾从光绪三十年投身社会活动起,在3年时间里,为民主革命和妇女解放都作出了杰出贡献,成为“中国近代史上一位伟大的女英雄”,“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革命妇女的楷模”。

中华书局上海编辑所于1960年出版了《秋瑾集》,上海古籍出版社于1979年增补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