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松在小家伙家过夜 过了一会儿朱利尤斯叔叔在桌子旁边吃鸡,包克小姐、小家伙、卡尔松和小狗 比姆卜站在旁边看。小家伙想,他跟国王一样,因为学校的女老师讲过,过去世界 上的国王吃饭时侍从们都站在旁边听候使唤。 朱利尤斯叔叔很胖,样子高傲而自负,小家伙记得,过去的国王也经常是这个 样子。 “把狗赶走,”朱利尤斯叔叔说。“你知道我是不喜欢狗的,小家伙。” “但是比姆卜没什么不好的,”小家伙反驳说。“它安静而听话。” 像平时要说点儿不愉快事情那样,朱利尤斯叔叔露出了嘲讽的表情。 “好啊,这就是时尚,”他说。“小孩子跟大人顶嘴,好啊,这就是……我实 在不敢恭维。” 卡尔松两眼一直盯着鸡肉,但这时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朱利尤斯叔叔,他长时 间地看着他。 “朱利尤斯叔叔,”最后他说。“是不是没有人告诉你,说你英俊、不胖不瘦、 风华正茂?” 这么动人的恭维是朱利尤斯叔叔始料不及的。人们看得出,他显得很高兴,尽 管他装作不在意。他谦虚地一笑说: “没有,没有人对我这么说!” “是吗,没有?”卡尔松说。“你头脑里从来没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不,卡尔松……”小家伙用责备的口气说,因为他确实觉得卡尔松太不知趣 了。 但是卡尔松这时候生气了。 “不,卡尔松,不,卡尔松,不,卡尔松,”他说。“你为什么不住地这样唠 叨?我做错了什么吗?” 朱利尤斯叔叔严厉地看着卡尔松,随后他决定不再与他纠缠。他继续吃鸡,包 克小姐苦口婆心地劝他多吃点儿。 “我希望味道还过得去,”她说。 朱利尤斯叔叔正在嘎吱嘎吱嚼鸡大腿,随后他用讽刺的口气说: “谢谢,还行!不过这鸡至少也有四岁了,从牙齿上我能感觉出来。” 包克小姐一惊,额头上立即露出了几道愤怒的皱纹。 “鸡怎么会有牙呢?”她尖刻地说。 这时候朱利尤斯叔叔显得更加风趣。 “是没有,但是我有,”他说。 “据我所知夜里也没有,”卡尔松说,小家伙急得满脸通红,因为是他告诉卡 尔松,朱利尤斯叔叔睡觉时把假牙放在床边的水杯里。 幸运的是,在同一瞬间包克小姐因为朱利尤斯叔叔说她做的鸡太老而大发脾气。 如果有人抱怨她做的饭不好吃,就如同有人刺她的肉,这时候她伤心地哭了。 朱利尤斯叔叔没有想到她这么认真,他赶紧对她做的饭表示感谢,他似乎感到 很丢脸,便坐在一把摇椅上,用报纸挡住自己。 卡尔松愤怒地瞪着他。 “啊,有些人就是讨厌,”他说,然后他跑过去抚摸包克小姐,凡是他能够得 着的地方,他都抚摸一下。 “哎哟,哎哟,小宝贝,”他用安慰的口气说。“鸡肉老一点儿确实是小事一 桩,有什么办法呢,你本来就不会做饭。” 这时候包克小姐又愤怒地叫起来,她用力一推,把卡尔松朝后推出去老远,他 最后舒舒服服地倒在坐在摇椅上看报的朱利尤斯叔叔的膝盖上,他缩回浴衣下的大 脚趾,把自己变得又小又柔软,然后他用满意的腔调说: “我们做个游戏吧,你装作我的外公,给我讲故事,但故事不能太可怕,免得 我害怕。” 朱利尤斯叔叔一点儿也不愿意当卡尔松的外公,此外他在报纸上已经找到一条 有意思的消息。他立即把卡尔松推到地板上,然后转向包克小姐。 “我在这张报纸上看到一条消息,”他说。“你们瓦萨区有间谍飞来飞去的?” 小家伙一听简直吓呆了,啊,这消息是很有意思!朱利尤斯叔叔为什么一定要 拿这张灾难性的报纸呢!它是一个星期以前的,早就该扔掉了。 真运气,朱利尤斯叔叔只是嘲笑报上登的消息。 “他们以为拿什么耸人听闻的消息都可以唬人,”他说。