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鹊感恩知报冤,急来堂上乱鸣喧。

若无此位灵神道,谁洗千年怨鬼魂?

话说当年艮山门外,有座翠峰寺,是五代时建造,去城甚远。其中和尚多是不守本分之僧,虽然削去头发,其实广有田园桑地,养猪养羊,养鸡养鸭,看蚕杀茧,畜鱼做酒,竟是一个俗家便是,只是夜间少一个标致妇人伴宿。从来道:“饱暖思淫欲。”这些和尚日日吃了安闲茶饭,又将肥肉大酒将养得肥肥胖胖,园里有的是嫩笋,将来煮狗肉吃。像鲁智深说得好:“团鱼腹又大,肥了好吃。狗肉俺也吃。说甚么‘善哉’?”虽然如此,却没有鲁智深这种心直口快之性。这些和尚只因祖代传流,并不信因果报应之事,吃荤酒惯了,只道是佛门中的本等。不说自己不学好,倒怨怅父母将来把在寺中,清清冷冷,夜间没有妻子受用。有诗为证:

僧家只合受清贫,若果赢余损自身。

何不看经并念佛,贪他荤酒受沉沦!

就中有两个小和尚,尤为不好,一发是个色中饿鬼,一个叫做妙高,一个叫做慧朗。

不说这两个不好,且说村中一个妇人霍四娘,丈夫务农为生。霍四娘年纪二十八岁,颇有几分颜色。一日要回娘家去,因娘家住得颇远,不免起早梳洗,穿了衣服走路。因起得太早,况且是乡村野地,路上无人行走,霍四娘一路行走,不觉倦将上来,打从这寺前经过,且到山门前略略坐地。这霍四娘千不合、万不合,单身独自坐在山门前。你道这冷清清之处,可是你标致妇人的坐处么?恰好这两个冤家出来,劈头撞着,看见他标致,暗暗道:“我的老婆来矣。”便假作恭敬上前道: “大娘请到里面奉茶。”霍四娘道:“不消得。”两个和尚道:“大娘到那里去?”霍四娘道:“到娘家去。”两个道:“大娘恁般去得早!”霍四娘道:“路途遥远。”两个道:“既是路途遥远,怎生不进小寺奉一杯茶去,接一接力?”霍四娘道:“就要起身。”说罢,便要移步。两个不舍得,见路上并无行人,便一把抱住,拖扯而进,要**这霍四娘。霍四娘不从,大骂“该死秃驴”,骂不绝声。两个和尚大怒之极,把厨刀登时杀死,将尸首埋在一株大冬青树之下,更无人知觉,连本寺和尚也不知道。因寺中宽大,各房住开,这房做事,那房并不知道。况且起早,谁疑心有这件事来?冤魂不散,自有天理。一日周爷坐堂,忽然旋风一阵,将一片大树叶直吹到堂上案桌边,绕而不散,其风寒冷彻骨,隐隐闻得旋风中有悲哭之声,甚是凄惨。周爷道:“必有冤枉。”叫左右看视此叶,都道城中并无此大叶,只有艮山门外翠峰寺有此一株大冬青树,去城甚远。周爷悟道:“此必寺僧杀人埋其下,冤魂来报我也。”实时带了多人,来到翠峰寺大冬青树下发掘,不上掘得数尺,掘出妇人尸首,尚是新杀死的。周爷将和尚一一审过,审到这两个和尚,满面通红,身子不摇自颤,一一招出杀死情由。先打八十,问成死罪。细搜寺中,猪羊鸡鸭成群,房房都是酒池肉林。大怒之极,将每个和尚各责三十,押还原籍,将寺尽行拆毁,田产俱没入官,变卖以济贫民。有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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