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师傅来自江西。时隔20多年了,当年刨师傅巧手建造的木瓦屋早已被钢筋水泥房替代,父辈一代还常常想起他的手艺,想起他的憨笑,想起他在村里修建屋呀仓呀桥呀庙呀时的点点滴滴。

叔公说,刨师傅不姓刨,姓曹,第一次到村里做木工时,才20出头,做工细,手头快,尤其刨得一手好板花。在老家的客家方言里,刨和曹,音相近,于是大家都叫他刨师傅。他也热情地应。

说来遗憾,村里人至今不知道刨师傅究竟是江西哪里人,甚至他的真名是什么,也没人说得出。叫不出名并不意味着感情不深。刨师傅手艺好,人品好,做事从不偷懒,这就让乡亲们感到足够了,压根儿也没有想过去探究人家的确切名字和住址。那时,做木工活儿,2块钱一天,好多个年头后才升到8块一天。随着手头一年年好转,勤快的村里人开始添置谷仓、家具,木工活儿做不完。其间,有不少木匠师傅到村里找活干,大家总觉得比不上刨师傅,宁愿推延些时间,也要等着刨师傅。

刨师傅早睡早起,每天天一亮就起床磨斧修锯磨铁刨,然后利索开工。午饭后,稍稍坐着打个盹儿,又开始干活。村里人过意不去,劝他不要那么卖力,只要按乡亲们下地农作的时间出工就可以了。他说,没事,习惯了。有时下了工,乡亲带着坏了的锄头柄、犁耙柄找他,他也总是一忙就到夜深。尽管如此,第二天,他又早早出工了。

我5岁上小学那年,刨师傅正为我家搭盖牛栏。父亲请他为我做个文具盒。他十分乐意地接了活儿,花整整一天为我做了个用抽屉推拉的精巧木盒。年底结算工钱时,无论父亲如何塞,刨师傅也坚决不收这一天的工钱。他说,他不识字,看到娃子上学就羡慕,能为娃子做点事,花点力气,值。那笔盒,我一直用到读初三那年。

有一年夏天,一个中年人急匆匆翻山越岭进村。那是刨师傅的老乡,刚从江西出来,他带来消息,刨师傅的女儿在家得了重病,要一大笔钱医治,家人急等他回家。刨师傅抱头号啕大哭。那天,他正给我叔公做事。他找到叔公,说这些家具只做到一半,你能找到合适的师傅就叫合适的师傅做,如果等我,可能要搁置些时日,具体要等多长还说不清楚,所做的20多天就不要算工钱了,很对不起。消息传遍小村,村民连夜有钱的借钱,没现金的甚至翻箱倒柜拿出家里值钱的银元、首饰,为刨师傅凑了上千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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