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部世界相关的感觉机能具体包含哪些,是一个争论已久的话题,我们倾向于认同5种主要感觉:视觉、味觉、触觉、听觉、嗅觉。这些外部感觉机能,让我们能够获取周围世界的信息。同时,多数从事儿童发展研究的专家认为,还有两种内部感觉机能在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前庭觉(又称前庭平衡觉)和本体觉(又称筋肉关节感)。通俗来讲,我们可以将之理解为对运动和自身肢体的感觉机能。

多重感觉体验

我们的这么多种感觉机能很少各自单独运转。让我们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你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夏日走进公园。如果你的感觉机能没有出现障碍,那么你的眼睛很可能会看到葱翠的树木和草地,也许还有许多人;鼻子会闻到青草被剪过后散发的清香,混杂着树木和花草的味道,或者还会有热狗小摊和烤肉的气息;如果凝神体会,你能感觉到风掠过肌肤的清凉;如果挑个地儿坐下,你会感觉到臀下的长椅或者草地的温热。

你的前庭觉和本体觉也没闲着,你在它们的帮助下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在公园里漫步、奔跑、踢球。即便是从草地上站起,或者改变你的长椅上的坐姿这样简单的动作,都离不开它们。

至于是否启用你的味觉,那全在于你的选择。当然我不会建议你去尝试青草的味道,不过买个冰激凌蛋卷该是相当惬意的事吧。你可以一边品尝冰激凌的香甜,一边享受其它的感官体验。就如林赛·比尔和南希·佩斯吉在他们合著的《培养感觉敏锐的孩子》中说的,生活其实是一个“多重感官的体验”。

虽然我们的意识与这些感觉机能的联系都非常紧密,我们还是可以选择将其中的一种或几种“前置”。也许你也注意到了,当你专注于冰激凌的味道,或者鸟儿的鸣唱的时候,你的其它感官的敏锐度会有所下降。

这种“前置”功能意义重大,因为我们身处的环境会给我们带来巨量的感官信息,这种功能让我们能够有选择地接收和处理我们需要的部分。

如果你选择在树上倒挂一会儿,或者去孩子们的大转盘上转上几圈,你的大脑和身体在协调姿势和空间的变化时,会让你的本体觉和前庭觉自动前置,但是你自己可能要等到头晕目眩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一变化。

建立关联

我们习惯性地以为,感觉机能将信息传达至大脑的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理解身边的世界,并作出相应的反应。用康奈尔和麦卡锡的话说,“感觉机能,是我们将关于世界的信息内化,并了解自己身体的信息过滤器”。但更重要的是,由感觉机能引发的身体内部的反应,能促进大脑和神经网络的发育和发展。

学习实际上就是一个建立关联的过程。每一个关联的建立,都相当于在大脑内部开辟了一条通道;对这些通道的强化能加速大脑的信息运转。

也许你已经记不起第一次尝到冰激凌时是什么感觉了,但我们可以肯定的说,那一定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首先被冰激凌触发的感觉机能,很可能是视觉和嗅觉。味觉虽然居后,但感觉程度应该最为强烈。

在吃过无数次的冰激凌以后,我们不仅习惯了它带来的感觉,我们的大脑还能想象出吃冰激凌是什么样的体验。这种关联是如此的牢固,以至于只要听到“冰激凌” 这三个字,我们就能感受到香草冰激凌蛋卷在舌尖融化的美妙。

这也就是说,我们能预判冰激凌带来的体验,从而决定是否来上一个,以及吃的时间和频度。因此,感觉机能可以帮助我们了解某种体验会带来什么样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喜欢这种感受,以及这种感受是不快还是愉悦,对我们是有害还是有利。

体验档案

认知和记忆是我们作出判断的重要帮手。大脑中储存的感官体验,以及信息和知识,是我们做出判断和选择的主要依据。这就好比是我们的大脑中有一个资料库,里面有可供查询和借鉴的材料。当然在正常情况下,大脑处理这些信息的速度,要比站在文件柜前逐一翻阅文档快了不知多少倍。取得这样的速度,依靠的是我们高效的信息管理策略。

