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点儿老师在操场上领着唱:“天长啦!夜短啦!老鼠大娘起晚啦!”大家一块放开嗓门使劲地跟着唱。只不过男生把“老鼠大娘”改成了“老鼠大爷”了,真是开心极了。你想想,老师什么时候带着我们这么随便过。

唱完了,我们一起做操,可不是那种正儿八经的广播操,是丁点儿老师自己发明的“放松操”。

丁点儿老师边做边唱:“我教你们这样做!”

大家边学边喊:“我就照你这样做!”

丁点儿老师摇头晃脑,伸懒腰,吐舌头挤眼地扮鬼脸,我们也跟着带劲地摇头晃脑,伸懒腰,吐舌头。

男生女生同丁点儿老师一起来蛤蟆跳。四肢着地学马走路,嘴里发出“咯噔咯噔”的马蹄声,丁点儿老师极其认真,像真马一样尥了一下蹶子,于是我们这些调皮的“小马”也都“嘎嘎”笑着叫着,卖劲地往后尥蹶子。

“现在学老鹰!”丁点儿老师弓着腰,像鸟一样平伸开双臂,我们也一个接一个跟在她后面学鸟飞。突然,我们都感觉身体轻悠悠地飞起来了,一个个像鸟一样在操场上空兜圈子。其它班的学生发现了,都跑到操场上仰着脸看。兜够了圈子,我们就落到高高的楼顶上。

“不要飞到楼顶上,别压坏了房子!”丁点儿老师指挥着,“可以落在树上、旗杆上!”

一听老师这么说,我赶紧抢先落到旗杆顶上,那地方小,只能坐一个,我还从来没有在上面坐过。

袁校长来了,后面还跟着我们班主任王一寸老师,两人都满面怒容。

“谁让你们爬楼顶的?这还像学生吗?”校长怒气冲冲地喊。

“不是爬,是飞上来的!”楼顶上的人悄声说。

“胡说!人怎么会飞!”校长更火了。

我坐在旗杆顶上,悄悄按住胸前的徽章,嘴里念着:“以魔法大学校长的名义,最好让校长和王一寸老师也飞起来。”

徽章发出“日——日——”的响声,真灵,袁校长和王一寸老师也晃晃悠悠地飘起来了。

“这是怎么啦?”袁校长慌里慌张地乱挥手,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我心里又默念道:“最好让校长翻一个跟头!”

“校长翻跟头喽!校长翻跟头喽!”楼顶上的孩子们都拍手叫着。

袁校长胖胖的身躯在空中灵巧地转着,翻了一个,又翻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想让他翻一个,可他却连着翻了许多。我看出来了,后面的跟头,好像是校长自己愿意翻的。他一边翻一边笑嘻嘻地跟飘在他旁边的王一寸老师说:“嘻嘻,真有意思,你可以试试,头朝下,鸟瞰地面的景色,真是美极啦!”

“是吗?”王老师似乎也变得活泼了,跟着翻了一个跟头。不过,由于她个子瘦高的缘故,比起袁校长,动作笨拙多了,黑高跟鞋也脱落了一只,在空中飘着,像一只没有翅膀的乌鸦。

“老师,您的鞋子!”楼顶上、树枝上的学生一下子都飞了起来,奋力挥动双臂追赶鞋子。不知怎的,空中一下子又多了好多鞋子,是同学们故意甩下来的,大家都去追一只鞋子太不过瘾了。

大家一边追,一边在空中翻跟头,快活地喊:“嘿!鸟瞰下面的景色是好看,袁校长说的真是对极啦!”

袁校长显得特别高兴,像小孩子似的欢喜地叫:“哈!真没想到,活这么大,我可第一次飞,你呢?”他头朝下问飘在半空的王一寸老师。

“我也是第一次!”王一寸老师侧身飘着,歪过脑袋挤挤鼻头说,“可我三岁时曾想飞过,拿着两把扇子从屋顶上往下跳,以为那样就能飞起来,结果跌个鼻青脸肿。可现在呢,不仅飞起来了,还能在空中翻跟头!就像做梦一样。”

这时,空气好像一下子消失了浮力,飘着的人都慢慢降落在地上,大家还沉浸在刚才的欢乐之中。

“袁校长,好玩吧?”李小过壮着胆问。

“很好玩,以后可以每周飞一次!”袁校长笑嘻嘻地说。

“万岁!”操场上一片欢呼声。

看到这种场面,袁校长眨眨眼睛,“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像是刚清醒过来,很后悔自己先前的话。他皱着眉想了想,又补充说,“可是不能乱飞,学校要制定纪律,必须有老师带领,要排着队飞,不要落在树上、房顶上,高度不要超过两米,每飞一次,要家长签字……”

真不愧做校长的,转眼间想出了这么多清规戒律。

“学习成绩不好的,淘气的,不守纪律的,没完成作业的学生也不能飞!”王一寸老师也恢复了往日严肃的面孔。

大家顿时泄了气,那么多规矩,这叫什么飞呀!真没劲!我不由得撇撇嘴。

“嘻嘻嘻!”我对面的几个女生发出了窃窃的笑声。哼,还有心思笑呢,我有些气恼,故意咳嗽一声,表示不满。不料她们笑得更厉害了,有的还交头接耳地向我这边指指点点。这是怎么回事?

