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祚 张彝孙晏之 曾孙乾威 邢峦弟子昕 族孙臧 邵 李崇从弟 平 平子奖 谐

郭祚,字季祐,太原晋阳人,魏车骑将军淮弟亮之后也。祖逸,本州别驾,前 后以二女妻司徒崔浩,一女妻浩弟上党太守恬。太武时,浩亲宠用事,拜逸徐州刺 史,假榆次侯,赠光禄大夫。父洪之,坐浩事诛。祚亡窜得免。

少孤贫,姿貌不伟,乡人莫之识。有女巫相祚后当富贵。祚涉历经史,习崔浩 之书,尺牍文章见称于世。弱冠为州主簿,刺史孙小委之书记。又太原太守王希彦, 逸妻之侄也,共相赒恤,乃振。孝文初,举秀才,对策上第,拜中书博士。转中书 侍郎,迁尚书左丞,长兼给事黄门侍郎。祚清勤在公,夙夜匪懈,帝甚赏之。从南 征,及还,正黄门。车驾幸长安,行经渭桥,过淮庙,问祚曰:“是卿祖宗所承邪?” 祚曰:“是臣七世伯祖。”帝曰:“先贤后哲,顿在一门。”祚对曰:“昔臣先人 以通儒英博,唯事魏文。微臣虚薄,遭奉圣明,自惟幸甚。”因敕以太牢祭淮庙, 令祚自撰祭文。以赞迁洛之规,赐爵东光子。孝文曾幸华林园,因观故景阳山。祚 曰:“山以仁静,水以智流,愿陛下修之。”帝曰:“魏明以奢失于前,朕何为袭 之于后?”祚曰:“高山仰止。”帝曰:“得非景行之谓?”迁散骑常侍,仍领黄 门。

是时,孝文锐意典礼,兼铨镜九流,又迁都草创,征讨不息;内外规略,号为 多事。祚与黄门宋弁参谋帷幄,随其才用,各有委寄。祚承禀注疏,特成勤剧。尝 以立冯昭仪,百官夕饮清徽后园。孝文举觞赐祚及崔光曰:“郭祚忧勤庶事,独不 欺我。崔光温良博物,朝之儒秀。不劝此两人,当劝谁也!”其见知若此。初,孝 文以李彪为散骑常侍,祚因入见,帝谓祚曰:“朕昨误授一人官。”祚对曰:“岂 容圣诏一行,而有差异!”帝沈吟曰:“此自应有让,因让,朕欲别授一官。”须 臾,彪有启云:“伯石辞卿,子产所恶,臣欲之已久,不敢辞让。”帝叹谓祚曰: “卿之忠谏,李彪正辞,使朕迟回,不能复决。”遂不换李彪官也。

乘舆南讨,祚以兼侍中从,拜尚书,进爵为伯。孝文崩,咸阳王禧等奏祚兼吏 部尚书。寻除长兼吏部尚书、并州大中正。宣武诏以奸吏逃刑,县配远戍,若永避 不出,兄弟代之。祚奏曰:“若以奸吏逃窜,徙其兄弟,罪人妻子,复应徙之,此 则一人之罪,祸倾二室。愚谓罪人既逃,止徙妻子,走者之身,县名永配,于眚不 免,奸途自塞。”诏从之。寻正吏部。祚持身洁清,重惜官位。至于铨授,假令得 人,必徘徊久之,然后下笔,下笔即云:“此人便以贵矣。”由是事颇稽滞,当时 每招怨讟。然所拔用者,皆量才称职,时又以此归之。

出为使持节、镇北将军、瀛州刺史。及太极殿成,祚朝于京师,转镇东将军、 青州刺史。祚逢岁不稔,阖境饥弊,矜伤爱下,多所振恤,虽断决淹留,号为烦缓, 然士女怀其德泽。入为侍中、金紫光禄大夫、并州大中正。迁尚书右仆射。

时议定新令,诏祚与侍中、黄门参议刊正。故事,令、仆、中丞驺唱而入宫门, 至于马道。及祚为仆射,以为非尽敬之宜,言于帝,纳之。下诏御在太极,驺唱至 止车门;御在朝堂,至司马门。驺唱不入宫,自此始也。诏祚本官领太子少师。祚 曾从幸东宫,明帝幼弱,祚持一黄出奉之。时应诏左右赵桃弓与御史中尉王显迭相 脣齿,深为帝所信,祚私事之,时人谤祚者,号为桃弓仆射、黄少师。

