苌从简,陈州人也。世以屠羊为业,力敌数人,善用槊。初事后唐庄宗为小校, 每遇攻城,召人为梯头,从简多应募焉,庄宗为其勇,擢领帐前亲卫兼步军都指挥 使。一日,庄宗领大军与梁军对阵,登高丘而坐,敌人有执大帜扬其武者,庄宗指 之谓左右曰:“猛士也。”从简曰:“臣为大王取之。”庄宗虑其不捷,不许。从 简退,乃潜领十数骑挺身而入,夺帜以归,万众鼓噪,庄宗壮之,锡赉甚厚。又尝 中箭而镞入于骨,使医工出之,以刃凿骨,恐其痛也,良久未能摇动。从简嗔目谓 曰:“何不沈凿?”洎出之,左右无不恻然,从简颜色自若,其勇壮皆此类也。从 简所为多不法,庄宗以其战斗多捷,常屈法赦之。赐姓,名曰绍琼。后加竭诚匡国 功臣,累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保、景州刺史,历洺州团练使。及梁平,典蔡 州。同光四年,授许州节度使,会庄宗晏驾,未及赴镇而止。明宗登极,例复本姓, 历麟、汝、汾、金四州刺史。《北梦琐言》云:明宗尤恶贪货,面戒汝州刺史苌从 简,为其贪暴。应顺初,举军伐凤翔,从简亦预其行,会军变,乃东还。道遇张廷 蕴,为廷蕴所执,送于末帝。末帝数之曰:“人皆归我,尔何背我而去也?”从简 曰:“事主不敢二心,今日死生惟命。”末帝释之。清泰二年,授颍州团练使。高 祖举义,末帝将议亲征,诏赴阙,充副招讨使,随驾至孟津,除河阳节度使。及赵 延寿军败,断浮桥归洛,留从简守河阳。高祖自北而至,从简察军情离散,遂渡河 迎谒高祖。天福元年十二月,授许州节度使,改赐推忠佐运保国功臣。二年秋,移 镇徐州。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进封开国公,食邑至一千五百户。受 代归阙,授左金吾卫上将军。

从简性忌刻而多疑,历州镇凡十余,所在竖棘于公署,才通人行,左右稍违足 而忤,即加鞭笞,或至杀害,其意不可测,吏人皆侧行。其烦苛暴虐,为武臣之最。 六年秋,随驾幸鄴都,遇疾请告,寻卒于乡里,年六十五。赠太傅。

潘环,字楚奇,洛阳人也。父景厚,以环贵,授左监门上将军致仕。环少以负 贩为业,始事梁邢州节度使阎宝,为帐中亲校。及庄宗定魏博,移兵攻邢,宝遣环 间道驰奏于梁,梁末帝用为左坚锐夹马都虞候,累迁左雄威指挥使。时梁人与庄宗 对垒于河上,环每预战,先登陷敌,金疮遍体。《玉堂闲话》云:潘环常中流矢于 面,骨衔其镞,故负重伤。医疗至经年,其镞自出,其疮成漏,终身不痊。庄宗知 其名,及平梁,命典禁军。同光中,从明宗北御契丹,鄴军之乱,从明宗入洛。天 成初,授棣州刺史。会定州王都反,朝廷攻之,以环为行营右厢步军都指挥使。贼 平,改易州刺史、北面沿边都部署,后移刺庆州。受代归阙,明宗召对,顾侍臣曰: “此人勇敢,少能偕者。”寻除宿州团练使。清泰中,移耀州。天福中,预平范延 光,授齐州防御使。四年,升金州为节镇,以环为节度使,久之,入为左神武统军。 开运初,契丹入寇,王师北征,以环为北面行营步军左厢排阵使,预破契丹于阳城。 军回,授澶州节度使,累官至检校太傅。三年,罢镇归阙,俄受诏洛京巡检。其年 冬,契丹入汴,署刘晞为西京留守,环乞罢巡警,闲居洛阳。遇河阳军乱,晞出奔, 未几,蕃将高牟翰以兵援晞入于洛,虑环有变,乃害之,尽取其家财。《通鉴》云: 晞疑环构其众逐己,使牟翰杀之。汉高祖至京,赠太尉。

环历六部两镇,所至以聚敛为务。在宿州时,有牙将因微过见怒,环绐言笞之, 牙校因托一尼尝熟于环者,献白金两铤。尼诣环白牙校饷钅敖脚两枚,求免其责, 环曰:“钅敖本几脚?”尼曰:“三脚。”环复曰:“今两脚能成钅敖乎?”尼则 以三数致之,当时号环为“潘钅敖脚”。