“校长,校长,”我旁边的大壮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咧着嘴巴低声叫着,扯我的衣襟。

“怎么啦?”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下边!”大壮努了努嘴。

“下边,什么下边?”我奇怪地低下头,眼皮一跳,顿时感到下半截凉飕飕的。我的长裤子都快变成裤衩了,不!和裤衩还不一样,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而且这条牛仔裤还在慢慢溶化,两条腿都露出膝盖了,接着沿着大腿根往上消失了。

“半小时牌!”我猛然明白,那意思是,这条裤子只能穿半小时。现在已快消失到大腿根了,再过两分钟,就会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就会光屁股了。不好!我扭头就跑。

我一口气跑回楼上的教室,从语文书里拿出那扇“纸门”,赶紧往墙上一贴,“呼呼呼”地吹气,那扇金属门又出现了。这时我的“半小时牌”牛仔裤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我连忙抄起书包,一头撞进金属门去。

现在,整个“四维空间”里就我一个人了。我不慌不忙地打开书包,取出我那条裤子。

“嘻嘻嘻!”女同学的笑声又响起来了。怎么离得这么近?就像响在身边一样。这情景可从来没有碰到过,莫非“金属门”没有关严?时间不容我多想,我还光着屁股呢。

我急忙趴进旁边的绿草丛里,躲在一丛丛狗尾巴花后面。下面的情景使我惊疑万分。我前面四米远的半空间突然出现了一小扇金属窗子。窗子打开了,探进一个女孩子的脑袋来,是我们班的李小翠,她嘻嘻笑着,轱辘着黑眼珠向里面四下张望,我忙把身体伏得低低的。

显然,李小翠并没发现我,她回过头去,对外面欢喜地大叫:“里面特好玩哎!”

“那你快跳呀!”外面传来两三个女孩急切的喊声,听声音都是我们班的。

李小翠朝下望着,犹犹豫豫地说:“这窗子太高,我不敢跳!”

其实这窗子并不高,才四尺多高,比这再高的窗子,我们男生跳起来都跟玩似的。不过,她们是女生,自然就胆小,何况,我们还很少看见女同学跳窗子呢!

窗子外面又探进一颗脑袋,是王大荣的。在女生中,她长得又黑又壮,是班里有名的假小子,敢用手去揪大壮的小黑狗的尾巴,还敢站在男厕所门口,朝躲在里面骂她的男孩子吐唾沫。

“这不算高!”王大荣使劲嚷嚷着,挤着往下一跳,把李小翠也带下来了,两人一齐落在草坪上,接着,又跳进来三个女生。

“快关上,快关上窗子!可别叫男生发现!”她们叽叽喳喳地叫着,踮起脚去关金属窗子。趁这个机会,我忙不迭地把裤子胡乱穿上。

“这里面太棒了!”徐莹莹站在草地上张开双手,嗓音细细的像唱歌一样地欢呼着。

“瞧!墙壁上到处是鲜花!”其他几个女生也高兴地叫。

刚才急着换裤子,一点也没看周围的景色,听她们一说,我才发现,“四维空间”里出现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奇异景象:墙壁、天花板,不再是透明的天蓝色,而是被一层层、一簇簇玫瑰紫色的花朵覆盖得满满的,一点儿也看不见外面的景象。空中的小河,水还是绿的,里面的小乌龟、小鱼、小虾都不见了。河水中长出了一片一片玫瑰色的荷花,所有的花朵都散发出一种奇异醉人的香味。

“这是谁的书包?”徐莹莹在草丛中发现了我的书包。

“我的!”我不慌不忙地从狗尾巴花丛后站起来。

“是你!”她们一齐惊讶得张大了嘴。

“当然,是我!”我挺着胸脯,带着几分得意。同时也充满了疑惑。

“你是怎么进来的?”徐莹莹问。

“同你们一样!”我狡猾地眨眨眼睛。

“丁点儿老师也把窗子借给他了?”王大荣傻乎乎地说。

斗心眼儿,女生显然比我们男孩子差多了。你看,让我随便这么一绕,就给绕出来了。其实,我早就怀疑这窗子是丁点儿老师的。我得意地笑了。

“不对!你准是偷偷跟在我们后面钻窗子进来的!”一向粗心的王大荣看见我笑,突然胡乱怀疑起来。

“哼!”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谁像你们似的,就会跳窗子!”说这话时,我很得意。从来都是男生跳窗子,女生们批评,这次却是女生跳,而且是女老师教她们跳,其中还有两位班干部。这回可让我抓住小辫子了。

我故意轻松地说:“这回我看见女生集体跳窗子了!”

