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膑已经变成了废物,天天依靠着庞涓过日子,心里老觉着对不起人家。有一天,庞涓对他说:“大哥你那祖传的十三篇兵法,能不能凭着记性写出来?不但能给我拜读拜读,还能传留后世呐。”孙膑恨不能做点事情好报答报答庞涓。那十三篇兵法,据说是鬼谷子从吴国得来传给孙膑的,孙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这次庞涓一要求,他就满口答应。打这儿起,孙膑开始写他祖宗的兵书。可是那时候写一篇东西不像现在这么便当,再说孙膑心里烦得慌,天天唉声叹气,写了足有一个多月,还没写了几篇。伺候孙膑的那个老头儿叫诚儿,他见孙膑受了冤屈,倒挺可怜他的,时常劝他歇息,不要老坐着,辛辛苦苦地写这个玩意儿。

有一天,庞涓把诚儿叫去,问他:“他天天写多少?”诚儿说:“孙先生为了两腿不便,躺着的时候多,坐着的时候少,一天只写三五行。”庞涓一听,气可大了,骂着说:“这么慢条斯理地得要写到什么时候?你得催着他,叫他加紧点!”诚儿嘴里答应着,心里可不大明白。他想:“干么一死儿催他呐?”诚儿那傻劲叫他心里有点不踏实。可巧服事庞涓的一个手下人来了,诚儿就问他:“嗨!我跟你打听件事儿。军师干么老催孙先生?”那个手下人说:“傻瓜,你还不知道吗?军师为了要得到一部兵书,才留着他的命。赶到兵书写完,他的命也就完了。这话你可千万别跟人说!”

诚儿一听,替孙膑捏了一把汗。他就偷偷地告诉了孙膑。孙膑到了这时候,才从梦里醒过来。他想:“原来庞涓是这么一个人!唉,我真瞎了眼睛,交上了这么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又想:“要是我不写,他准得要我的命。这怎么办呐?”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没有主意,急得直流眼泪,一下儿闭过气去。等到缓过气来,他瞪着两只大眼睛,连喊带叫,把屋子里的东西全扔在地下,把他写好了的兵书扔在火里烧了。吓得诚儿赶紧跑去告诉庞涓,说:“不好了!孙先生疯了!”

庞涓亲自来看孙膑,就瞧见他趴在地下哈哈大笑,笑完了又哭。庞涓叫了他一声,他就冲着他一个劲儿地磕头,哭着说:“鬼谷老师,救命啊!救命啊!”庞涓说: “你认错了,我是庞涓!”孙膑拉着庞涓的衣裳,揪着不撒手,嘴里头胡喊乱叫。庞涓怕他是装疯,就叫人把他揪到猪圈里。孙膑披头散发,趴在猪圈里睡着了。庞涓暗中派人给他送饭。那个人小声地对他说:“孙先生,我知道先生的冤屈,这会儿我瞒着军师,给你送点酒饭来,请你吃吧。这是我一点心意。”说着直唉声叹气的,还流了几滴眼泪。孙膑做着怪样把送来的酒和饭都倒在地下,骂着说:“呸!谁吃这脏东西?我自己做的比你那个好得多了。”说着,他就抓了一把猪粪,团成一个圆球,往嘴里塞。庞涓知道了这件事,就说:“他真疯了。”

打这儿起,孙膑住在猪圈里。有时候,爬到外边晒晒太阳;有时候,自个儿跟自个儿笑,或是哭。一到晚上,又爬到猪圈里去睡觉。庞涓叫人给他一点吃的,就让他疯疯颠颠地爬进来爬出去。他还想等孙膑好起来给他写那部兵法呐。要是孙膑到街上去,就有人跟着他。后来庞涓吩咐地面上的人天天把孙膑到哪儿的情形报告他。孙膑老在街上躺着,一到晚上,他就知道爬回来,有时候也在外头过夜。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疯子,两条腿也不能走道,挺可怜的,有的人还给他吃的。他高兴了,就吃点儿;一不高兴,嘴里嘟嘟嚷嚷地叨唠一阵,把吃的倒在身上。他变成个迷里迷糊又脏又可怜的疯子了。