祚奏曰:“谨案前后考格,虽班天下,如臣愚短,犹有未悟。今须定职人迁转 由状,超越阶级者即须量折。景明初考格,五年者得一阶半。正始中,故尚书、中 山王英奏考格,被旨:“但可正满三周为限,不得计残年之勤。”又去年中,以前 二制不同,奏请裁决。旨云:“黜陟之体,知依旧来恆断。”今未审旧来之旨,为 从景明之断?为从正始为限?景明考法,东西省文武闲官悉为三等,考同任事。而 前尚书卢昶奏,上等之人三年转半阶。今之考格,复分为九等,前后不同,参差无 准。”诏曰:“考在上中者,得泛以前,有六年以上迁一阶,三年以上迁半阶,残 年悉除。考在上下者,得泛以前,六年以上迁半阶,不满者除。其得泛以后,考在 上下者,三年迁一阶。散官从卢昶所奏。”

祚又奏言:“考察令:公清独著、德绩超伦而无负殿者为上上,一殿为上中, 二殿为上下,累计八殿,品降至九。未审今诸曹府寺,凡考,在事公清,然才非独 著;绩行称务,而德非超伦;干能粗可,而守平堪任;或人用小劣,处官济事并全 无负殿之徒:为依何第?景明三年以来,至今十有一载,准限而判,三应升退。今 既通考,未审为十年之中,通其殿最,积以为第?随前后年断,各自除其善恶而为 升降?且负注之章,数成殿为差,此条以寡愆为最,多戾为殿。未审取何行是寡愆? 何坐为多戾?结累品次,复有几等?诸文案失衷应杖十者为一负,罪依律次,过随 负记。十年之中,三经肆眚,赦前之罪,不问轻重,皆蒙宥免。或为御史所弹,案 验未周,遇赦复任者,未审记殿得除以不?”诏曰:“独著、超伦及才备、寡咎, 皆谓文武兼上上之极言耳。自此以降,犹有八等,随才为次,令文已具。其积负累 殿及守平得济,皆含在其中,何容别疑也?所云通考者,据总多年之言。至于黜陟 之体,自依旧来年断,何足复请。其罚赎已决之殿,固非免限。遇赦免罪,准其殿 者除之。

寻加散骑常侍。时诏营明堂、国学,祚奏曰:“今云罗西举,开纳岷、蜀;戎 旗东指,镇靖淮、荆;汉、沔之间,复须防捍。征兵发众,所在殷广。边郊多垒, 烽驿未息,不可于师旅之际,兴板筑之功。且献岁云暨,东作将始。臣愚量谓宜待 丰靖之年,因子来之力,可不时而就。”从之。

宣武末年,每引祚入东宫,密受赏赉,多至百余万,杂以锦绣。又特赐以剑杖, 恩宠甚深。迁左仆射。先是,梁将康绚遏淮,将灌扬、徐。祚表曰:“萧衍狂狡, 擅断川渎,役苦人劳,危亡已兆。宜敕扬州选一猛将,遣当州之兵,令赴浮山,表 裹夹攻。”朝议从之。除使持节、散骑常侍、都督、雍州刺史、征西将军。

太和以前,朝法尤峻,贵臣蹉跌,便致诛夷。李冲之用事也,钦祚识干,荐为 左丞,又兼黄门,意便满足。每以孤门,往经崔氏之祸,常虑危亡,苦自陈挹,辞 色恳然,发于诚至。冲谓之曰:“人生有运,非可避也。但当明白当官,何所顾畏。” 自是积十数年,位秩隆重,而进趣之心,更复不息。又以东宫师傅之资,列辞尚书, 志在封侯之赏,仪同之位。尚书令、任城王澄为之奏闻。及为征西、雍州,虽喜外 抚,尚以府号不优,心望加大。执政者颇怪之。