“好!那一会儿我们跳窗子出去时你甭跳,看你怎么出去!”几个女生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威胁。

“谁用你们那扇破窗子!”我神气活现地走到墙边上,对准金属门的位置,轻吹一口气,闪闪发光的金属门立刻出现了。然后,我不慌不忙,迈着八字步,昂着头、挺胸吸肚地走了出去。几个女生看得目瞪口呆。

放学后,丁点儿老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她笑眯眯的,用一种善意而狡黠的眼光望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你是谁!”

“是吗?”我心里“扑腾”一跳,我还不知道我是谁呢,可她知道!这完全有可能,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奇特的丁点儿老师呀!

丁点儿老师望着我胸前“请勿喂零食”的红色校徽,又微微一笑,轻轻说了一句:“魔法大学。”我心里又是一跳,她连魔法大学都知道,毫无疑问,她肯定了解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学生!”丁点儿老师用眼珠盯着我,又说,“可是你不应该拿那扇门,四维空间的门。”

我说:“那门是我的!”

丁点儿老师说:“不!那是魔法大学校长的!”

我忙一挺胸脯:“我就是魔法大学校长!”

“这怎么可能呢?”丁点儿老师咧嘴畅快地笑着,“看不出来,你挺会吹牛的!”

我有点着急:“我可没吹牛,我睡觉一醒来,就糊里糊涂地当了魔法大学校长,而且……”我想起了屁股上的名片,可一个男孩子怎么能让女老师看自己的光屁股呢,我结巴着,没有说出口。

丁点儿老师沉思了一会儿,有点拿不准地说:“我想,你可能是魔法大学的学生,虽然在那儿我并没见过你。”

奇怪,她的说法竟然和黄眼老头说的一样。黄眼老头开始说我是魔法大学的学生,接着就要把我抓回去。这位丁点儿老师会不会呢?我有点胆怯。

丁点儿老师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用温柔的眼光看着我,安慰说:“你放心,我不会叫你回去的,而且……”她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儿,又说,“关于魔法大学的事,最好不要和任何人说,那扇门最好也不要再用了?明白吗?”

我装作听懂似的点点头,其实,我什么也不明白,但我猜想,这位丁点儿老师肯定是为我好。

我问:“老师,那以后,不用门我们怎么进‘四维空间’呢?”

“没门钻窗子!”丁点儿老师笑着说。

“可窗子在女生手里呢!”我想起了嘲笑王大荣她们跳窗子的事。

丁点儿老师笑笑说:“那就男女生一块钻嘛!”

我咧咧嘴,有点尴尬,只好没话找话:“老师,为什么‘四维空间’墙壁上开满了紫色的花呢?”

“什么?你说什么?”丁点儿老师亮亮的眼光猛地跳跃了一下。

“里面的墙壁和小河里都开满了紫花!”我又说了一遍。

“是吗?”丁点儿老师的眼睛闪出一丝不安的光,皱着眉头自语着,“难道真的开始衰老了?”

“什么衰老了?”我惊奇地问。

“四维空间!”

“空间还能衰老?”

“一切星体都会衰老消亡,不过那需要极长极长的时间,甚至上千亿上万亿年。没想到这块空间会消亡得这么快!”

“您怎么知道它是在消亡?”我担心地问。

“星体的四壁开了奇异的紫花。它就像竹子开花一样。你听说过吧,竹子一开花,预示着它的生命就要完结了。”

“这么说,我们的‘四维空间’就要完蛋了,变没了?”我泄气地问。

“这是没办法的事。”丁点儿老师也十分泄气。蓦地,她的眼光又跳跃了一下,显出怀疑的神色,“会不会有别的问题呢?咱们去看看!”她说着,打开桌上的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画着窗子的纸,往墙壁上一贴,纸片涨大,变成了一扇金属的窗子,用手一推,却关得死死的。丁点儿老师诧异地扬起眉梢,“用你那门试试!”她焦急地对我说,似乎完全忘记了先前的叮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