方太,字伯宗,青州千乘人也。少隶本军为小校,尝戍登州,劫海客,事泄, 刺史淳于晏匿之,遇赦免。事定州节度使杨光远,光远领兵赴晋阳。本州军乱,太 与马万、卢顺密等擒之,使太缚送至阙。寻从杜重威破张从宾于汜水,以功除赵州 刺史。从杨光远平范延光于鄴,移刺莱州,迁安州防御使。从少帝幸澶州,与契丹 战于戚城,中数创,改凤州防御使,行至中途,迁河阳留后,移邢州留后。契丹入 汴,伪命遥领洋州节度使,充洛京巡检,与前洺州团练使李琼俱至郑州,其屯驻兵 士迫请太在城巡检,以备外盗,号为“郑王”。时有嵩山贼帅张遇,领众万余,于 僧众得梁朝故嗣密王硃乙,遂推为天子,取嵩山神冠冕之服以衣之。张遇以其众攻 郑州,太与李琼击之,贼众败走,琼中流矢而死。太乃括率郡中财物以赏军士,因 诱之欲同西去,其众不从,太乃潜奔于洛阳。《通鉴》云:戍兵既失太,反谮太于 契丹,云胁我为乱。太遣子师朗自诉于契丹,契丹杀之。及刘晞南走许州,太杀晞 牙校李晖,入河南府行留守事。既而嵩山贼帅张遇杀嗣密王,传首于太,悬于洛市。 又有伊阙贼帅自称天子,领众万余,将入洛城,集郊坛之上,太率兵数百人逆击, 破之,贼众遂溃。《通鉴考异》引实录《方太传》云:刘禧走许田,复有颍阳妖巫, 姓硃,号嗣密王,誓众于洛南天坛,号万余人。太帅部曲与朝士辈虚张旗帜,一举 而逐之,洛师遂安。河阳武行德遣使召太,诈言欲推之为帅,寻为行德所害。

何建,其先回鹘人也,代居云、朔间。祖庆,父怀福,俱事后唐武皇为小校。 建少以谨厚隶于高祖帐下,以掌厩为役,及即位,累典禁军,《九国志》云:重建 初事晋祖为奉德马军都指挥使。遥领欢、睦二郡。天福中,自曹州刺史迁延州兵马 留后,寻正授旄钺。《九国志》云:延州节度使丁审琪残暴贪冒,蕃部苦之。重建 以所部兵攻其城,审琪遁去,晋祖即以重建权节度兵马留后,下车谕以威福,边民 安堵,就加彰武军节度使。数年之间,历泾、邓、贝、澶、孟五镇节度使,《九国 志》云:皆以廉俭简易称。累官至检校太傅。开运三年,移镇秦州。是冬,契丹入 汴,其主遣人赍诏以赐建,建愤然谓将吏曰:“吾事石氏二主,累拥戎旃,人臣之 荣,亦已极矣。今日不能率兵赴难,岂可受制于契丹乎!”即遣使赍表与其地送款 于蜀,孟昶待之甚厚,伪加同平章事,依前秦州节度使。《九国志》云:时固镇与 凤州未平,重建悉经略讨平之。岁余,移阆州保宁军节度使,《九国志》云:昶大 举兵北伐,遣张虔钊出大散关,以重建为招讨使,由陇州路以进师,无功而还。加 伪官至中书令,后卒于蜀。

张廷蕴,字德枢,开封襄邑人也。祖立,赠骁卫将军。父及,赠光禄大夫。廷 蕴少勇捷,始隶宣武军为伍长,唐天复中,奔太原,武皇收于帐下为小校。及庄宗 救上党,战柏乡,攻蓟门,下邢、魏,皆从之。后战于莘县及胡柳陂,继为流矢所 中,金疮之痕,盈于面首。庄宗宠之,统御营黄甲军,常在左右,累加检校兵部尚 书、帐前步军都虞候,充诸军濠寨使。同光初,从明宗收汶阳,加检校尚书右仆射, 充魏博三城巡检使。时皇后刘氏在鄴,每纵其下扰人,廷蕴多斩之,闻者壮焉。梁 平,承诏入觐,改帐前都指挥使兼左右羽林都虞候。会潞州李继韬故将杨立婴城叛, 诏遣明宗为招讨使,元行钦为都部署,廷蕴为前锋。军至上党,日已暝矣,憩军方 定,廷蕴首率劲兵百余辈,逾洫坎城而上,守陴者不能御,寻斩关延诸军入焉。明 宗、行钦达明而始至,其城已下,明宗甚慊之。军还,改左右羽林都指挥使,加检 校司空,行申州刺史。同光末,从皇子魏王继岌伐蜀,授行营中军都指挥使。蜀平, 明宗嗣位,迁怀州刺史,赐竭忠建策兴后功臣,加检校司徒。旋移金州防御使,加 检校太保,继授颍州团练使、沿淮招安使。应顺中,转陇州防御使。清泰中,进封 清河郡公。高祖即位,入为右龙武统军,迁绛州防御使。少帝嗣位,领左军卫上将 军,加特进。开运三年冬,以老病求归于宋城,明年卒于家,时年六十九。