我们所处的是一个科技时代,所以用电脑来类比,也许比用文件柜要更恰当一些。大脑调取信息的方式,就好比当光标移动到某个位置时,就会自动触发一个下拉菜单——当我们碰到新的事物和情形时,大脑会给我们提供一个过往体验的清单,以供参照对比和建立关联。

吉尔·康奈尔和谢丽尔·麦卡锡在《动即是学》中说,最初孩子的大脑“会将新的东西和已知的东西联系在一起,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设想”。宝宝们在吃冰激凌的时候,会根据以往的经历,知道这种凉凉的、白白的、软软的东西很好吃。但是如果冰激凌的外观跟他们以往吃的不一样了呢?我们知道巧克力冰激凌也是冰激凌,但宝宝们可能要尝过以后才知道,原来巧克力冰激凌和香草冰激凌是一样的可口。

我们的反应是以判断为基础的——宝宝会通过品尝以后的判断,来确定喜欢还是不喜欢。对孩子来说,“任何新鲜的东西,都会引起他们较大的反应;不管结果如何,他们会对这种体验有些印象,并为其他新的体验做些准备”。在尝过了巧克力冰激凌以后,孩子大脑中关于冰激凌的体验清单中就会增加这么一个选项。随着他们的成长,这个清单会变得更丰富,添加的内容可能会是布丁、甜品、公园里可以买到、冰箱里的食物、冰激凌售卖车等等。

肢体活动与感觉机能

肢体活动在感觉机能的培养中实际发挥的作用,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康奈尔和麦卡锡在他们的书中称,“肢体活动(运动)激发感觉机能,这些机能会收集信息,并传递至大脑以供分析和解读,肢体会随之做出反应,这些信息都会以记忆的形式储存起来”。他们将感觉机能比作“侦察兵”,这些侦察兵“带来外部世界的消息,让大脑决定下一步的反应,它们的功能仿佛就是推动孩子在‘活动—学习’循环中运转的推进剂”。

他们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宝宝注意一件鲜艳的玩具几周了,他终于决定伸手去摸摸。这个动作的背后,是他的大脑想要得到更多关于这个玩具的信息,于是发出指令,让手去触摸一下,通过触觉感受获取这些信息。如果回到我们之前说到了冰激凌的例子,宝宝尝第一口之后,就会引发舌头和嘴的下一步动作,看是否继续吃第二口。对于稍大一些的孩子,他们的下一步动作也许是伸手去摸摸,或者把整个蛋卷拿过来,以免被别人拿走了。

康奈尔和麦卡锡还进一步分析了在学习过程中,肢体活动和感觉机能有怎样的特殊和互惠的关系。

感觉机能会推动肢体活动。鲜艳玩具带来的视觉感受,和冰激凌带来的味觉刺激,都引起了宝宝的手部动作。看到某个东西之后伸手去拿,这是所有人日常生活中都非常普遍的行为——视觉感受引发了肢体活动,进而带来更多的感觉体验。

同时肢体活动也能刺激感觉机能。比如宝宝伸手去摸那个鲜艳的玩具或者冰激凌时,本体觉(即内在肢体意识)会参与协调胳膊、手和手指的动作。在这些动作中,宝宝大脑中会有新的连接被建立,或者原有的连接被强化,他们会接受到很多有价值的信息,这些信息既包含了自己的主观行为,也包括了鲜艳玩具的触感、冰激凌的特性(以及带来的快感)。

感觉信息的处理与统合

感觉机能收集的信息得到有效处理的前提,是这些信息能够迅速和顺畅地抵达大脑的对应区域。我们早已知道,中风、多发性硬化症、眩晕等疾病,都是感官信息处理障碍的表现。最新研究发现,感觉统合不畅也可能导致一些问题。

康奈尔和麦卡锡称之为拼图谜题——在宝宝形成对事物的整体印象,以及了解这些感觉意味着什么之前,关于各种感觉体验的信息需要像拼图一样各就各位。

“只有当大脑将这些信息统合在一起之后,孩子才可能形成对这个事物的了解。因此,感觉统合不仅能极大地影响孩子对周围世界的感受,还会影响到他如何解读、理解这些感觉信息,以及基于这些信息作出的反应。换言之,这会影响到他的学习。”

感官障碍

感觉信息处理和整合方面的问题,与感官障碍完全是两码事。打比方说,有听觉障碍的孩子听到的声音,与他人会很不相同。因为听觉系统机能失灵,他们听到的声音可能会不清晰、失真,甚至是完全的寂静。