“胡诌八扯,目的只 有一个,让大家多买报纸。间谍……荒唐!包克小姐大概没有看到过有什么间谍或 者会飞的水桶之类的东西在这个地区飞吧?” 小家伙屏住呼吸。他想,如果她这时候说,那个讨厌的胖男孩有时候飞的话, 那大概就完蛋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至少提醒朱利尤斯叔叔此话是指谁。 但是事情很明显,在包克小姐的脑子里这种奇怪的事与卡尔松和他的飞行没有 什么联系,此外她还在哭泣,根本说不出话来。 “间谍,不,我可不知道,”她哭着说。“据我所知,报纸上总是废话连篇。” 小家伙松了一口气,如果他现在能说服卡尔松,为了不让朱利尤斯叔叔看到, 他永永远远不再飞了,也就息事宁人了。 小家伙朝周围看了看,想找到卡尔松,但不见人影。卡尔松走了。这时候小家 伙不安起来,他想马上去寻找他,但是朱利尤斯叔叔缠着他,他很想听一听小家伙 上学的情况,考一考他的心算棒不棒,尽管正在放暑假和要做其他事情。最后小家 伙总算脱身了,他赶忙跑进自己的房间,看一看卡尔松是否在那里。 “卡尔松,”他一进门就喊,“卡尔松,你在哪儿?” “在你的睡裤里”,卡尔松说。“如果我能把这些糟糕的香肠皮称作睡裤的话!” 他坐在床边正试图穿睡裤,但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穿不上。 “你可以穿布赛的睡衣,”小家伙一边说一边跑进布赛的房间去取一件适合卡 尔松这类不胖不瘦的人能穿的睡衣。裤腿和衣袖当然太长了,但是卡尔松把过长的 部分很快剪掉了,等小家伙发现已经晚了,那就算了吧,睡衣是小事一桩,可别坏 了那件好事――卡尔松将睡在他的房间里。 小家伙睡在沙发上,盖布赛的被子,把小狗比姆卜睡觉用的篮子放在旁边。这 时候比姆卜趴在那里想睡觉,但是不时地睁开眼,迷惑不解地看着卡尔松。 卡尔松在用力往小家伙的床里钻,尽量使自己舒服一点儿。 “我想有一个温暖的地方,像小鸟窝一样,”他说。 小家伙觉得,卡尔松穿上布赛的蓝条睡衣样子确实很可爱,小家伙细心地哄他 睡觉,让他真像睡在一个温暖的鸟窝里。 但是卡尔松不想入睡。 “现在还不,”他说。“当我和谁在一个屋里时,我们要做很多有趣的事,然 后我们才睡觉。我们在床上吃面包夹香肠,‘捆口袋’,用枕头打仗玩。我们现在 吃面包夹香肠。” “不过你刚才已经吃了很多肉丸子了,”小家伙说。 “如果该做的不做,我就不玩了,”卡尔松说。“快去取面包夹香肠!” 小家伙偷偷地跑进厨房,拿回面包,没有人打扰他。包克小姐坐在起居室里与 朱利尤斯叔叔聊天,她已经原谅他说的鸡肉太老的事。 然后小家伙坐在卡尔松的床边,看着他吃面包夹香肠。他感到很幸福,最好的 朋友和自己住在一起确实很有意思,而卡尔松也是从来没有过的高兴和满意。 “面包夹香肠很好,长角甲虫也很好,”他说。“尽管她不相信我是班上最好 的,”他补充说。此时他的表情阴沉,看来他对此事还在耿耿于怀。 “瞎呀,”小家伙说,“管他呢!朱利尤斯叔叔希望我是班上最好的,可是我 不是。” “啊,多亏如此,”卡尔松说。“不过我可以教你一点儿加……就是你过去说 的那类东西。” “加法,”小家伙说。“你要教我?” “对,因为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加法大师。” 小家伙笑了。 “那就让我们比比看,”小家伙说,“你同意吗?” 卡尔松点点头。 “开始吧!” 小家伙开头。 “比如你从妈妈那里得到三个苹果……” “好,谢谢,请拿过来吧,”卡尔松说。 “别打断我,”小家伙说,“如果你从妈妈那里得到三个苹果,从爸爸那里得 到两个,从布赛那里得到两个,从碧丹那里得到三个,从我这里得到一个……”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卡尔松就举起了责怪的食指。 “我早就知道,”卡尔松说。“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个家庭里最抠门的,不用再 说了。” 从妈妈那里得到一个苹果……“ “停,”卡尔松愤怒地叫起来。“我不同意,她把刚才给我的另外两个苹果弄 到哪儿去了?” 小家伙叹了口气。 “我的好卡尔松,苹果多少没关系。我只是拿它们举例子,让你明白我提的问 题。” 卡尔松长叹了一声。 “我知道问题的实质。我一不留神,你妈妈走过去吃了我的苹果,这就是问题 的所在。” “别吵了,卡尔松,”小家伙再次说。“如果你从妈妈那里得到三个苹果……” 卡尔松满意地点着头。 “好啊!不准后悔!这一点我知道了。不过要排好顺序!我将从你妈妈那里得 到三个苹果,从你爸爸那里得到两个。从布赛那里得到两个,从碧丹那里得到三个, 从你那里得到一个,因为你是最抠门的……” “对,那你一共得到多少苹果?”小家伙问。 “你说呢?”卡尔松说。 “我不说,是你应该说出来,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不,你可以猜!请你说吧,我保证你会说错!” “谢天谢地,我不会说错,”小家伙说。“你一共得了十一个苹果。” “你坚信不移,”卡尔松。“不过你错了。因为前天晚上我在里丁岛一户人家 的院子里偷了二十六个苹果,现在只剩下三个,有一个我咬了一点儿――这回你没 话可说了口巴?” 小家伙一开始没说话,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但是他后来突然想起来了。 “哈哈,你说的都是假话,”他说。“因为六月树上是不长苹果的。” “是吗?”卡尔松说。“那你们的苹果是从哪儿弄来的,你和这家里其他偷苹 果的人?” 这时候小家伙已经没有心思教他做更多的算术。 “不过你现在至少知道什么是加法了,”他说。 “你不相信我知道加法跟偷苹果是一回事。”卡尔松说。“这一点你不需要教 我,因为我早就会了。我是世界上最好的苹果――加法大师,我有时间的时候带你 到里丁岛,教你怎么样偷苹果。” 卡尔松把最后一块面包夹香肠塞进嘴里,然后开始打枕头仗。但是没打起来, 因为当卡尔松用枕头砸小家伙头的时候,小狗比姆卜狂叫起来。 “汪汪,”比姆卜一边叫一边用牙咬枕头,然后卡尔松和比姆卜在那里把枕头 撕来撕去直到枕头被撕破。这时候卡尔松把枕头朝屋顶扔去,羽绒四处飘散,落在 躺在沙发上的小家伙身上,他高兴得大笑起来。 “我觉得好像在下雪,”卡尔松说“雪越下越大,”他一边说一边又把枕头扔 到空中。但是这时候小家伙说该停战了,另外也该睡觉了。时间已经很晚,他们听 到朱利尤斯叔叔在客厅向包克小姐道晚安。 “现在我要到我的短床上睡觉去了,”朱利尤斯叔叔说。 卡尔松突然露出极为兴奋的神采。 “好呀,好呀,”他说。“我坐在这里想出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小家伙问。 “当我躺在别人家里的时候,我很想做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卡尔松说。 “你的意思是玩‘捆口袋’,让人钻被窝时卡在里边,上不来,下不去?时间 已经很晚了――你大概不会这样做吧?” “啊,是很晚了,”卡尔松说。 “对,一点儿也不错,”小家伙满意地说。 “所以我不想捆了,”卡尔松肯定地说。 “好极了,”小家伙说。 “因为我已经捆过了,”卡尔松说。 小家伙吃了一惊,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 “为谁……大概不是为朱利尤斯叔叔吧?” 卡尔松咯咯笑起来。 “机灵鬼,你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 小家伙在打枕头仗时笑得很开心,而此时此刻他只狡黠地一笑,尽管他知道不 应该这样。 “啊,朱利尤斯叔叔会大发雷霆,”他说。 “对,这正是我要知道的,”卡尔松说。“所以我想飞一小圈,从卧室的窗子 往里看一看。” 这时候小家伙不再笑了。 “万万不能!想想看,如果他看见你怎么办!那样的话他就会相信你就是那个 间谍,你自己会知道这有什么后果。” 但是卡尔松很固执,他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他在人家被子上“捆了口袋”,他 一定也想看看人家生气的样子,不然就没有意义了。 “此外,我可以藏在一把伞后边!” 他取来妈妈的红雨伞,因为雨还在哗哗下着。 “我不想把布赛的睡衣弄湿了,”卡尔松说。 他站在敞开的窗子旁边,打开雨伞准备飞走,小家伙认为这太可怕了,他用乞 求的口气说: “你无论如何要加小心!不要让他看见你,因为那样的话你就完蛋了!” “别着急,沉住气,”卡尔松说。然后飞到雨中。 小家伙站在那里,一点儿也不平静,相反,他紧张得直咬手关节。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雨不停地下,小家伙等待着。这时候他突然听到朱 利尤斯叔叔在卧室里撕肝裂胆般地喊救命,随后卡尔松从窗子外边飞了进来,他关 上马达,满意地咯咯笑,把伞放在地毯上控水。 “他看见你了?”小家伙不安地问。“他还在床上吗?” “他还在床上挣扎,”卡尔松说。 这时候又听见朱利尤斯叔叔在高声喊叫。 “我一定要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小家伙一边说一边朝卧室跑去。 朱利尤斯叔叔被缠在被套里边,脸色苍白,愤怒地瞪着大眼,他旁边的地板上 散落着枕头和毯子。 “我不想和你说话,”朱利尤斯叔叔看见小家伙时说。“把包克小姐找来!” 不过包克小姐肯定听到了他的喊叫声,因为她已经从厨房里跑过来,她像木头 人一样站在门槛旁边。 “我的上帝,”她说。“扬松先生重新铺一铺床吗?” “不,我不想”,朱利尤斯叔叔说,“尽管我不喜欢你们在这个家里采用的新 铺床法……不过我现在顾不得想这些了。”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叹息,这时候包克小姐蹒跚地走过去,把手放在他的前额上。 “怎么样,扬松先生病了吧?” “对,我病了,”朱利尤斯叔叔沉重地说“我一定是病了……你走吧,”他对 小家伙说。 小家伙走了,但是他站在门外,因为他想听一听他们继续说什么。 “我是一个聪明、不迷信的人,”朱利尤斯叔叔说。“不管是报纸还是其他什 么人都不能用一些蠢事糊弄我……所以我肯定是病了。” “怎么个病法?”包克小姐问。 “我有些幻觉……发烧时的幻觉,”朱利尤斯叔叔说。然后他降低声音,小家 伙几乎听不见他说什么。 “我不希望包克小姐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朱利尤斯叔叔小声说。“不过我 确确实实看见了睡神雍?布隆!” -------- 文学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