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进士张胤出任热河知府。上任时,恰逢寒冬腊月。他就带着几个随从,装扮成商人,出了山海关,很快就到了热河地界。
这一天,张胤一行人来到一个不知名的村子。正要找家客栈歇晌,却见老百姓个个神色不安,凑到一块窃窃私语。张胤心中暗想:此地民风不纯,必定有事发生。便打发手下的衙役赵金前去探问。赵金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报告说,村子外的一眼枯井里,长出了一根粳苗(稻苗儿),大家感到惊奇。因此,议论纷纷。
张胤也觉得奇怪:时值寒冬腊月,滴水成冰,一眼枯井如何会长出根粳苗儿呢?于是,他便吩咐赵金领着他去看个分晓。
张胤跟赵金来到村口的那眼枯井边,顺着井口往下一看,可不!井中离地面二尺来深的地方,真的生着一根嫩绿的粳苗儿。张胤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蹊跷,便让随从借来锹镐,顺着粳苗往下挖。
随从小心翼翼地往下挖。挖了大概四尺多深,却见那粳苗的根扎在了个顶上有裂缝儿的骷髅上!再往下挖,又挖出了一具人的骨骸和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子。
这下子把张胤难住了,他本想来看个稀奇,没想却挖出一具尸骨来。张胤正思索着,却看见几个人吵吵嚷嚷地走近来。言语中似乎要去打官司。只听一个说:“不管你咋说,等到了县衙,自有公断!你私自占了我家的水井,情理不容!”另一个服饰华丽、相貌凶恶的粗壮汉子嚷道:“呸!就是到了当今天子那里,我谷生京难道还怕你不成?”
“谷生京……骨头里长出粳儿……这不就是‘骨生粳’吗?”张胤心里忽然一动,难道这两者之间有甚联系?张胤胸中一时疑云翻滚。
张胤吩咐把尸骨收拾好,进村子把里正找来了,问他村里有没有一个叫谷生京的人?里正说,此人正是村里的首富人家。张胤又问此人是什么出身?为人如何?
里正说,这谷生京原来是个饭馆里打杂的,三年前不知为何,突然娶了个绝色女子。带回村里,接着就暴富了起来。他在村里挖坟盗墓、欺善凌弱,无恶不作,十人见了九人嫌。
张胤又问里正,能不能把谷生京的妻子叫来见见?里正说,要是在平时,恐怕不行;今天,她男人为着一口水井的事和别人到县里打官司去了,他去试试或许能行。
里正去了一会儿,就领着一位如花似玉的妇人来到了张胤面前。张胤见了女人,屏退左右,和那妇人低声交谈一番。其间似听得那妇人嘤嘤哭泣一阵。张胤喊来里正,命他雇来一辆马车,一行人直奔县衙而去。
张胤到了县衙报了名号。县衙正审案子,听说知府大人驾到,惊得慌忙出来迎接。张胤也不客气,坐上了大堂正座,向正跪在堂下的人喝道:“堂下之人,谁叫谷生京?”
那谷生京听到喊他的名字,忙磕头答道:“正是小人。”
“呔!大胆的刁民!赶快把图财害命的经过如实招来!”
谷生京连喊冤枉,说:“大人,你有何凭证说小人杀人害命呢?”
张胤冷笑一声,命人将那具尸骨放在了他面前。厉声说道:“谷生京,就是你三年前杀害了富商林大好,这尸骨和斧子就是证据!”
“大人,就凭这些东西定我的杀人罪,小人不服!”
“来人!把证人带上来!”张胤微微一笑,吩咐道。
“张大人,你可要为小女子做主啊!”来人哭哭啼啼走上堂来,正是谷生京的妻子王玉春。
那谷生京没想到妻子会出堂作证,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就咬牙切齿地喝道:“小贱人!你要是敢胡言乱语,看我不把你弄死!”
“王玉春,你不用怕他,把谷生京是如何杀你丈夫、抢走你二人银两、霸占你的事细细地讲来!”
“是。”王玉春答应一声,便讲起谷生京杀人的经过。
原来,这谷生京三年前是镇上一家饭馆里打杂的跑堂儿。一天,他接待了林大好夫妻二人。经过暗中窥探,谷生京发现他夫妻二人携带的行李甚多,包裹之中备有不少银两,当下就起了歹心。谷生京侧面一打听,得知二人要到镇子西边的葫芦岭去串门儿,便偷偷地在酒里下了毒药。林大好哪里防备?喝了二两酒,便和妻子同骑一匹马上路了。谷生京顿生杀机,看他二位出了店门,急忙到后面找了一把斧子藏在腰间,暗暗地随着林家夫妻跟了去。
林大好骑在马上走了几里路,药性便发作了,疼得他坐不稳鞍子,一头就掉下马来。王玉春见状又惊又怕,连忙从马上下来,抱着丈夫痛哭不止。此时,跟在后面的谷生京忙赶了过来,假惺惺地问了问,然后突然指着后面说:“大嫂,你看那是谁呀?”
王玉春不知是计,便扭头张望。谷生京趁机会,急忙从腰中抽出利斧,狠狠地砍向林大好的脑袋!待王玉春听见响声,回过头来的时候,林大好的脑袋早已开了花! 谷生京原来准备将王玉春和她丈夫一块儿杀死,可是他举起斧子的时候却发现,这王玉春生得面含三春艳,身带杨柳青,禁不住淫心荡漾,手竟自软了。于是,就改变了主意,冲着王玉春喝道:“要想活命,就跟着大爷过快活日子。不然的话,我就成全你和你死鬼丈夫一块去!”
王玉春暗想,此时如果不答应歹人,恐怕以后连给丈夫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只有委曲求全,暂且稳住这歹徒,等待时日,再寻找报仇的机会。于是,违心地点头答应了。
谷生京见王玉春点头答应,心里暗喜。把林大好扔进身边的枯井里,又把堆在旁边的垃圾往井里踢了些,盖上了尸体,然后扶着王玉春上马飞驰而去。两人走了一夜,到了一个大集镇。谷生京把马卖了,又住些日子,才把王玉春领了回来。过了不久,就用抢来的银子置买田地和房屋,摇身一变成了村里的首富人家。
原来,张胤一见王玉春,就对他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让她有话实说,不得撒谎。含冤受辱的王玉春终于盼到了为先夫复仇这一天,哪能错过!就声泪俱下地把天大的冤枉向张胤哭诉了一遍。张胤知道谷生京到县衙去打官司了,心想不得走漏了消息,就趁热打铁把王玉春带上,急忙赶到县衙里来了。
开审之前,张胤根据王玉春的供诉,又勘察了谷生京杀害她丈夫的第一现场,见马道旁边是稻田,田里生长的稻苗正好与枯井里长出的粳谷是同一品种,心里便有底了。
在人证、物证面前,谷生京只得认罪服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