有听觉信息处理障碍的孩子则不然,他们的听力也许完好,问题出在大脑对听觉信息的处理、调整和辨别能力,这些问题使他们无法在不同的声音(包括词语的发音)及其对应的意义之间建立正确的连接。

大脑中的信息拥堵

基于弗洛伦斯·斯科特在这一领域的研究,A·吉恩·艾尔斯博士提出了一个关于感觉统合失灵的理论和实践模型。艾尔斯将之比作“大脑信息拥堵”,它会导致感觉信息无法到达大脑中的正确区域,因此孩子会无法利用这些信息作出判断。虽然目前为止,这种状况尚未被正式视为一种疾病,许多专业人士借助神经心理学、神经学,以及儿童发展研究方面的理论和案例,对这一研究进行了更深入的探讨。他们认为“各种感觉偏好和不耐性,会影响到游戏、工作、学习、社交,以及穿衣吃饭这些日常行为。一些特定的技巧和方法能帮助我们提高统合和利用感觉信息的能力”

为何强化感觉机能的环境

从宝宝出生之日起,我们不仅需要让他们能接受到来自环境的各种刺激,来促进感觉机能的发展,还得确保每个宝宝接受到的,是符合其个体需要的刺激。

宝宝们很快就会发展出个性特征,有些宝宝会倾向于接受熟悉的感觉,还有些则总是渴望尝试新的体验。前一类宝宝很容易被视为“挑食”或“挑剔”,而后一类则会因为他们的精力难以专注而引起担忧。然而,根据康奈尔和麦卡锡的解释,“与早期教育中的其它各种努力一样,要实现合理的感觉刺激,必须通过反复的试验”。

我们需要对孩子有更多的了解,方能知道他们偏好哪些感觉体验,他们需要哪些体验,以及在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让他们接受某种体验,进而协助他们获得感觉机能的平衡而且健康的发展。

如何创造感觉丰富的环境

为了创造有利于孩子的感觉机能平衡健康发展的环境,老师们可以:

提供各种各样的单一或多重感觉体验经历。我们可以利用听力游戏等活动来刺激孩子的单一感官,利用公园踏青等活动来激发多重感觉体验。只有这两种类型活动的综合运用,方能让孩子的每种感觉机能都得到不同方式的刺激。

让孩子们有玩“脏乱游戏”的机会。这些游戏能给孩子提供更丰富的触觉体验,游戏过后洗手(或洗澡)也是很好的感觉体验方式。

对新的体验要逐渐引入,并让孩子自己主导。比如不要在孩子准备好之前,强求他们玩糊糊状的东西。可以让他们先在旁边看着,慢慢引导他们加入。如果孩子对这个游戏还是十分抗拒,老师们就需要多想些点子,比如温热的“糊糊”要比冰凉的好一些。

创建视觉感受温和,但同时能带来有效视觉刺激的环境。孩子们的空间应该有足够的视觉刺激,但也不要“用力过猛”。建议老师们从孩子的视角检视一下学校的环境。

谨记自身就是孩子所接受的感觉刺激的主要来源之一。温柔的接触、友好的拥抱、舒缓的轻抚、愉悦的逗乐,这些都对孩子的感官发展至关重要。孩子们会观察你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以及你的衣服的颜色;他们会聆听你的声音,注意你在讲故事或情绪激动时声音的变化,他们会区分周围的成人的嗓音、语言和口音。

做孩子们的榜样,引导他们尝试新的东西,进行新的体验。鼓励孩子尝试一项他们不熟悉的游戏的最好方式,莫过于你的亲身演示——孩子们总会乐于加入老师的游戏。如果你也有某种感觉抵触(比如不愿触碰看上去脏脏的东西),也许你可以趁机找找这种抵触心理的根源。给自己慢慢尝试的时间,但要敢于尝试。孩子们会跟从你的行为,所以一定要避免因为你的抵触心理,而让孩子产生对这个游戏的负面印象。

谨记肢体活动是感觉机能发展的基础。我们要给孩子创造充足的机会,让他们进行自由的活动,探索自己的肢体,感受对自身肢体的掌控和与周围世界的互动带来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