于时领军于忠恃宠骄恣,崔光之徒,曲躬承接。祚心恶之,乃遣子太尉从事中 郎景尚说高阳王雍,令出忠为州。忠闻而大怒,矫诏杀祚。祚达于政事。凡所经履, 咸为称职,每有断决,多为故事。名器既重,时望亦深,一朝非罪见害,远近莫不 惋惜。灵太后临朝,遣使吊慰,追复伯爵。正光中,赠使持节、车骑将军、仪同三 司、雍州刺史,谥文贞公。初,孝文之置中正,从容谓祚曰:“并州中正,卿家故 应推王琼也。”祚退谓寮友曰:“琼真伪今自未辨,我家何为减之?然主上直信李 冲吹嘘之说耳。”祚死后三岁而于忠死,见祚为祟。

祚子景尚,字思和。涉历书传,晓星历占候,言事颇验。初为彭城王中军府参 军,迁员外郎、司徒主簿、太尉从事中郎。公强当世,善事权宠,世号曰郭尖。位 中书侍郎,未拜而卒。景尚弟庆礼,位通直郎。庆礼子元贞,武定末,定州骠骑府 长史。

张彝,字庆宾,清河东武城人也。曾祖幸,慕容超东牟太守。归魏,赐爵平陆 侯,位青州刺史。祖准之袭,又为东青州刺史。父灵真,早卒。

彝性公强有风气,历览经史,袭祖侯爵。与卢阳乌、李安人等结为亲友,往来 朝会,常相追随。阳乌为主客令,安人与彝并散令。彝少而豪放,出入殿庭,步眄 高上,无所顾忌。文明太后雅尚恭谨,因会次见其如此,遂召集百寮督责之,令其 修悔,而犹无悛改。善于督察,每有所巡检,彝常充其选,清慎严猛,所至人皆畏 伏,俦灯亦以此高之。迁主客令,例降侯为伯,转太中大夫,仍行主客曹事,寻为 黄门。后从驾南征,母忧解任。彝居丧过礼,送葬自平城达家,千里步从,不乘车 马,颜貌瘦瘠,当世称之。孝文幸冀州,遣使吊慰,诏以骁骑将军起之,还复本位。 以参定迁都之勋,进爵为侯。转太常少卿,迁散骑常侍,兼侍中,持节巡察陕东河 南十二州,甚有声称。使还,以从征之勤,迁尚书。坐举元昭为兼郎中,黜为守尚 书。宣武初,除正尚书,兼侍中,寻正侍中。

宣武亲政,罢六辅。彝与兼尚书邢峦闻处分非常,惧,出京奔走。为御史中尉 甄琛所弹,云“非武非兕,率彼旷野。”诏书切责之。寻除安西将军、秦州刺史。 彝务尚典式,考访故事,及临陇右,弥加讨习。于是出入直卫,方伯羽仪,赫然可 观。羌、夏畏伏,惮其威整;一方肃静,号为良牧。其年冬,太极初就,彝与郭祚 等俱以勤旧被征。及还州,进号抚军将军。彝表解州任,诏不许。

彝敷政陇右,多所制立,宣布新风,革其旧俗,人庶爱仰之。为国造佛寺,名 曰兴皇,诸有罪咎者,随其轻重,谪为土木之功,无复鞭杖之罚。时陈留公主寡居, 彝意愿尚主,主亦许之。仆射高肇亦望尚主,主意不可。肇怒,谮彝擅立刑法,劳 役百姓,诏遣直后万贰兴驰驿检察。贰兴,肇所亲爱,必欲致彝深罪。彝清身奉法, 求其愆过,遂无所得。见代还洛,犹停废数年。

因得偏风,手脚不便;然志性不移,善自将摄,稍能朝拜。久之,除光禄大夫, 加金章紫绶。彝爱好知己,轻忽下流,非其意者,视之蔑尔。虽疹疾家庭,而志气 弥高。上《历帝图》五卷,起元庖牺,终于晋末,凡十六代,一百二十八帝,历三 千二百七十年,杂事五百八十九。宣武善之。

明帝初,侍中崔光表:“彝及李韶,朝列之中,唯此二人,出身官次,本在臣 右,器能干世,又并为多。而近来参差,便成替后。计其阶途,虽应迁陟,然恐班 秩,犹未赐等。昔卫之公叔,引下同举;晋之士丐,推长伯游。古人所高,当时见 许。敢缘斯义,乞降臣位一阶,授彼泛级。”诏加征西将军、冀州大中正。