孙疯子老躺在街上。有人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有一天,已经下半夜了,他觉得有人揪他的衣裳。那人就坐在他旁边,流着眼泪,低声地说:“孙先生,你怎么到了这步田地?我是禽滑厘,墨子的门生,你还认得我吗?我一听说你在这儿受苦,心里直难受。我已经把你的冤屈告诉了齐王。齐王打发淳于髡上魏国来聘问。我们都安排妥当了,想把你偷偷地带回齐国去,给你报仇。”孙膑一听禽滑厘来了,眼泪好像雨点似地掉下来,对他说:“我自以为早晚死在这儿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够见着你。你们可得小心,庞涓天天派人看着我。”禽滑厘给孙膑换上衣裳,抱他上了丰,那套脏衣裳叫一个手下的人穿上。他假装孙膑,披头散发的,两只手捧着脑袋躺在那儿。

第二天,魏惠王招待了齐国的使臣淳于髡,送他一点礼物,叫庞涓护送他出境。那天庞涓已经得到了地面上的人报告,说孙膑还在街上躺着,他挺放心地送着齐国的使臣。淳于髡叫禽滑厘的车马先走,自己和庞涓谈了一会儿天,然后从从容容地辞别了庞涓,动身走了。

过了两天,那个手下的人脱去孙膑的衣裳,偷着跑回去了。那天,地面上一见那套脏衣裳扔在那儿,孙膑可不见了,赶紧去报告庞涓。庞涓一想,大概是跳井了吧,叫人四下里打捞尸首。可是哪儿有孙膑的影儿?他又怕魏惠王查问,就撒个谎,说孙膑淹死了。

这儿淳于髡、禽滑厘他们带着孙膑到了齐国,大夫田忌亲身到城外去接他。孙膑洗个澡,换了衣裳,坐着软轱辘车,跟着田忌去见齐威王。齐威王跟他一谈论兵法,真是恨得没早点见面。齐威王就要封他官职。孙膑推辞着说:“我一点功劳都没有,哪儿能受封呐?再说,庞涓要是知道我在本国,准得又嫉妒。不如我不露面,等着大王有用着我的地方,我一定尽力。”齐威王就让孙膑住在田忌家里。孙膑想去谢谢禽滑厘,没想到他早走了。

孙膑打发人去打听叔伯哥哥孙平和孙卓的消息,哪儿找这俩人去?他这才知道齐国来的那个送信的人,原来是庞涓派人装的。根本没有什么家信和上坟的事。这全是庞涓使的鬼主意。

评:看清一个人是很难的,但这又是与人相处最基本的出发点。孙膑之所以弄得遭受膑刑、不得不装疯忍辱,就是因为他没看清庞涓这个人。但这并不能怪孙膑,只能说庞涓的行事用心太过险恶。如果世界上充满了庞涓这样的人,就怪不得人人都将提防他人作为待人的基本了。世道人心就是这样,当行善得不到奖励和赞扬,当行恶得不到处罚和批评,人性就会往“恶”的方向发展。所以,当我们品评不去扶起老人的路人、不去救援小悦悦的路人时,现扪心自问一下,我们能够挺身而出吗?我们为社会道德的进步又做了什么?

“孙庞斗智”中有一个“斗”字表明了两人的根本关系。所谓的斗就是争斗,大至战争。虽说有一句话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如果你“不择”的手段被大家都知道了,必然会遭到大多数人的批评和鄙视。因为即使是战争也有一定的规则和底线,超越了这些底线就是对人性和一些根本性的原则(如公平)最大的破坏。庞涓遭到绝大多数人的鄙视就是如此。所以,“不择”的手段大多都是偷偷进行地,根本不会让常人得知。而如西部牛仔般一对一的单挑以及赌桌上一对一的博弈受到很多人的推崇也就很好理解了。