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参寥茶诗

昨夜梦参寥师携一轴诗见过,觉而记其《饮茶诗》两句云:「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梦中问:「火固新矣,泉何故新?」答曰:「俗以清明淘井。」当续成诗,以记其事。

◎记梦赋诗

轼初自蜀应举京师,道过华清宫,梦明皇令赋《太真妃裙带词》,觉而记之。今书赠柯山潘大临邠老,云:「百叠漪漪水皱,六铢縰縰云轻。植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摇声。」元丰五年十月七日。

◎记子由梦

元丰八年正月旦日,子由梦李士宁,草草为具,梦中赠一绝句云:「先生惠然肯见客,旋买鸡豚旋烹炙。人间饮酒未须嫌,归去蓬莱却无吃。」明年闰二月六日为予道之,书以遗过子。

◎记子由梦塔

明日兄之生日,昨夜梦与弟同自眉入京,行利州峡,路见二僧,其一僧须发皆深青,与同行。问其向去灾福,答云:「向去甚好,无灾。」问其京师所需,「要好硃砂五六钱。」又手擎一小卯塔,云:「中有舍利。」兄接得,卯塔自开,其中舍利灿然如花,兄与弟请吞之。僧遂分为三分,僧先吞,兄弟继吞之,各一两,细大不等,皆明莹而白,亦有飞迸空中者。僧言:「本欲起塔,却吃了!」弟云:「吾三人肩上各置一小塔便了。」兄言:「吾等三人,便是三所无缝塔。」僧笑,遂觉。觉后胸中噎噎然,微似含物。梦中甚明,故闲报为笑耳。

◎梦中作祭春牛文

元丰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天欲明,梦数吏人持纸一幅,其上题云:请《祭春牛文》。予取笔疾书其上,云:「三阳既至,庶草将兴,爰出土牛,以戒农事。衣被丹青之好,本出泥涂;成毁须臾之间,谁为喜愠?」吏微笑曰:「此两句复当有怒者。」旁一吏云:「不妨,此是唤醒他。」

◎梦中论左传

元佑六年十一月十九日五更,梦数人论《左传》,云:「《祈招》之诗固善语,然未见所以感切穆王之心,已其车辙马迹之意者。」有答者曰:「以民力从王事,当如饮酒,适于饥饱之度而已。若过于醉饱,则民不堪命,王不获没矣。」觉而念其言似有理,故录之。

◎梦中作靴铭

轼倅武林日,梦神宗召入禁中,宫女围侍,一红衣女童捧红靴一只,命轼铭之。觉而记其一联云:「寒女之丝,铢积寸累;天步所临,云蒸雷起。」既毕进御,上极叹其敏,使宫女送出。睇眎裙带间有六言诗一首,云:「百叠漪漪风皱,六珠縰縰云轻。植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摇声。」

◎记梦

予尝梦客有携诗相过者,觉而记其一诗云:「道恶贼其身,忠先爱厥亲。谁知畏九折,亦自是忠臣。」文有数句若铭赞者,云:「道之所以成,不害其耕;德之所以修,不贼其牛。」

予在黄州,梦至西湖上,梦中亦知其为梦也。湖上有大殿三重,其东一殿题其额云「弥勒下生」。梦中云:「是仆昔年所书。」众僧往来行道,太半相识,辨才、海月皆在,相见惊异。仆散衫策杖,谢诸人曰:「梦中来游,不及冠带。」既觉,亡之。明日得芝上人信,乃复理前梦,因书以寄之。

宣德郎、广陵郡王院大小学教授眉山任伯雨德公,丧其母吕夫人,六十四日号踊稍间,欲从事于佛。或劝诵《金光明经》,具言世所传本多误,惟咸平六年刊行者最为善本,又备载张居道再生事。德公欲访此本而不可得,方苫卧柩前,而外甥进士师续假寐于侧,忽惊觉曰:「吾梦至相国寺东门,有鬻姜者云:『有此经。』梦中问曰:『非咸平六年本乎?』曰:『然。』『有《居道传》乎?』曰:『然。』此大非梦也!」德公大惊,即使续以梦求之,而获覩鬻姜者之状,则梦中所见也。德公舟行扶柩归葬于蜀,余方贬岭外,遇吊德公楚、泗间,乃为之记。

昨日梦有人告我云:「如真飨佛寿,识妄吃天厨。」予甚领其意。或曰:「真即飨佛寿,不妄吃天厨?」予曰:「真即是佛,不妄即是天,何但飨而吃之乎?」其人甚可予言。

◎梦南轩

元佑八年八月十一日将朝,尚早,假寐,梦归谷行宅,遍历蔬圃中。已而坐于南轩,见庄客数人方运土塞小池,土中得两芦菔根,客喜食之。予取笔作一篇文,有数句云:「坐于南轩,对修竹数百,野鸟数千。」既觉,惘然思之。南轩,先君名之曰「来风」者也。

◎措大吃饭

有二措大相与言志,一云:「我平生不足惟饭与睡耳,他日得志,当饱吃饭,饭了便睡,睡了又吃饭。」一云:「我则异于是,当吃了又吃,何暇复睡耶!」吾来庐山,闻马道士嗜睡,于睡中得妙。然吾观之,终不如彼措大得吃饭三昧也。

◎题李岩老

南岳李岩老好睡,众人食饱下碁,岩老辄就枕,阅数局乃一展转,云:「君几局矣?」东坡曰:「岩老常用四脚碁盘,只着一色黑子。昔与边韶敌手,今被陈抟饶先。着时自有输赢,着了并无一物。」欧阳公诗云:「夜凉吹笛千山月,路暗迷人百种花。碁罢不知人换世,酒阑无奈客思家。」殆是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