廷蕴所识不过数字,而性重文士。下汶阳日,首获郓帅戴思远判官赵凤,讯之 曰:“尔状貌必儒人也,勿隐其情。”凤具言之,寻引荐于明宗,明宗令送赴行台, 寻除凤翰林学士。及凤入相,颇与廷蕴相洽,数言于近臣安重诲,重诲亦以廷蕴苦 战出于诸将之右,力保荐之。明宗以廷蕴取潞之日,不能让功于己,故恆蓄宿忿, 至使廷蕴位竟不至方镇,亦命矣夫!廷蕴历七郡,家无余积,年老耋期,终于牖下, 良可嘉也。

长子光被,历通事舍人。

郭延鲁,字德兴,沁州绵上人也。父饶,后唐武皇时,以军功尝为本郡守,凡 九年,有遗爱焉。延鲁少有勇,善用槊,庄宗以旧将之子,擢为保卫军使,频戍塞 下,捍契丹有功。及即位,赐协谋定乱功臣,加检校兵部尚书、右神武都指挥都知 兵马使。天成中,汴州硃守殷叛,延鲁从车驾东幸,至其地,坎垒先登。守殷平, 以功授汴州步军都指挥使,加检校尚书左仆射。长兴中,累加检校司徒,历天雄军 北京马步军都校,遥领梧州刺史。清泰中,迁复州刺史,正俸之外,未尝敛贷,庶 事就理,一郡赖焉。秩满,百姓上章举留,朝廷嘉之。高祖即位,迁单州刺史,加 检校太保,赐输诚奉义忠烈功臣。到任逾月,以疾卒于理所,时年四十七。诏赠太 傅。

郭金海,本突厥之族。少侍昭义节度使李嗣昭,常从征伐。金海好酒,所为不 法,自潞州过山东,入邢洺界为劫盗,嗣昭虽知之,然惜其拳勇,每优容之。天祐 中,累职至昭义亲骑指挥使。同光二年,迁本道马军都指挥使。天成初,入为捧圣 指挥使。长兴三年,改护圣都虞候。天福二年,从王师讨范延光于魏州,以功转本 军都指挥使,领黄州刺史。高祖幸鄴,宣金海领部兵巡检东京。其年十一月,安从 进谋犯阙,金海为襄州道行营先锋都指挥使,与李建崇等同于唐州湖阳遇从进军万 余人,金海以一旅之众突击,大败之,策勋授检校太保、商州刺史,俄移庆州。秩 满归阙,途中遇疾而卒,年六十一。《洛阳缙绅旧闻记》:从进与金海相遇于花山。 金海蕃将,善用枪,时罕与敌,拳勇过人,喜战斗,欲立奇功。两阵相去数里。从 进素管骑兵,金海久在麾下,从进亦待之素厚。乃跃马引数百骑乘高,去金海阵数 百步,厉声呼“郭金海”。金海独鞭马出于阵数十步,免胄侧身,高声自称曰“金 海”。从进又前行数十步,劳之曰:“金海安否?我素待尔厚,略不知恩,今日敢 来共我相杀?”金海应声答曰:“官家好看大王,负大王甚事,大王今日反?金海 旧事大王,乞与大王一箭地,大王回去,若不去,吃取金海枪。”言讫,援枪鞭马, 疾趋其阵。从进惧,跃马而进,师遂相接,大为金海、焦继勋摧败。奏到,晋祖大 喜,赏赐有差。从进自此丧气,婴城自固,王师为连城重堑以守之。月余,王师攻 城,城上矢下如雨,王师被伤者众。是日,金海为飞矢集身,扶伤归营。明日,从 进用计污金海,欲使朝廷疑之。以金瓶贮酒,金合盛药,以索悬之,城上呼“郭金 海”。金海知之,力疾扶创而往。城上劳金海曰:“大王知尔中箭创甚,赐尔金瓶 金合酒与风药。”金海目不知书,惟利是贪,取瓶与合归营,且不闻于元戎。元戎 等疑之,乃驰驿奏。晋祖以花山之功,不加罪。城下,就除金州团练,并其兵于他 部。金海之任,居常悒悒不乐,至于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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