虽年向六十,加之风疹,而自强人事,孜孜无怠。公私法集,衣冠从事,延请 道俗,修营斋讲。好善钦贤,爱奖人物,南北亲旧,莫不多之。大起第宅,微号华 侈。颇侮其疏宗旧戚,不甚存纪,时有怨憾焉。荣宦之间,未能止足,屡表在秦州 豫有开援汉中之勋,希加赏报,积年不已,朝廷患之。

第二子仲瑀上封事,求铨别选格,排抑武人,不使预在清品。由是众口喧喧, 谤讟盈路,立榜大巷,克期会集,屠害其家。彝殊无畏避之意,父子安然。神龟二 年二月,羽林武贲将几千人,相率至尚书省诟骂,求其长子尚书郎始均不获,以瓦 石击打公门。上下慑惧,莫敢讨抑。遂持火虏掠道中薪蒿,以杖石为兵器,直造其 第,曳彝堂下,捶挞极意,唱呼焚其屋宇。始均、仲瑀当时逾北垣而走。始均回救 其父,拜伏群小,以请父命。羽林等就加殴击,生投之于烟火中,及得尸骸,不复 可识,唯以髻中小钗为验。仲瑀走免。彝仅有余命,沙门寺与其比邻,舆致于寺。 远近闻见,莫不惋骇。乃卒。官为收掩羽林凶强者八人斩之。不能穷诛群竖,即为 大赦,以安众心,有识者知国纪之将坠矣。

丧还所焚宅,与始均东西分敛于小屋。仲瑀遂以创重,避居荥阳。至五月得渐 瘳,始奔父丧,诏赐以布帛。灵太后以其累朝大臣,特垂矜恻,数月犹追言泣下, 谓诸侍臣曰:“吾为张彝饮食不御,乃至首发微有亏落。”悲痛之若此。

初,彝曾祖幸所招引河东人为州,裁千余家。后相依合,旋罢入冀州。积三十 年,析别有数万户。故孝文比校天下人户,最为大州。彝为黄门,每侍坐,以为言。 孝文谓之曰:“终当以卿为刺史,酬先世诚效。”彝追孝文往旨,累乞本州,朝议 未许。彝亡后,灵太后云:“彝屡乞冀州,吾欲用之,有人违我此意。若从其请, 或不至是,悔之无及。”乃赠使持节、卫将军、冀州刺史,谥文侯。

始均字子衡,端洁好学,才干有美于父。改陈寿《魏书》为编年之体,广益异 闻为三十卷。又著《冠带录》及诸诗赋数十篇,并亡失。初,大乘贼起于冀、瀛之 间,遣都督元遥讨平之,多所杀戮,积尸数万。始均以郎中为行台,忿军士以首级 为功,令检集人首数千,一时焚爇,至于灰烬,用息侥幸,见者莫不伤心。及始均 之死也,始末在烟炭之间,有焦烂之痛,论者或亦推咎焉。赠乐陵太守,谥曰孝。

子皓之,袭祖爵。武定中,开府主簿,齐受禅,爵例降。皓之弟晏之。

晏之字熙德幼孤,有至性,为母郑氏教诲,动依礼典。从尔硃荣平元颢,赐爵 武城子。累迁尚书二千石郎中。高岳征颍川,复以为都督中兵参军,兼记室。晏之 文士,兼有武干。每与岳帷帐之谋,又尝以短兵接刃,亲获首级,深为岳所嗟赏。 齐天保初,文宣为高阳王纳晏之女为妃,令赴晋阳成礼。晏之后园陪宴,坐客皆赋 诗。晏之诗云:“天下有道,主明臣直;虽休勿休,永贻世则。”文宣笑曰:“得 卿箴讽,深以慰怀。”后行北徐州事,寻即真,为吏人所爱。御史崔子武督察州郡, 至北徐,无所案劾,唯得百姓制《清德颂》数篇,乃叹曰:“本求罪状,遂闻颂声。” 迁兗州刺史,未拜,卒。赠齐州刺史、太常卿。子乾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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